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先后,却犹如同时发出。萧无禄眼见无法闪避,猛然一声大喝,大刀唰的一声,向宋将当头砍落。这一下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竟然是拼命的招数。
龙飞心想,这一招可大大不妙。那宋将也是一愣,当下回枪架开,萧无禄大刀由劈改削,横扫对方腰部。耶律屋质道:“这一手很妙啊。”萧太后道:“善攻者攻敌所必救,这兵家的道理,居然给他用到这里,真的难为了他。”
此时辽军越围越多,那宋将不肯恋战,卖个破绽,转身逃走。萧无禄催动军马,随后追赶。那些宋兵显然平日里训练有素,临此险境,仍是毫不慌乱,摘下身上弓箭,一阵急射。这些人射术极精,弓弦响处,便有辽兵落马。当下有辽兵折头返回。萧无禄挥动大刀,连斩几名逃兵。
萧太后见形势不妙,向耶律屋质道:“你助他们一下。”耶律屋质伸手接过卫兵递过的一张硬弓,将三枝狼牙箭打在弓弦之上,稍稍瞄准,嗖的一声射了出去。耶律屋质虽然身为文官,却自小受家族熏陶,射得一手好箭,单以箭法而论,大辽国中,能与之比肩的真是不多。这一手三箭,便是耶律屋质的得意之技。
弓弦响动,三枝箭在空中划过几缕乌光,呼啸着向那宋将身后射至。那宋将很是警觉,嘈杂声中听到恶风不善,俯身在马背之上。两枝箭在他双肩飞过,另一枝却将他头盔射落。头发蓬松垂下。
那宋将并不回头,手中长枪上下挥舞如飞,挑翻拦路辽军,径直冲出营去。耶律屋质又连发数箭,射翻几名宋将。萧无禄挥舞大刀,当先率军冲出,紧追不放。
萧太后道:“回帐。”转身向龙飞道:“今晚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龙飞连声答应。耶律隆绪道:“你先回去,过些日子,我自会找你。”
龙飞辞别出来,只觉得犹如作梦一般,来到自己帐外,发现帐门已经开启,他心头一凛,疾步奔了进去,只见灯笼依旧在不住摇曳,帐篷里一切如初,独独不见了睡在毯子上的太平郎。他心想,这样的天气里,一个受伤的孩子能去哪里?
跑出帐门,天空中星斗闪耀,一阵北风卷起龙飞身上衣服。寒气随即侵上身来,冷遍全身,不由身上一阵哆嗦。一队巡夜兵卒走过,手中刀枪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光。
龙飞大声喊了几声,只是招来士兵的喝问。当下回到帐里,躺倒在床上,脑海里翻来覆去想这些事情,竟然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竟然又看见萧无禄杀人,随后是太平郎捧着断掌向自己哭诉,一会儿却又是黄济生站在面前,须发全都竖起,向他说道:“我的孙子,哪里去了,还我的孙子来。”猛然间张开双手,向龙飞脖子掐来。龙飞躲避不及,被他牢牢掐住,只觉他手上力气越来越大,自己呼吸已经不畅。
龙飞见他一双眼睛里面几乎要喷出血来,牙齿咬得咯咯响,一蓬白白的胡须全都奓了起来,五官挪移。心里害怕,一股气息从心里直冲上来,大声叫道:“救命。”就在这时,萧挞凛提着狼牙棒出现在黄济生身后,轻轻一棒,把黄济生脑袋打得粉碎,溅得龙飞满身是血。龙飞啊的一声大叫,睁开眼来。
原来是做了一场梦。龙飞身上已经被冷汗湿透。风吹着马的威武铃声传进帐来,伴着寒冷的夜风,听到耳中,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星斗漫天,天还没有亮。
转过天来,号角急吹。
一众军卒向帅帐汇合。耶律齐这时身体已经恢复很多,可以出来与众人见面。大家见到元帅康复,又是一阵欢呼。萧太后与耶律隆绪随后出现,耶律齐带领大家跪倒,齐呼万岁。
耶律隆绪道:“今天召集大家,没有别的意思,昨晚上大家奋力杀敌,我很高兴,要奖励一下大家。”耶律齐道:“大王洪福齐天,才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耶律隆绪道:“话虽如此,要没有萧元帅的舍命拚杀,我今天还不知能不能站在这里。”
话到此处,耶律隆绪大声道:“拿酒来!”他斟满一大碗酒,向萧无禄道:“萧元帅,你护驾有功,我代大辽国敬你一杯!”萧无禄拜服于地,双手接过,道:“谢大王。”一饮而尽。耶律隆绪道:“昨晚萧挞凛受伤,我也是很心痛。”龙飞站在人群之中,心道,难道大王已经忘了昨日之事么?“
第十九章 炮战
耶律隆绪道:“传下令去,杀牛宰羊,犒劳大家;肉随便吃,军中不许饮酒,今日破例,每人三碗!”众军士欢声雷动,齐呼万岁。耶律齐道:“大王如此恩待我们,我们该如何报答大王?”众军士挥舞长刀,道:“为大王生、为大王死!”
