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Ⅲ·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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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Ⅲ·王孙-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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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未说完,忽觉得唇上软软的。
    那软软的,是另一个唇。
    她心中只觉得,仿佛一朵花朝开暮卷,那朵开在她韶华深处的花,终于到了暮卷的时节,一片花瓣拢住了另一片花瓣,两个花瓣上都带着露水,那露水甜甜凉凉的。

    李浅墨把耿鹿儿腿上的水泡全部挑破,抹了药,然后将它浸在了水里。
    水清而凉,似乎大为抚慰了耿鹿儿的伤势,只听得耿鹿儿口中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嘶”声,那是她缓缓地在吸气。
    看她开心,李浅墨也觉得开心起来。
    一时无话可说,想起刚才的话头儿,他不由问道:“你怎么是个变心很快的女子?”
    耿鹿儿这时伸腿在水中,身子已全靠在李浅墨身上,低声道:“难道不是吗?在认识你之前,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念着肩胛的,一生一世,矢志靡它。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不会入我的眼,哪怕他们对我再好,我也会报之以白眼,只把一双青目留给他。用所有这样的白眼筑成一座祭坛,我要把那祭坛献给他。”
    仿佛在谈自己那曾经无知而专诚的少女的心,耿鹿儿轻轻地笑了。
    “其实我说这些你也不会懂。你们男人哪懂得这些呢?但他,确实曾陪伴了我以前的整个岁月。可能越遥远越够不到的才会觉得越好越安全吧。他是我成长岁月的守护神,是我的动力,我的渴望。我真高兴,有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来束缚住我所有的从前,让我既能自爱自傲,却不至于自私自大。他是包缚我青春的那片叶子。”
    她的手反向地,轻轻伸向李浅墨的面颊。
    “没想到,认识了你,我才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
    说着她轻轻笑了起来:“所以,难道我不是个变心很快的女子?你快快鄙视我,逃了开去。”
    只听李浅墨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叫我怎么逃,难道要开口叫你‘师娘’吗?”
    耿鹿儿再没想到他突然会如此轻口薄舌,忍不住满面通红,伸手就在李浅墨腰眼上捅了一下。
    李浅墨禁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却听他转为正经地道:“其实我也要谢谢你。要不是认识你,我也不知,除了他之外,这个世界还很大。”
    他望着水中波动的银光,头一次如此从容地想起肩胛,头一次可以如此从容地平视他。原来,我已长大——他不由这么想——曾经,和耿鹿儿一样,肩胛就是他的整个天,整个骨。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也长大了。
    如同一个男人在遥想中望向另一个男人:是的,你有的我终生渴望,你有的可能以后不会再有;但我有的,你也没有……那是我在你之外发现的。
    然后他心里几乎快乐得要爆炸般地想:我长大了!
    因为,我有、一个女人了!

    两小正自沉浸在他们的甜蜜中。猛地听到,河岸上游,隐隐传来了一声“嗤”声。
    耿鹿儿还没听到,李浅墨却已警觉。他一抬眼,不由猛地一惊!只见河岸上游飘飘拂拂地立着个红袍人影。那红袍在这暗夜里看着说不出的古怪,说不出的鲜丽污浊,却又似曾相识。
    只听那人又“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好淫荡的小色魔,好漂亮的美娇娃!”
    当此情境,谁会愿意被人打扰?何况还是如此恶谑。李浅墨不由一怒。他脸色陡地一沉,冷冷道:“快给我滚!”
    他也没料到,他才说了一声滚,那人竟立马俯身一滚。
    可他这一滚竟不是滚向别处,而是滚入了河里。
    那身红袍入水,并不下沉,而是鼓了个气泡般的,浮在水面上。李浅墨见那人轻功如此诡异,当真平生所未见,不由大起戒备之心。却见那个红袍人在水中滚了一滚,竟在水面上立了起来,也不知他袍下藏了什么东西,竟可以浮之水面。
    耿鹿儿抬头一望,不由皱了皱眉,以她那么争强好胜的性子,这时却道:“我好累,别理他好了。他不过来,就别理他。”
    李浅墨不由一奇,低头一看,只见耿鹿儿满面绯红,压倒桃花,竟似在发烧一般。
    却听河面上那红袍人远远地道:“嘿,好无耻的小妮子,明明看到我就在这儿,还道别理我,继续你们那无耻的勾当。”
    李浅墨不由大怒,如不是牵挂耿鹿儿,只怕马上就要出手。
    这时,那红袍人已顺流漂近了些,只见他脸上戴了个面具,那面具卡白卡白的,全遮住了他的颜面。
    那惨白的面具与诡异的绣花红袍交相衬映,真显得说不出的别扭。
    李浅墨猛然大惊,不由脱口道:“色鬼!”
    ——没错,就是色鬼!
    他还记得那晚异色门中,异色门主的小丫头生生给自己套上了件与这件一样的绣花红袍,戴上了这么个面具后,他与东施、南施、北施对战时,别人叫骂他的话。
    这色鬼分明是异色门中的大仇。自己假冒过他,怎么,今日,竟然又碰到他的真身了?

