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可莲身形飘忽,只是与枫儿游斗。自己虽然占了优势,但如果要取胜,并非一
时三刻就能分晓,如果这女人真的发了狠,把仇恨之火内藏,稳扎稳打,自己还可能
会吃亏,所以现在必须多扰乱她的情绪,不让她冷静下来,才能快速取胜。
除此之外,郝可莲还很担忧一件事。根据自己的情报,这女人不久前在日本得到
了异宝,是日本的镇国神剑,尽管还不知道有什麽效果,但自己却不能不防,然而,
这女人手中所持的,仍是与旧日一样的窄刃细剑,并没有换用什麽神剑,她为何舍异
宝不用?是有什麽图谋吗?
枫儿也隐约猜到敌手的用意,敛起三分攻势,不敢全力主攻,反而飘身斜退,在
艾尔铁诺的军营中到处窜飞,与郝可莲游斗,更藉机确认艾尔铁诺军的虚实。
这一下飘移,枫儿惊觉艾尔铁诺的偌大军营里,所驻扎的人数竟不足外表看来十
分之一,大多数的士兵都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大营里空荡荡的一片,全然不像前几
日看到的喧闹景象。
这些士兵到了哪去?枫儿大感困惑,再想到不久前火葬场的异象,心念一动,横
剑挥出,炽盛的紫色烈焰扫出数尺外,往经过之处的敌兵斩去。
入耳的惨嚎声,比应有的少了很多,有些敌兵被火焰带著,在地上滚倒哀嚎,没
多久就发出焦味;有些却一触即燃,整个人化成一团火焰,连哼也不哼,立即化作纸
灰,四散无踪。
(整个大营里头……超过一半都是式神纸人?周公瑾用他们来隐人耳目,那真正
的士兵到底去了哪里?)
未及思索,顾虑她伤人太多的郝可莲迫近过来,连续几记重击震荡,两个人都飘
上半空,离群交战。
在被逼离地面之前,枫儿察觉到一点异常,艾尔铁诺的士兵看到自己袭来,有些
逃散,有些扑上来攻击,虽然被自己一剑焚斩了,但枫儿却觉得他们的动作很呆滞,
别说是与自己交手,就算是在战场上与一般士兵对击,都会很快完蛋吧!
之前,自己会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得了疫病,所以才动作迟缓,不过现在已经看得
很清楚了,这些纸人化身根本没有强大战力,如果靠他们上阵,很快就会兵败如山倒
了,周公瑾并不是要靠他们来作战,而是要用这些纸人化身,造成「艾尔铁诺军损失
惨重」的假像,并且让敌人不会怀疑到,大批理应阵亡在此处的士兵,已经秘密前往
他处了。
纸人化身的数目,算来只怕不会少於十万,虽然不清楚是否因为操纵这麽大的数
量,导致这些纸人化身动作迟缓痴呆,但凭著周公瑾一人之力,同时操纵这麽多的式
神,想必也得全力以赴,这就难怪艾尔铁诺军围城之後,周公瑾从不曾公然现身对敌,
恐怕是藏起来运使东方仙术吧!
察觉到对手在应战的同时,不断细心观察著四周的情况,尤其是纸人因为焚烧而
现出真身时,枫儿眼中闪过的神色,更令郝可怜清楚知道她已经发现周公瑾的布置。
刻意的扰乱对手,郝可怜笑著说:
「猜到了吗?顺便奉送你一点情报吧!耶路撒冷不乏精通数术的高手,单纯使用
式神,很快就会被识破,所以公瑾大人让离开的士兵留下头发,扎藏在纸人里头,这
样除非是数术高手近距离观看,不然远远用气息感应扫描,是找不出异状的。」
郝可莲在半空中腾身回翔,一记碧火掌劲遥遥拍出,被枫儿反剑砍削,炸成无数
火星,两人在说话中拆招,情形似乎没有刚才那样紧张,却是危机暗伏。
双方激战一时分不出明显胜负,枫儿挂心另一边的战场,当郝可莲一掌拍来,她
举剑反刺,怎知郝可莲白皙的手掌忽然发生变化,出现了浓密的兽毛,指爪也变得尖
锐,竟然不畏剑锋,猛攻了过来。
枫儿侧头闪避,险些就给她一爪伤在肩头,自身立即反击,剑势变幻,反过来一
拖,在敌人手臂上留下一道鲜艳血痕。
「哎呀!好疼啊……」
郝可莲一受伤,立即斜身飞退,拉远距离,连发几道碧火阻断敌人追击,面上的
笑容却很诡异。
「听说你在日本新得了礼物,大家交情不错,怎麽不拿出来给我见识见识?」
「急什麽?你总有机会见识到的。」
「不成啊,我怕现在不看,晚一点你没命把东西亮出来了。」
