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我们老百姓也干掉。”
当然,中都皇城建立的目的,是与这想法完全相反的,只不过,李煜闯入皇城、
陆游于皇城内大开杀戒,两次血染中都的大事,都是因为城墙的庇护,使得伤害仅被
限于皇城之内,没有波及城外百姓。
正当店主思索着是不是该关起店铺,回去休息时,文曲大街上的一个行人,吸引
了他的眼神。
那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行人,在空荡荡的文曲大街上,很吃力地走着,身上衣衫破
碎,满是血污,软软垂下来的双臂,呈现不自然的扭曲,一看就知道受着重伤。
自从石家在中都的权力越来越大,人民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常常可以看到有人因
为得罪石家,被打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这样的重伤者,在中都不算难得看到,而
通常人们会希望与这类伤者保持距离,免得开罪石家,连带受到波及。
那个行人拖着不算快的步伐,朝皇城前进,当他将目光移向摊子时,店主人合起
肥肥的手掌,求神拜佛,希望这个可怕的男人不会注意到这里,也别朝这边过来,以
免他死在店里,以后很难做生意。
无奈,老天总爱对雪特人另眼相看,最不希望会靠过来的人,却走了过来,以干
涩的声音,吐出“水”字,店主人颤抖着双手,捧上了一碗清水。
“客……客人啊……你要死可千万别死在店里啊,看在这碗水的情面上,你等一
下走出去再死,不要害我不能做生意……”
雪特人几乎是苍白着脸,这么哀求着,但这个可怕的男人却对他笑了一笑,尽管
那是苦笑,店主人却仍然无法理解,受着这样的重伤,承受着这样的剧痛,这个男人
为什么能够笑得出来呢?
“店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假如一场战争,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胜
负,那为什么人们还要打下去呢?”
“这个……”
雪特人答不出来。像这一类的人生问题,一千个人,有着一千种不同的答案,他
不敢说错话,得罪这个男人。
不敢说话,雪特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浑然没察觉天上的黑云越来越浓,中都皇
城之内,隐隐有电光闪窜,雷声咆哮,他只是看着这名怔怔发愣的客人,感到一丝悲
凉。
近距离这样看,他身上受的伤格外清楚,不但浑身皮开肉绽,还有许多处骨折,
倒插穿皮肉,随着他喝水的动作,不住渗出血来,瞧来真是惨不忍睹。虽然以石家门
人一贯的辣手,这还不算多严重的伤势,但看起来实是令人胆颤心惊。
一声霹雳炸响,店主人循声往城内看去,喃喃道:“希望月贤者大人能够消灭石
家的败类,那样我们以后就安乐了,也不会再有人像客人你一样,被石家害成这样子
……”
“你很喜欢陆游?”
一时间还没意会到这人竟然不敬地直称月贤者之名,雪特人随口道:“也说不上
喜欢啦,不过,就是因为有月贤者大人和周大元帅在,石家才没有太过嚣张,如果他
们不在了,我们小老百姓的日子不就更难过了吗?我们只能把梦想寄托在月贤者大人
的身上啊!”
简单的话,听在对方耳里,却有着很深的感慨,店主人很吃惊地看见,那男子看
着茶碗,好像有泪水在面颊上滑过。
“是吗?被人寄托梦想在身上的人,是不可以这么轻易就死去的……我真是羡慕
他,不管如何,始终有人爱戴、信赖……不像我这个彻底失败的东西……”
男子低声说着,仰碗喝水,而雪特人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客人,其实你不用太悲观,我……”
雪特人努力地想要找出一些场面话来安慰,毕竟同样处于石家的统治下,这人的
苦处,他多少也能体会。不过,当这位旅人放下装水的碗,还没饮尽的半碗水,全部
被染成红色,在碗中摇映着血波,看到这景象的雪特人,忍不住激动起来。
不由分说,他跑到摊子后头,拿出了半埋在土里的瓦罐,从里头挖出了一枚金币、
十余枚灰灰的银币,捧在掌心,跑回前头摊子,颤抖着手掌,把这些积蓄全部塞给了
那个男人。
两手接触,才发现那个男人的手掌全是鲜血,而且非常地冰凉,仿佛早已没有半
点体温。
“这、这位先生,你把这些东西拿去,离开中都,重新发展,一定能够再站起来
的。”
“你……”
不用多问,从雪特人激动的样子,就看得出来,这些金、银币得来不易,是店老
板辛苦积起来的一笔钱。但是,向来吝啬的雪特人,为什么会把钱塞给陌生人呢?
