另外给蕴姐儿五万两银子做将来的陪嫁,若蕴姐儿在出嫁前有个什么好歹,这五万两银子将作为赔偿,归我们平家所有,而且我们还要将小彭氏和她生的贱种,一律发卖掉!这三个条件我们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列出来,若顾家答应,便按手印,然后纳小彭氏进门,若他们不答应,我们再坚持将事情闹大,让小彭氏一尸两命,让彭氏母子身败名裂也不迟!”
顾蕴简直忍不住要为大舅母喝彩。
她自己都没能想得这么周全,大舅母却方方面面都为她想到了,还为她以后的安危平添了一层最有力的保障,也就不怪前世大舅舅的官越做越大了,有这样一位贤内助,大舅舅丝毫不必担心有后顾之忧,所有的心力都花在公事上,便是想不节节高升都难!
平大老爷思索一番,对妻子提的这几个条件也十分满意,点头道:“待会儿你就不必过去娘那里了,再打发个丫头去与二弟妹说一声,让她也不必过去了,只我和二弟去与娘说这事儿即可,娘听了纵然仍觉得不满意,仍觉得委屈了妹妹,见是我提的,想来也不会再反对。”
丈夫体贴自己,平大太太自不会煞风景,微笑着应了一声“嗯”,低头继续轻柔的拍起顾蕴来。
平大老爷就压低了声音,又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娘也不是成心要为难你,只是妹妹乍然离世,她受不了打击,所以脾气才会变坏了的,你别放在心上,等过了这一阵子,她自然也就好了。”一面说,一面还握了平大太太的手。
平大太太的脸瞬间红成了一片,声音却软得能滴出蜜来,“我知道娘只是心里不好受,况娘也没怎么为难我,老爷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顾蕴闻言,一是本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二是横竖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遂不再苦苦撑着不肯入睡,很快便顺应身体的本能,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中。
等她再醒来时,平大老爷已不在屋里了,只平大太太领着人在屋里收拾箱笼。
见顾蕴醒了,平大太太忙扔下手上的活计,上前抱起她先伸手进去摸了摸她的后背,见没有汗后,又命人倒了杯温水来喂她喝了几口,才柔声问道:“蕴姐儿睡得可好啊?”
顾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点头道:“好。大舅舅呢,怎么不见大舅舅?”
她急于知道外祖母到底答没答应大舅母提的那三个条件。
平大太太的丫鬟就在一旁笑道:“果然姐儿与老爷骨肉天性,哪怕先前素未谋过面也改变不了,这不一醒来就找舅舅了?”
顾蕴暗暗惭愧,不好说她一醒来便找大舅舅不是因为想他了,而是另有原因,好在也没谁非她要说。
平大太太已笑道:“你大舅舅去了你外祖母屋里,一会儿就会回来了,你略等一等他好不好?”
顾蕴哪里等得,站起身来便搂了平大太太的脖子:“我也想外祖母了,大舅母带我去外祖母那里好不好?”一边说,一边还拿脸在平大太太的脸上蹭啊蹭的。
蹭得平大太太的心都快要化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把抱起她,便去了平老太太住的正房。
不想刚走到正房外,就见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沉着脸一前一后的出来了,顾蕴见状,心里一咯噔,难道外祖母不同意那三个条件,仍坚持要带自己回去抚养?
第十八回 心痛
顾蕴能瞧见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的脸色不好,平大太太自然也能瞧见,忙抱着顾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压低声音问平大老爷道:“老爷,莫不是娘不同意?”
平大老爷长长吐了一口气,才沉声道:“娘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我和二弟已交代过邓嬷嬷,让她好生解劝娘了,想来娘很快就能想明白的……”
一语未了,就听得屋里传来平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不管什么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只知道,我的婷娘死得好惨,她才那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贱人和负心汉淫妇王八一条藤的合起伙来给害死了,我不为她报仇雪恨也就算了,竟还眼睁睁在她尸骨未寒之时,任由贱人和孽种进门,一家团圆过他们的好日子去,那我还配做什么母亲,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还夹杂着邓嬷嬷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来人哪,快来人哪,老太太咳得厉害,快回了两位老爷请大夫去——”
平二老爷反应快,拔腿便往屋里跑去,平大老爷见状,也顾不得再与平大太太说话了,忙忙转身跟了进去。
余下平大太太又是担心又是害怕,那三个条件可都是她想出来的,万一婆婆真因此有个什么好歹,那她岂非成了平家的罪人?
因忙抱着顾蕴,也跟了进去。
就见平老太太正靠在邓嬷嬷身上,在邓嬷嬷的抚胸顺气下,咳嗽声倒是渐渐小了,脸却涨得通红,一双眼睛也是赤红赤红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一瞧得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进来,她便撑着离开邓嬷嬷,坐直了身子,嘶哑着声音怒声道:“你们还进来做什么,是不是非要将我气死了才甘心?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答应让那贱人和她腹中的贱种进顾家的门,让婷娘死不瞑目!”
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听得这话不像,忙双双跪下了,平大老爷因急声说道:“娘您别生气,我们都听您的便是,您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只求您别气坏了身子。”
平老太太就冷笑道:“都听我的便是?就跟刚才一样,当面答应我答应得好好儿的,说什么‘以后蕴姐儿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只要有我们一口饭吃,便绝不会让她挨饿’,一转头便又来跟我说,让那贱人进彭家的门?我告诉你们,你们做得到这般冷酷无情,只当自己是旁观者,只想着如何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我却做不到!”