就在这时,远方炮声隆隆,却是宋朝的方向。众人正在疑惑之时,一名探报飞马进营,跪拜于地,向耶律隆绪道:“禀大王,宋兵讨战。”耶律隆绪道:“好啊,我倒要看看,究竟我们两个哪个更厉害。”耶律齐手中长刀挥舞,道:“大王必胜。”众军士一起高呼,声传四野,无数战马仰头长嘶,远方炮声虽隆,也是压盖不住。
耶律屋质道:“趁此机会,也叫他们尝尝我们火炮的利害。”耶律隆绪道:“正是。”北宋时期,火器已经开始在战场上应用,威力虽不能与现代火器相比,但在当时,较之于刀枪之类的冷兵器,其间威力相距,实在是天上地下。
耶律隆绪继位时年仅一十二岁。因年纪幼小,当时所有国家事务,全仗母亲萧太后打理。萧太后虽身为女流,胆识见地,不输于男人。一心辅佐儿子难进中原,平灭宋朝。因此在军事上一直殚精竭虑,更不惜重金,请来火器高手,制造名家,为辽国制造火炮。经过多少年励精图治,在火器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建树。
耶律隆绪此番前来,随军带了八门大炮,本意给宋军出其不意之打击。主要目的,还是缓解久攻澶州城不下,辽国士气不振的局面。顺便验证一下火炮的威力。
过不多长时间,只听得远处炮声大作,震的大地都在颤抖。炮声很大,淹没了士兵的喊杀声。龙飞随军上前,只见一串串火光摇曳,呼啸着向宋城飞到。那城墙很是坚固,在重炮轰击之下,居然岿然不动,只是给掀掉了大块墙皮。
城墙上忽然也架起大炮,无数火龙向下面狂吐火焰,原来是宋兵向辽军反击。宋兵这一下居高临下,骤出不意,眼见一团团火光在头顶炸响,碎石夹杂着铁块呼啸四溅,单单是热浪,已经逼得人站不稳身形,炸的辽兵四处奔逃,队形涣散。萧无禄挥舞大刀,纵马在人群中奔跑,杀掉几个带头逃命的军官。稍稍稳住形势。萧无禄大声向龙飞道:“传下令去!凡是后退的,一律杀无赦。”
龙飞望一眼如潮水般退回的士兵,头顶上炮声隆隆,虽然抽刀在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向自己的弟兄砍下去。左右为难之际,自己阵脚上锣声响亮,原来是耶律隆绪见久攻不下,不忍心折了自己兵力。当下命令收兵。
稍事休歇,辽兵卷土重来,但是宋兵守城有方,不住把大石扔下城来,更有火炮轰隆作响助威,两下鏖战好久,丝毫没有进境,白白送了很多辽兵的生命。
这一战,直到黄昏才罢。龙飞策马回营,回首看看潭州城,只见暮色中的潭州城城墙被鲜血染红,城头上宋朝的王旗在残阳中无力飘动,又见城墙下官兵尸体横陈,满目苍凉,更有无数昏鸦在头顶上空盘旋聒噪,等着众人离去后,抢食地下尸体。
龙飞蓦然感到一阵苍凉。
龙飞回到自己帐中,还是挂记太平郎的去向,没有心情吃东西,当下勉强自己胡乱吃了一些,和衣而卧。半睡半醒之间,帐门口处似乎有人影闪动。刚要大声叫喊,口鼻已经被人封住,紧跟着双眼不能见物,却是被人蒙住了双眼。随后身子一轻,被人拎起前行。心里估摸方位,应该是出了帐门。
只觉身子轻飘飘的,被人带着向前疾行。心想自己命运真是多舛,短短时间,被人几次三番的捉来捉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真不知道这一次被人捉去,又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
那人武功很高,带着一个大活人在军营中穿行,居然没有被人发现。奔行了不知多长时间,龙飞只觉身子渐渐升高,好像是走在山路之上。
又走好长时间,只觉身子越来越冷,耳边传来滴水声音,伴着人走路的回声,仔细想来,应该是在山洞之中。紧接着身子重重一顿,被人扔在了地下。坚硬的石块垫在身下,觉得疼痛异常。有人过来,为他除去眼上之物。
所处之处,果真就是一个山洞。十几人举着火把,全都是百姓打扮,并不像绿林强盗。当中一块大石突出,有磨盘大小,一人席地坐在上面。正不错眼睛的瞧着自己。那人年纪在七十岁左右,头发胡须已经花白,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那男孩儿已经睡着,一条手臂垂了下来,手臂只剩下一截,端口处齐齐整整的包扎着,正是太平郎。
