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上
九月九日,重阳节!
唐颖儿安静的跟在她的父母身后,走进了离家不远的树林里。唐放和许云霞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路走来,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让唐颖儿多多少少有点儿担心,毕竟他们俩的名气还是很大的,很少会遇上什么难解的事情。在唐颖儿的记忆里,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们这样忧心忡忡的样子。
在林间的一块空地上,唐放和许云霞停住了脚步。唐颖儿随便看了几眼这片从小就十分熟悉的地方,轻轻地问道:“怎么是这儿?”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就是在这里,那个奇怪的书呆子手掌中托着一颗散发着淡淡的粉红色柔光的珠子,微微笑着对她说:“颖儿,送你个礼物。”如果只是一颗普通的甚至十分名贵的珍珠,配在身上该多好看!
为什么偏偏要是什么灵珠子呢!
沉默了一会儿,许云霞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对唐颖儿交代着:“颖儿,待会儿你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分神,那些都是幻觉,记住了吗?”
唐颖儿心不在焉地答道:“知道了,娘。”
“颖儿,”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成败在此一举了,虽说明年还会有个重阳日,可是你也知道,我和你娘可就不一定能来帮你的忙了。”唐放微笑着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刚才的愁容,只是在那张坚毅的脸上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无奈。即便如他这样的被奉若神明的人,也会有不可抗拒的天命吗?
可是唐颖儿毕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看到的,只是父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也就放心地跑到唐放身边开始撒娇了:“爹,等我练好了灵珠子,娘要是还敢欺负你,就让我给你作主了。”
许云霞笑着说道:“你爹是谁?我哪儿敢欺负他。”
“什么?”唐颖儿装出了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我还能比你更厉害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林间,在这明媚的秋光映衬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谈笑使得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唐颖儿早就把刚才的心事忘了个干干净净。许云霞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女孩,突然长叹一声,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斩钉截铁地对唐颖儿说道:“开始吧!”
唐颖儿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走到空地的中央盘膝坐下,一团粉红色的柔光就从她的掌心缓缓的升起。光华包裹着许多习武之人,甚至修道之人都只有在道书中才见识过的异宝——异类修炼千年而成的灵珠子。她不明白,既然这颗灵珠子是如此的神奇,可以让它的主人拥有天下无敌的力量,书呆子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把它送给自己。要知道,她从小到大都在跟着爹娘不停的找这件东西,只因为小时候有个醉酒的道士给她算过一挂,说是将来她十七岁的时候会有大难,除非借助一颗千年的灵珠子才能躲过一劫。是什么样的灾祸连她的爹娘都无能为力,却要靠这样一颗小小的珠子来解决?
别人苦修数十年都得不到的力量啊!她不想天下无敌,她的爹娘不就号称天下无敌吗,不是一样有为难的时候?
灵珠缓缓飘起,停在了唐颖儿的额前,柔和的光华中,渐渐的逸出了黑色的轻烟,飘飘荡荡的上升着,阳光不动声色的将一缕缕黑烟吞没。天这么蓝,像平静的湖面一样。唐颖儿身边的两个无人敢于冒犯的人却好像如临大敌似的,唐放的右手不知何时竟已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在许云霞的手中,更是已经握紧了一簇黑羽的短箭。
“雄黄箭!”
“什么?”唐颖儿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模糊的影子,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他平伸出右手,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雄黄箭!”
唐颖儿“哦”了一声,捏着一支箭的箭头,将柔软的黑色箭羽放到他的掌心。
渐渐的,眼前的人影清晰了起来,一个身着白衣的书生微笑着,明亮的眸子却好像透过她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正是因为朝向他的那一头是箭羽吧,他才会那么轻松的接过这令天下最强的战将都为之胆寒的东西,然后那么随意的就扔了出去,好像扔出了一段古老的回忆。
“轰隆隆……”,他随手抛出的一点寒星,竟引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打雷的声音?眼前的人影一闪而没,唐颖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的念道:“幻觉!娘说过的,这都是幻觉。”可是,耳畔的阵阵雷鸣听起来为什么是那么的真实?