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婷娘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当初怀她时,我已年过三十,早过了生育的年纪了,连大夫都劝我,要不还是别要她了,省得将来母子俱损?是我舍不得,咬紧牙关拼命将她生了下来,又辛辛苦苦养大的,如今她年轻轻就被人害死了,我心里到底有多痛你们知道吗?我只恨不能代她去了啊……老天爷,你为什么不索了我的命去,偏要索了我婷娘的命去啊,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没开始活人呢……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公啊……”
其时平二太太也已闻讯赶来了,见婆婆哭得实在可怜,向平大太太使了个眼色,便要跪行上前劝平老太太去。
平大太太也怕婆婆哭出个什么好歹来,跟着跪行了上前去。
只是妯娌二人还未及开口呢,平老太太已怒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们还是趁早给我闭嘴的好,省得待会儿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平大太太与平二太太便不敢再开口了。
屋里的气氛也渐渐越来越压抑,只听得见平老太太沉痛的呜咽声。
顾蕴被平老太太所感染,眼泪也流了满脸,心更是缩成了一团,这样毫无保留的爱,也就只有做母亲的,才会给予做子女的了!
可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她只得忍痛起身上前,轻轻握住了平老太太的手,低低的说道:“外祖母心里有多伤心,我最能感同身受了,可外祖母不仅有我娘亲一个孩子,还有三位舅舅,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外祖母就算不为三位舅舅考虑,难道也不为哥哥姐姐们考虑吗?伤敌一千却要自损八百甚至更多才得来的结果,又有什么意义?您放心,娘亲的冤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都会铭刻在心底,终有一日,会让那些人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百倍千倍代价的,求您就别再伤心了,好吗?您若真伤心坏了身子,娘亲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啊!”
到了这个地步,她也顾不得这些话绝不可能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能说出来的了,若不尽快让外祖母释怀,她的计划被搁浅还是次要的,怕就怕外祖母伤心坏了身子,回头有个什么好歹,上辈子她老人家的大限便是今年,好容易一切回到最初,她不想再重演一次上辈子的悲剧了!
果然平老太太惊得一时间忘记了哭泣,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拉了顾蕴在怀里,道:“好孩子,这话是谁教你的?你告诉外祖母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没好气的瞪了地下跪成一片的儿子儿媳们一眼,心里已认定是平大老爷和平大太太教顾蕴说的这番话了。
不想顾蕴却缓缓摇头道:“没有谁教我,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说着苦笑了一下,“才经历了这么大的事,若我还不长大,还不变得懂事起来,娘亲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能安心。”
平老太太瞬间落泪如雨,紧紧将顾蕴抱了,好半晌方哽声道:“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外孙女儿才三岁多,纵然算虚岁也才五岁,本该正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可忽然之间,她却被丢到了疾风骤雨里,想要不被打趴下,就只能挣扎着拼命的长大,拼命的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老天爷何其残忍!
好半晌,平老太太终于满脸疲惫的哑声松了口:“就按你们说的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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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冲突(上)
平家人虽伤心于女儿和妹妹的香消玉殒,却只需在刚抵达显阳侯府时,去灵堂上香致奠一番即可,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白天里便商量好事情的对策。
顾家人却还要接待一众来吊唁的宾客们,以致一直到掌灯时分,顾准才带着顾冲和祈夫人,出现在了嘉荫堂。
彼时彭氏正红肿着半边脸,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抱了彭太夫人的腿在哭:“姑母,我真的没有对蕴姐儿说过那些话,我就算再愚蠢再无知,也愚蠢无知不到那个地步,求您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救救我,我以后一定会好生孝顺你,好生服侍表哥的,求您一定要救救我……”
上午她在气急攻心和彭太夫人巴掌的双重作用下晕过去后,彭太夫人也没让人去给她请大夫,只命人将她抬回她的房间往床上一扔,便没再理会她的死活,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帮衬不了她,反而只会拖她后腿的废物,还不如趁早死了干净!
彭家既然家道中落了,下人的数量自然只能锐减,所以彭氏只带了一个丫鬟进显阳侯府,也就是她现如今的贴身丫鬟纱儿,今年不过才十二岁,看着一团孩气也就罢了,因经过见过的事少,遇事也一味的只会哭,所以彭氏素日出门都不带她的,就怕她丢了自己的脸。
然彭太夫人既明摆着生了彭氏的气,她安排来服侍彭氏的丫头婆子们一时间自然不敢再往彭氏床前凑,以致彭氏床前只得纱儿一个守着,纱儿又年纪小,见主子晕过去了,是既不知道也不敢掐彭氏的人中虎口或是拿凉水泼她,只能红着眼睛等彭氏自然醒来。
所以彭氏醒来时,已是申时了。
一想到上午在延年堂发生的事,彭氏立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大不妙,万一姑母为了保全表哥,还有显阳侯府的名声,就推她出去做那个替罪羊,不承认她腹中的孩子是表哥的该怎么办?届时她岂非只能被沉塘,就算侥幸能保住性命,也只能被送去寺庙里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了?
不,她才不要过那样的生活,更不要死,她一定要做显阳侯府的二夫人,后半辈子也一定要像姑母那样体面荣耀!
可她要做显阳侯府的二夫人,首先就得让姑母心软,不推她出去做替罪羊,还得无论平家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一力护着她才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彭氏连头发都顾不得梳,便挣扎着下床,拖着发软的双腿,急急忙忙去了彭太夫人屋里。
彭太夫人正生她的气,更为此番之事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善了而烦心,瞧得她进来,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一开口便骂她蠢,“你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却连什么话能对人说,什么话不能对人说都不知道,你这二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又恨恨道:“若非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又何至于陷入现下这般被动的局面,我又何至于如此发愁!我如今把丑话说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