    却听那色鬼哈哈一笑:“你才是色中小鬼,却喊我做色鬼。我说小鬼,那日扮我之后,是否有色心附体之感?”
    难不成这事儿他也知道了?
    今日,他就是专门为这个来找茬的?
    李浅墨心中凛然一惧。他不知色鬼在大荒山是何等地位,但据说,当年如不是西王母亲身出手,还逐不退他,可见一身功力之高。
    却听那色鬼道:“乖乖小鬼,你既冒充于我,可是有意拜我为师?要拜我为师,为师别的什么束修不要,只要你把怀里的那个娇花软玉的小美娘孝敬给为师,为师就答应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浅墨再也禁不住怒火,把耿鹿儿身子略略一推,伸掌往地上一拍,就腾空而起,于袖中摸出吟者剑,凌空飞击,一剑就向那红袍色鬼斩去!
    那色鬼身在河中,随波漂流,这时下漂的速度猛然加快。
    看着那团在河中红乎乎的东西,李浅墨只觉得心中作呕。他一击未中,借势返身河岸,在河岸上疾追,得空又是一击。
    可水花一溅,就在他出剑之际,那色鬼大红袍子的身影猛地再度加快,竟直向下游飞去。
    李浅墨未料到他人在水中,居然可以如此之快。一时不防,剑击落空,几乎跌身水里。
    好在他羽门轻功极为高妙,空中旋身,勉力提气,才得以重落在岸上。
    两击不中,他在岸上顺水疾追,终于见那色鬼身影渐慢。他窥准进机,一式“长矢天狼”,全力以赴,整个人,连人带剑,只向那水中的大红身影射去。
    这一势激怒,可谓已尽他全力。
    让他吃惊的是,那团大红袍子的影子,似是全然不为所动,不闪不避。
    转眼间,李浅墨吟者剑激射,已刺到那袭大红袍下的身影上。
    可剑尖才中,他就已觉得不好。
    ——那大红袍子下面,竟是空的!

    李浅墨脑中电转,一闪念间已经明白,在自己第二次飞击时,那色鬼想来已脱去了这身红袍,潜入水底。却让这傀儡之身猛然加快,避过了自己的第二击,诱发自己再冲这假人发出第三击。
    一念及此,他额头不由冷汗涔涔。
    他于空中疾回首,望向适才自己与耿鹿儿坐过的树下,口中叫道:“鹿儿……”
    可那边树下,空空如也,耿鹿儿早已不见踪影。
    一击落空,再加上这等打击。李浅墨一口气再也提不住,身形一坠,登时掉进了水里。
    他心头一时悔恨交加:是自己不察,竟落入敌手的圈套。
    略一转念,他想起色鬼的声名,心中更是惊惧交加。耿鹿儿此时有伤在身,分明还在发烧,如落在那色中恶鬼手里,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他双手猛力往水中一拍,腾身而起,跃上了岸,口中连叫道:“鹿儿、鹿儿!”
    但四野寂寂,再无回声。耿鹿儿全然消失不见,已不知被挟持到了哪里去。
    李浅墨恨得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脚下加力,盲目地追了出去。