郝可莲娇笑道:「不在乎我多说件事情告诉你,青楼联盟施放的慢性毒物,我们
早就找到了化解方法,能够短时间内把患病的士兵救回来。」
情势发展到现在,枫儿已经不会对任何变化感到讶异,当下只是冷冷道:「那又
如何?」
「青楼联盟用的,是来自云梦古泽的毒物,虽然经过了改良加强,但要把毒物解
除,终究是需要毒皇一脉的人来对症下药。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吗?不好意思,正是区
区小女子我。」
过去交手时,郝可莲使用毒掌武功,枫儿也隐约想到她与毒皇一脉有渊源,不过
看她现下笑得花枝招展,甚至可以说是炫耀似的表情,枫儿忽然感到不安。
「难道你……」
「现在才发现,实在是太晚了。面对毒皇门人,你居然敢让我的身体与你近距离
擦过?你欠缺一个黑暗世界中人应有的警觉啊!」
当郝可莲在娇笑声中发掌攻来,骤然觉得手足无力的枫儿,不敢硬接,无奈的轻
叹声中,她选择散去力量,整个身体往下急速坠去,避过郝可莲的扑击。
巨响声中,枫儿笔直地摔坠到地面,沙尘漫天飞扬,遮蔽视线,急速追赶过来的
郝可莲,一时间也看不清楚,但却知道敌人必是在与地面接触前,全力运起护身气劲,
所以地面撞击的声势虽大,实际伤害却小得多。
「哼,让我血都流了,如果就这样让人溜掉,不是太没面子了吗?」
天心意识稍一扫描,郝可莲已经掌握到敌人位置,在往下飞掠追去的途中,甚至
看到枫儿喘息的身影,但一阵烟尘漫来,遮蔽视线,当郝可莲赶至那个位置,一爪挥
出,却落了个空,应该在那里的枫儿竟已消失无踪。
(怎麽会这样……发生什麽事了?)
郝可莲运起力量,把周围弥漫的沙尘迫散消失,让视野回复清明,但是四周都找
不到敌人踪影,就连运起天心意识扫描,都察觉不出敌人的所在。
十拿九稳的杀局,忽然让目标跑掉,郝可莲不由得一愣,直过了好半晌,这才隐
然有所领悟,把目光移向脚下的沙地……
位於九天之上的轨道光炮,因为过热而停止发射,对耶路撒冷一方来说,简直是
真神所降的福音,也是战胜敌人的最後机会。
相反来说,在公瑾这边,情形就非常恶劣,本来他是使用轨道光炮,牵制住四名
敌人,自己可以悠闲地趁隙攻击,把损伤减到最低,但是光炮的攻击一停,之前一直
在等待机会的四个人,立即以全副精神发动反攻,把他包围起来。
前方的米迦勒来势汹汹,手中一杆银枪像是要把所有的怨忿怒意全数向敌人讨回
般,直直追著公瑾而去,势如破竹。
如果要硬挡,公瑾自问没把握压下此刻的米迦勒,但是当他选择急速退後,避开
米迦勒的这一击,刚刚解去了光雷轰击危机的三人,也在这时合围攻了上来。
胸口受伤,开战以来,公瑾一直避免出现的场面,终於发生,四名强天位武者对
他同时间发出攻击,枪、拳、刀、剑,各以不同的声势,朝位於中心的他击去。
情势演变如此,再往後退已经不是好主意,公瑾忽然在半空中止住身形,由高速
急退的动作中说停就停,就好像完全不受物理限制,这时,众人都有一种很奇特的感
觉,彷佛整个空间完全静了下来。
狂风不吹,游云停顿,就连远处摇曳的火光与人影,都像是静止下来,唯一在动
的,就只有攻击中的四个人,还有速度快过他们十倍的一条鞭子。
真的就好像在变魔术一样,众人只见眼前一花,一记连风声都激不起的鞭笞,突
然就抽在麦当诺的胸口,鞭梢轻轻一触,就像奇袭得手的毒蛇,立刻缩了回去。
麦当诺的胸口发出刺耳声响,整个胸膛都凹陷进去,根本无从判断给打断了多少
根肋骨,大量的鲜血与泡沫,从他口鼻间喷涌了出来,眼中虽然还闪著难以置信的愤
怒,人却双膝一软,跪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似缓实疾,绝对不会超过两眨眼的时间,妮儿直至这时才反应过来。
「你!」
凭著一股义愤,妮儿想要冲上前去,掩护战友撤退,他受的伤势虽然严重,却没
有到不能救治的程度,自己有这个责任给予他援护。
抱著同样想法的,还有王右军,当两名强天位武者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强猛的
气势,就连天上风云也为之撼动。不过,拦挡在他们之前的,却是一堵澎湃怒涌的海