“铮——”,伴随着轻微的龙吟之声,唐放手中的宝剑指向了头顶的万里晴空。
晴天霹雳!唐放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长发和衣衫在身后飘了起来,在他手中的,无疑是一柄能令天下臣服的宝剑,剑身的每一次轻微的震荡都能带起一阵狂风,遍地黄叶呼啸着离开了地面,在他的身周旋转,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簇拥着这个高大的男人,这一刻,他仿佛就是君临天下的王者。
可是这柄声名显赫的宝剑在唐颖儿出生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鞘了。
与此同时,雷霆响起的瞬间,许云霞急忙看向唐颖儿,见她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就放心笑了笑,然后迅速收起紧握的短箭,拔出了腰间那柄轻易不用的佩剑。在这仿佛能够毁灭大地的煌煌天威面前,即使是最精妙的暗器,即使雄黄箭从她的手中射出有着无孔不入、可裂金石的威力,又有什么用呢?
楔子 中
轰鸣的雷声仿佛渐渐远去了,像朦胧飘忽的雾影,在天边飘荡着、嘶吼着。那枚翠竹削成的短箭从唐颖儿的袖中飞出,向树后的影子飞去,这是她平时拿来玩的,没有箭头,伤不了人的。
人影似乎被打中了,他揉了揉胸口,从树后走出,来到唐颖儿的面前,原来是个白衣书生。他微笑着看着她,轻轻的叫了一声:
“颖儿!”
“颖儿?”唐颖儿怔住了,尽管周围的亲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可是这一声轻唤,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让她觉得无比的亲切,却又如从童年的记忆中流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她犹豫的问道:“你认识我吗?”
书生静静的凝视着她,好像没有听到她的疑问。
唐颖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有些生气的说道::“书呆子,我问你话呢!”
书生依然微笑着,却有些茫然的轻叹一声,说道:“我认识你吗?”
唐颖儿不满的嘟哝道:“书呆子!”
书生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玩了,这儿有蛇妖你不知道吗?”
山中居住的人们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这片密林中的某个山洞中住着蛇妖,只有重阳节才会出来觅食,因此每逢重阳这附近都会传来有人失踪的消息。蛇身有宝,引得无数能人异士前来除妖,却总是无功而返,唐放夫妇也正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带着女儿来终南山隐居的。后来,到山上征收皇粮的官差不知从哪儿听来了消息:这只蛇妖已经快要得道飞升,不会在此地为祸太久了,山民们才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毕竟,比起外面的江湖恩怨、兵荒马乱甚至改朝换代来,这样的日子还是平静多了。
书生仿佛天生就刻在他骨子里的悠闲,让唐颖儿无端觉得有些忧伤,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在很早以前,她就有过同样的感觉,也许是在小时候吧。她抬头看了书生一眼,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就是来斩蛇的。”
“斩蛇?”书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斩蛇娘子?不是,叫斩蛇小娘子好像更顺口一点儿。”“斩蛇娘子”是人们对唐颖儿的母亲许云霞的敬称,因为她正是用淬了雄黄的短箭斩妖除魔,让许多有蛇蝎之名的恶徒闻风丧胆。
唐颖儿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颖儿,”书生止住了笑声,在她的背后叫道:“别乱跑了,那条蛇就在这附近。”
唐颖儿停住了脚步,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书生看了看西面的一棵树,说道:“我看到它了。斩蛇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过,要借助你家一样宝贝。”
唐颖儿好奇的问道:“什么?”
书生转过身来,向她平伸出右手,微笑着说道:“雄黄箭。”
唐颖儿心中一惊,暗暗想到:“雄黄箭?刚才不是给他了吗?”
