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拿了锦袍,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这群军士不错,他其实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如尝所愿。
他转身,已迈开步子。
风吹过他凌乱的须发,将它们向后扬起。
但有一只手,突然撩开了马车的窗帘,她扭头往刘云看了一眼。
如同有所感应的,刘云也回过了头,看向了马车,看向了那个扭头往自己望来的女子。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怎么可能?
是她吗?会是她吗?可能是她吗?
他的眼底闪烁着痛苦与迷惘。
不是她,为何要让马车中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不是她,为何要这般相像,无论是面容或者神态。无论是气质还是神采。
他几乎怀疑许多年轻死在他怀里的女子复活了!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
他转过头,咬了咬牙,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女子将窗帘放下,刚才的怪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呢。
残阳留下最后一抹金色后,沉入了天际最遥远的地方,他的身影,犹如嵌入了,这落入西山的残阳里。
一样的不甘,一样的无可奈何,一样的落寞。
草尖柔软的触感,树梢在光影下错乱,风,在跳动着沉默,沉默里,是一丝悸动。
回山。他现在很想回山,看看师傅师娘,看看师兄们。
他也是今天才发现这官道的。
官道两旁,是层层叠叠仿佛没有尽头的荒草和大树。
两天了,他都狂奔了两天了,至少走过了五百里地,才发现这么一处官道。
官道意味着人烟,但他一头又扎进了深不见底的丛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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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神似疑似
四四
刘云向着那队军士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他给自己的理由是,他要找他们问路。问哪里有人烟。
军士马车已走了一天了。
但,真的是这样的吗?
如果真想找到人烟,他何必一直走在深山老林里?何苦看见官道也不走,只是认准了西南方,一个劲儿的猛冲!
要是真想找到人烟,他沿着官道走下去,一定会,一定可以找到人迹的。
他还想见一见马车中的女子。
深深的看一眼,借此将江南小镇的女子容颜牢牢印进心底。
再也不能忘记,因为他不想忘记。
这是他欠下的债,必须还。
他安慰自己,这本来就是一个神奇的世界,说不定,女子真的复活了,只是她忘记了以前,忘记了自己。
他的身影如风一般在官道上急奔。
眉头猛然一皱,因为他听到了兵器相击,人嘶马吠的喊杀声。
在前方的两山之间,官道延伸进两座山的阴影里,如同进了蛇口的猎物。
山势陡峭险峻,崖壁笔直,暴露着灰白的岩石。
这,确实是一处极适合埋伏的地方。
刘云的步子猛然加快,嗖嗖的风声从他耳边掠过。
远处的喊杀声更加清晰,如沸腾了般,如燃烧了般,在人的耳际回荡,回荡!
凄厉的嘶吼,绝望的哀号,这是最悲凉的号角!
卷刃的兵器仍在不断劈砍,沉闷的声音在骨头与兵刃的碰撞中发出。
金铁交鸣几乎让人作呕的嘈杂,让处在这声音下的人更加疯狂!
他们的眼睛,此刻红的仿佛在滴血,眼里,只有敌人!其他的,都是虚无!!!
这一刻,场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敌人!一种,是死人!没有人想变成死人,所以,他们疯狂击杀着身边的敌人!
这一刻,他们没有痛觉,没有知觉,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杀死眼前的敌人重大!
没有怜悯,没有悲伤,或许,在敌人死亡殆尽之后,他们会为死去的战友悲伤,为他们落泪,但,绝不是现在!这一刻,天地之间只有他们自己,只有眼前的敌人!
骇人心魄的,血煞之气在天空漫卷,如怒吼的龙咆哮,如竭力的马奔腾。
两山之间,早已血流成河。
残肢断臂,血肉碎末,将泥土染成一片褐色。
这是正午,但,仍然阴冷。
刘云轻轻一跃,已上了树梢,在树梢上急速奔跑的过程中,他的眼疯狂搜索着那辆华丽马车的位置。
在山脚,在山脚靠着崖边灰白的岩石,马车在那里!
马车边,小将与数十个最精锐的战士死死的防守在那里,寸步不肯让,寸步不肯离!
他们誓死也要护卫公主周全!
敌人一。,一层层,一叠叠涌来,狠狠的如最狂暴的海浪,拍击拍击再拍击!
怒吼,足以震裂人耳膜的怒吼,从小将嘴中不断咆哮而出,臂上的肌肉鼓起,虬结如最狂莽的毒蛇。
敌方山贼冷厉的眼神如锋利的刀,誓要将眼前的敌人撕碎,因为,他们本不是贼,他们是军人!
如若不能杀死眼前的敌人,等待他们的,只有死!
主人的话,没有人敢不听,有例子,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他们眼前。
先前看到敌人是御林军时,有兄弟胆怯了,害怕了。他们逃跑,他们叛变,但,没有一个能逃出这峡谷口的,主人身边的高手,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只有冲,只有杀了眼前的敌人,他们才有生还的可能!
甚至还有加官进爵的可能!
主人说,只要杀了马车中的人,便加官进爵!!!
压力如风霜一般铺满他身体的每个角落,他的身体,随着潮水摇晃,摇晃,几欲站立不稳!
他的衣甲上,脸颊上,每一处肌肤上,都沾满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只是,每一点,每一滴的腥味,都如此刺鼻!