啸之壁。
就像之前在暹罗城所体验到的感觉,眼前彷佛骤然出现百尺巨浪,凶恶浑厚,无
可突破,如巨龙般翻涌狂啸而来,直到气浪近身,这才化作无数的鞭影,每一点水滴
都是一记鞭击,扑天盖地,向两人当头打下。
两人与公瑾的距离,不过数尺,短短的距离之内,居然能变化出整个天地的感觉,
这是把强天位影响环境的意识能力,运转到极限的结果,刹那间,两人彷佛变成沧海
怒涛中的一片孤叶,全然不知道怎样抵挡。
「管他三七二十一,拼了!」
紧要关头,妮儿个性里头剽悍的一面被激发出来,双拳一并,就往鞭影气浪中攻
去;王右军因为伤势影响,想要全力一刀斩出,但勉强运力之下,一口气竟然提不上
来,刀斩挥至半途便告崩散。
眼看就要被淹没在滔滔浪潮之下,蓦地一道明曜白光闪电射入,抢在两人之前,
连环枪影迅捷而密集地重刺在海啸潮壁上,爆出震天气浪,狂扫向周遭的一切事物。
两声闷哼响起,米迦勒、公瑾的全力对撼,彼此力量相若,都吃了亏。被这阵暴
风侵袭,妮儿和王右军仍能奋起力量,不致被吹卷到後头去,但当公瑾的鞭影气浪被
米迦勒击溃,倒卷而归,三人才发现已经找不到身受重伤的麦当诺。
「哗啦」一声,就像退潮海水偶然的回吐,把东西喷上沙滩,一具染满鲜血、明
显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躯体,由消散的鞭影中飞出,在半空中受到体内残余力道迸散
拉扯,炸成一团血雾,缓缓向四周飘散。
「对付白夜四骑士,想要保留实力是不可能的,然而,如果我全力以赴,那麽耶
路撒冷的历史就到今天为止了。」
公瑾淡淡地说著,满天的血雾飘溅四落,将他的白袍染上了一点一点红印,冰凉
的金属面具,在染血後分外让人觉得冷酷。
「白夜四骑士……从现在开始又少了一个,不知道站在这里的残存者,有几个能
看到等一下出来的太阳?」
「铁面人妖,你这个……」
妮儿仍未从刚才比拼的体力耗损中回复过来,但真正令她感到心悸的,是战友阵
亡的事实。
从出道以来,她经历过许多实战,之中也有不少危及生命的死斗。少女一直以为,
战斗中已经没有什麽能吓倒自己,不过,她却忘记一件事,那就是枯耳山一战中,战
友死亡的经验。
妮儿与麦当诺并不熟,现在她虽然想说些什麽,但却找不到话讲。过去在战斗中,
与兄长和源五郎并肩作战的经验,让妮儿逐渐累积起一种观念,就是不管眼前局面怎
样艰苦,战斗过程再怎麽不利,己方最终仍然能创造奇迹,打倒强敌,迎接胜利。
不过看到麦当诺在眼前阵亡,她的信念忽然从根部开始动摇。枯耳山一战的悲惨
景象,蓦地全涌上心头。原来,胜利女神并不一定是跟著自己的,一起奋斗的战友,
并不见得就能与自己赢取最後胜利,即使得胜,很可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惨胜,甚至
是全军覆没的惨败。
当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起来,周遭的一切恶劣环境,忽然变得无比真实,当妮
儿把目光移向敌人,看见他有如一个不倒的军神,持鞭傲立,压迫感一波又一波地传
来,这时,妮儿只觉得自己再没有信心去赢得这场战斗。
「够了,只是一个武功肤浅的二军角色,技不如人地战死沙场而已,本来就没有
理由会生还的人,能够活著才是怪事,别为著这种理由动摇。」
像是一堵坚实的围墙,米迦勒横枪站在妮儿身前,与公瑾对峙,说著不带一丝情
感的冰冷话语。
这些话听在妮儿耳中,简直是不可思议,因为兰斯洛绝不会这样对待己方的同志,
但米迦勒的语气冷淡,面上找不到表情,亲友惨亡的挫败,对她就像一件手中兵器的
毁坏,毫无其他意义,一个人怎麽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是战斗,不可能没有死伤,该死的人就是会死,多余的伤感,只会拖累剩余
的生者,让还有可能会赢的仗也跟著输掉。如果你希望未来的人生能继续战下去,那
麽就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