嘶吼在远处雷声一下子回到了耳畔,天上不过飘着几朵白云,怎么会打雷!她疑惑的想着,忽然清醒了,原来是幻觉。震耳的雷鸣,颤抖的大地,灵珠子的力量真的是太奇怪了,毕竟是蛇妖修炼千年的元丹,居然能营造出如此真实的幻境。
天上的那一轮红日越来越明亮了,紧紧的将灵珠包裹在它的光芒中,灵珠也不再往外逸出黑气,只是随着日光的增强,变得越来越清澈了,像极了一滴粉色的水珠,这滴水是如此的圆,而且不会流动。
那个时候,这颗珠子托在他的手上,虽然很好看,却还是能轻易的看出它是一颗珍珠,而不会让人想到它是一滴水,或是一束光。
他那么随意的就对她说:“送给你了。”
“不要。”任谁都可以很轻易的看出来,这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可是唐颖儿说的还是那么坚决。
他看了看手中的明珠,,说道:“这么好看的珠子,让女孩子拿着玩总比放在我这儿好的多,更何况,令尊正在急着找它呢。”
她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书生微笑着说道:“谁说你无功,若不是雄黄箭,哪儿那么容易为民除害。这份功德可真是不小,”说着,书生展开左手,继续说道:“再说,刚才你就送了我这么好的见面礼,我总不能太小气吧,就当是换了。”
唐颖儿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书生左手中拿着的东西,赫然正是她刚刚射出的那枚翠竹削成的袖箭,她“哼”了一声,抓过这颗粉红色的珠子扭头就走,只听书生在背后说着:“回去问问令尊,他知道这颗珠子该怎么用。”
这颗“水珠”真的在流动了!几乎要脱开唐颖儿的手飞去。唐颖儿一声闷哼,用尽全身气力才将它稳住。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许云霞闻声急忙回头向她看去,只见她眉头精锁,额头已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楔子 下
一点寒光没入了林间,一只如小山般巨大的蟒蛇突然被激怒,从那一点寒光隐去的地方扑出,排山倒海般向书生和唐颖儿所在的方向飞来,。唐颖儿轻轻的笑了,幻觉就是幻觉,这条蛇上次向她扑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呢。看来,无论多么真实的幻觉也是有破绽的。
看到女儿脸上突如其来的笑容,许云霞大惊失色,几乎都要叫出声来了,幸好唐颖儿的神色看起来是还很平静,甚至没有了刚才的痛苦之色,她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继续观察着天色。
那条大蛇如箭一般射来,却突然在书生脚前不过一丈远的地方轰然坠地,即便是它的落地之力,也使得脚下的大地剧烈颤抖着,正如现在这雷声轰鸣的幻觉一样。唐颖儿难以置信地发现,那条蛇庞大的身躯如烟雾般被风吹散了,只是从那硕大的头颅的位置升起了一团粉色的光华,缓缓的落在了书生的手中。
转瞬间,那团粉色的光华竟然在自己的额前流转着,忽然剧烈的一震,化成消失的黑色巨蟒,直冲天际。
刹那间,万籁俱寂,天上那一轮红日发出了极其炫目的光芒,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天幕垂下,这一刻,头顶的苍穹仿佛都要崩坏了,一声闷雷打破了天地间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沉寂凭空炸响,简直要把天地万物齐齐撕裂了,让人感到了无边的恐惧和冰凉。人类的心智那么脆弱,那么轻易的被天威夺取了,然而无比的炙热却迅速消散着来自他们内心深处无与伦比的冰凉,天幕上那一片纯净的蓝色被漫天的红光迅速吞噬着,一轮红日带着傲视天下的威严垂直落下,不知何时,天上竟凭空多出了一个太阳!如同山岳般巨大的黑蟒比起那一轮红日连一只蚂蚁都不如,瞬间就被漫天的红云吞噬,如同掉进沧海中的一粒尘埃,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一片涟漪也不曾激起。那轮红日却丝毫不减其威严,迅速的向大地压下,不诛尽天下妖魔,誓不罢休!
红云笼罩下的,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唐放和许云霞面对如此剧烈的天威感到的只有无边的绝望,尽管天谴的目的正是他们毕生的追求——除妖灭魔!
仅凭那可散发着淡淡柔光的珍珠,能挡得下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吗?
唐放身边的那条落叶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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