龙飞大喜过望,抬腿向前,旁边一名中年汉子伸手阻拦。龙飞伸手去推,那人就势抓住他手臂,反关节一扭,这几下全借龙飞之力,却又恰到好处。龙飞只觉胳膊像要折掉一般,一阵大痛,当下停住脚步。
那老人道:“就是这个人么?”声音不高,自有一股威严在里面。龙飞见他眼睛在自己身上注视,眼光凌厉,完全没有昏花的迹象,不知为何,不敢与他对视,当下低下头来。
旁边一人道:“正是他,要不是为了救他,全村的父老,又怎会丧命?”龙飞这才知道,原来这一群人,居然就是救自己的黄济生的乡邻。平日里见他们淳朴敦厚,此时见到,每个人眼角都要瞪裂,脸上神情冷漠,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那老者轻轻放下太平郎,为他盖上一条毯子,缓缓转过头来,道:“你知道我是谁么?”龙飞见他面貌依稀有黄济生的影子,仔细端详,却又从未见过,当下摇了摇头。 那老者道:“你自然不会知道,似你们这般人,又怎能把一个老百姓放在眼里,在你们眼里,我们跟这石头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真的有差别的话,只不过是我们多口气而已。”
第二十章 问责
龙飞听他语气偏激,想要纠正,见他神情激动,一时不便张口。那老者从青石上下来,道:“前些日子,辽兵灭了我们村寨,带队的,就是你!”龙飞道:“不是这样。”想把事情说清,还没有说上几句,旁边一人大步过来,打了他几个耳光,这几下出手很重,龙飞手肘被扭住,躲闪不灵,脸颊当即肿起老高。那老者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畏首畏尾的,算什么男人?”龙飞道:“是我做的,我自然承认,不是我做的,我绝不承认。”
先前那人道:“这辽狗嘴硬得很,见我们这么多人,他肯定不会承认。爽爽快快的一刀杀了,也不会错杀了好人。”那老者道:“乱杀无辜,不是我们习武之人的行径。”那老者一步步向龙飞走近,眼睛直直的盯着龙飞,道:“那天去我们寨子的,果真不是你么?”就在这时,太平郎忽然叫道:“爷爷,爷爷。”那老者猛地回头,却见太平郎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老者道:“我们就听这孩子一言,孩子是不会骗人的。”回头柔声向太平郎道:“孩子,你告诉爷爷,那一天闯进村子里杀人的,究竟有没有这个人?”太平郎向龙飞看一看,摇了摇头。龙飞道:“你也看见了,这孩子说不是我。”旁边一名汉子道:“孩子,你这胳膊,是不是他砍下来的?”太平郎一直紧闭嘴唇,听那人如此问法,眉头皱了几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老者顾不上再追问龙飞,手忙脚乱的过去哄他。
龙飞道:“你别哭啊,什么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哭啊。”先前那汉子呸了一声,道:“你不用假惺惺的在这里表功,没有你们,这孩子的胳膊能掉么?”走了过来,自腰间掏出一条绳索,把龙飞捆得如同粽子一般。
龙飞听任他捆绑,心想这句话倒也不错,要是没有这连年的争斗,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虽然不是自己所为,思来想去,跟自己还是有解脱不了的干系。
洞内一时无语,只有那老人哄孩子的声音在山洞里面回荡。山洞口人影闪动,又有一人走进洞来。那人显然不提防洞里面有人,听到孩子的哭声,猛地一惊,很快的在一块凸起的山石后隐住身子。
一人叫道:“什么人?”会同另一名汉子,迎了上去。快到近前,山石后的那人忽然显身出来,火把照耀之下,三人同时咦了一声,龙飞定睛细看,心里一阵狂喜,进来的,正是黄济生。
黄济生一身紧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