衣甲,内里的锦袍,早已被汗湿透,分不清是汗还是血,只是,每一丝都如此冰冷。
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一个个不甘或者痛苦的倒下,他的眼几乎瞪碎。
长枪一次次探出,或挡或扫,这种时候,他的手臂近乎机械的杀着疯狂的敌人,杀不尽的敌人!
每一枪,便有一个敌人倒下,每一击,便有一片血雨洒出,他本武艺高强,但这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他苍凉的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敌人,身边能站着的人,已经不超过十个了!
敌人还在涌来!
他的枪再一次探出。
十几只矛,还滴着鲜血的矛,狠狠向他击来!
他回头,微笑着望了一眼背后的马车,华丽的马车,在这混乱不堪的战场上,仍然贵气逼人的马车。
手上的肌肉再次拧扭成最强力的钢索,他大喝一声,使尽浑身气力,疯狂朝那些吞吐着鲜红信子的矛扫挡而去。
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还能站着,他就不能让敌人,这些卑贱的敌人得逞!
这群藏头露尾的混蛋,以为换了身行头,去掉了铠甲,我便认不出你们来吗?!
是一只军队吧,你们是一支军队吧,要不然怎么可能结出战阵?
要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一身民间绝没有的装备。
怎么可能有这种只有军人才有的气势!
虽然只是最粗陋的战阵,最简陋的装备,最弱小的气势,但此刻全部凝结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虽然他不屑,但不得不认真!
是和亲王派来的吧,他们。
圣上早已看出和亲王意图不轨,所以才加派了这许多的御林军保卫。但仍然是低估了和亲王的势力么?
他是想嫁祸给高丽吧,挑起两国战争,他才好浑水摸鱼。
十几只长矛被他一扫挡飞,他的枪,再一次探出,鲜血几乎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往左右看了看,已经,没有一个人还能站着了么?
看着左右兄弟全部战死,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惨笑,寂寥与疼痛冲斥满他的心房。
他的眼迷蒙的望着继续冲来的敌人,眩晕,疲倦一。的袭击着他,但,还有公主!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
“将军”,是谁在喊,怎么如此熟悉?
他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阿羽!阿羽还没死!他由衷的欣慰一笑,这个一直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啊。
但,阿羽回应他的不是同样的笑,而是,深深阴冷的匕首,一把刺入了他体内的匕首。
小将的眼神先是疑惑,然后,他才看清阿羽一丝血迹都未曾沾染的衣甲。
他恍然大悟,但心里居然诡异的没有丝毫不甘,没有丝毫愤怒。
看着从他身旁蜂拥而过的敌人,看着他们的长矛一点点刺向马车,刺穿马车壁,看着情势一点点的危在旦夕!!!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无力的叹息一声,可惜,是可惜:公主,我已经尽力了啊,没能看到你穿上假装的美丽样子,真是可惜呀!虽然,新郎,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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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天涯咫尺
四五
阿羽在笑。
但,笑容里藏着的苦涩如此显眼。
他终于被我杀了!
但我真的开心么?
他曾与我并肩作战,他曾救过我,无数次的救过我!
虽然我不甘,为何他总能先我一步?为何他总是走在我前头!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啊!我明明已经有了不菲的功绩了啊!
杀敌,每次割下的头颅,我不比他少!
威望,我在军中的威望,不比他低!
武艺,我的武艺,不比他弱!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只能做他的副职?
为什么,他总压着我!!!
但他忘了,狠历的手段,与温和的感染,有多大的区别。
手下的军士,感受到他的,是狠辣的手段,对于小将,是心服口服!
他没有意识到,手下的军士没有意识到,但他们的元帅认识到了!圣上认识到了!
这就足够了。
阿羽,应该叫他陈羽。
随着他的匕首一寸一寸刺入小将体内,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他,是痛苦的。
因为,这一刻,他没有想像中的开心,甚至,还有一些落寞。
他的手颤抖着,但,匕首终于坚定的刺入了小将体内。
小将却笑着。
因为他在这一刻才明白,兄弟,是一个可以不顾一切的词!
但,已经晚了。
小将在笑,因为他在想,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自己兄弟手里,虽然,始料未及,虽然,他并不想以这么一种方式死在自己兄弟手中!
但,军人,向来只重结果!
他最后望了一眼公主的马车,这顶华丽的马车啊,为什么会遭受这无端的战火。
小将的笑中有一丝深深的遗憾,她,应该以最美丽的姿态出嫁,虽然,新郎不是我。
敌人的长矛狠狠的,一寸寸的向着车厢刺去!
已刺入了马车敦厚的车壁,已刺向了蜷缩在车角的女子!
女子眼中浓浓的惊骇!止不住的惊骇!
发抖,她的身体在发抖!在她十八岁的生命里,重来只有养尊处优,从来只有凤胎贵娇。
但这帮匪徒,怎能如此凶悍!连自己这位公主都敢刺杀!
为什么龙白没能来救驾?他不是很能打的吗?
她不由想起了昨日在荒原里遇上的那个怪异男子,虽然怪异,但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者错觉?
若是有他在,应该一切安好吧?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对那个仅仅见过一面的怪异男子的信心。
长矛矛尖让她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或许,窗外的龙白也是这样的处境吧!要不然,他怎么会不来救驾呢?
她想起了龙白,如想起了冬天里最温暖的阳光。
这个男人,她一直深爱着的啊!
但他从来对她没有丝毫表露。
他,究竟爱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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