    五更天时,李浅墨来到了终南山脚下的丑女庵。
    他遍寻色鬼不到,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更次,才想起,若要寻找色鬼行踪,还是先到丑女庵为妙。
    毕竟,异色门与色鬼可谓老仇人了。色鬼的行踪,说不定她们还知道。自己再这么寻找下去,以天下之大,却从何寻起?
    他跑得也疾,才到庵门,不及叫门,身子一腾,已跃入院墙,口中疾问道:“门主可在?”
    大堂里隐隐传出了一声:“在。”
    他也算病笃乱投医。无暇去想自己当日与异色门的恩怨了,飞身一跃,已跃入大堂。
    可眼前景象,却不由让他登时呆立在那里。
    只见异色门别院的大堂里,那幅《姽婳图》前,正中的椅子上面,端坐的竟不是异色门主,而是一个一身红袍,脸戴面具的人。
    那身红袍上的大朵绣花镶了金线,本让李浅墨过眼不忘。
    那椅上坐的,不是色鬼,却又是谁?
    李浅墨一时张口结舌。
    却听太师椅上的那人开口笑道:“本尊已等了你半天,怎么你这时才来?”
    李浅墨怔在那里,好半晌,才挣出了一句:“难道,整个异色门都落入了你的手里?”
    那上首的色鬼仰面大笑,笑声中大是得意。
    李浅墨扫眼一望,只见堂中,两边侍立的还有十余个异色门子弟。而那色鬼身后,雁翅般地站着柴、米、尤、严四大护法。她们一个个低着头,也看不清脸色。整个堂中灯光昏暗,但见得两边侍立的异色门弟子个个脸色怪异。
    这些异色门子弟本来就个个生相古怪,加上这么黯淡的灯光,与她们面上的奇异之色,李浅墨对那色鬼更增惊惧。
    却见那色鬼一拍手,却从堂后转出了个侍女,那侍女躬着腰,捧着个金盆,走了上来。
    原来是那色鬼要净手。
    他净罢手后,还随手向那侍女颊上掐了一把。李浅墨一见之下,只觉得恶心。他见那侍女天生秃发,满头之上,只见斑斑秃迹。这样可怜的女子,那色鬼还要上下其手,果然可恶!
    却听那色鬼怪声怪气地哈哈笑道:“你可是觉得奇怪?原来,你只怕以为本尊只偏好这一口,偏爱这丑女庵中的丑女,却掠你那大美妞过来做甚?”
    他出言不雅,却也说中了李浅墨的心思。
    却见那色鬼阴森一笑:“难道你不知,丑的变美不容易,美的变丑那可简单至极。本尊今日无意之间,一见到你小子那大美妞儿腿上的水泡,早立时怦然心动。多好看的泡泡啊!心道:这大美妞儿,如果捉回来,给她浑身上下都淋上热油,那却会何等好看?所以,本尊情急之下,都没心思收拾你小子,先把这美妞给掠回来了。”
    李浅墨不由心中大惊:“你把她怎么样了?”
    却听那色鬼嘿嘿道:“怎么样了?还没怎么样,几大锅油都在后院烧着呢,等到油热时,正好动手。”
    说着,冲李浅墨夹眼一笑,“好徒儿,你不是爱扮我?今日,为师既收了你的大礼,这等好看的变戏法,可不容让你错过。” 
    李浅墨心中一时忧急已甚,鼻中,甚至闻到了后院飘来的熟油味儿。一闻到这味道,他不由更是焦急。
    那色鬼见他神情,哈哈笑道:“没错,你也闻到了?我现在想的是,是用芝麻油烫着好呢?灯油烫着好呢?还是用葵花油?”
    他说得饶有兴味,李浅墨忍不住一腔愤怒,猛地念及异色门主吴盐儿,那个与自己母亲云韶长得极为神似的女子,不由挂心,口里问道:“你把异色门主怎么样了?”
    那色鬼愣了愣:“她?”
    只见他口气里略显犹疑,似乎别有滋味。
    看见李浅墨挂心的神色,只见他眼神一笑,嘿嘿道:“她嘛,长得太不像丑女门的人,就这样,怎么配当门主?所以,我已把她锁进笼里,专门抓来了千年的蜈蚣、长虫、极毒的五彩蝎子、百里戈壁上才有的食尸壁虎,现在,那些东西正在她满身满脸上爬着呢。我一定要让她名符其实,以后,什么东施、南施、北施、毛嫱之类,都再无颜与她争这异色门主之位……”
    李浅墨这时再也听不下去,怒喝了一声:“阴毒小人!”
    说着,他连人带剑,直向堂上那色鬼击去。
    他犹恐以一己之力制不住那色中恶鬼,让他逃去再出去害人,身在空中,还冲柴、米、尤、严四大护法喝道:“他如此待你门主,你们就甘心违心事敌?”
    他一剑击出,却见那色鬼在面具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极为托大的,全不伸手封避。
    眼见得自己一剑已及那色鬼红袍。却见哧溜一下,一个人影已从椅子下面脱身而去。
    又是这一招金蝉脱壳,李浅墨此时可谓恨极了那色鬼,手中剑势不收,直透红袍,连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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