“你也算是个男子汉吧?男人就应该把梦想托付给男人!”
插着腰,雪特人很大声地说着,“石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人害怕,我可不怕,
客人我告诉你,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没有梦想,只要你对未来还有梦,现在的失败算
什么?石家算什么?你一定能再站起来的。”
石家真的不可怕吗?当雪特人冷静下来,想必会有不同的感想吧,但至少,他现
在是很认真地鼓励这个强烈散发穷途末路感觉的男人,希望他能够重新振作。
……微笑,出现在男子的唇边。不是之前那种苦涩的笑容,而是带着几分欢喜的
和煦笑意。
尽管已经背离光明之道许久,但他现在却想要谢谢神明,在这个时候,给予已经
冻彻心肺的自己,一丝难言的暖意。
“感谢主,阿门。”
“啊,什么?”
听不清楚那人说的话,雪特人还要再问,却被他反手一推,把那些钱币全部塞回
手里,还另外塞了一柄沾着血污的十字形长剑过来。
“谢谢你的好意,这是茶钱。”
不能明白这柄十字神兵对这男子而言,曾经有过多么宝贵的意义,雪特人只是很
疑惑地想着,早先这人进来的时候,身上好像没有带着武器,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变
出这一把长剑的?
得不到回答,当雪特人将目光移回,已经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咦?到哪里去了?该不会见鬼了吧?”
看着空荡荡的文曲大街,雪特人满心不安,迟疑不定地握紧了那柄看来不怎么样
的十字剑,浑然不晓得就在不久之后,因为这柄剑的缘故,他的扁食摊子成了中都的
著名观光景点。
旭烈兀的惊人之举,将自己的师父推向死地,却使得缠斗于黑暗冥气中的三人,
得以免于同归于尽的残局。
“我只与胜利者同在,绝不会选择失败的那一边。”
这是旭烈兀抉择的理由,但旁人却难以理解,若他选择陆游,那么多尔衮与花天
邪将在黑暗冥气中丧生,而回复元气的陆游,则可以轻易扫平乱局,控制住艾尔铁诺
的局面。相反地,他在这时才选择石家阵营,即使石崇获得最终胜利,也可能在击杀
陆游后,立刻清算旧仇。
究竟是为着什么理由,做出这样的选择?旭烈兀没有向人解释,而除了极少数的
几个人,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这番动作的真正理由,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暗冥气里
头的那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行法,逆行时舟的摆荡,已经激增为一荡一千五百年的时光。一
摆一荡,肉体就有着三千年的剧烈变化,扭曲着时间轴,破坏着物体存在的最小单位。
前一刻白发苍苍,下一刻却又眉须尽黑;才刚刚看见皮肤细致,重回青春,另一
边的手臂却开始枯干瘪皱,像是一具接触空气的千年古尸,骤然碎裂。
恐怖的肉体变化,就在陆游的身上反覆出现,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能顽抗。
以两千年苦修的内力为基,凭着绝顶天心意识的强化,他强行削弱着逆行时舟的效果,
令得肉体所受到的影响,仅余应有的六成,藉以苟延残喘。
“真是厉害,一边是千年的时光摆荡,一边是两千年累积的怨念,怎么看都不像
是人类的战斗,人一旦活过了千年,怎么就变得像是妖怪一样?”
旭烈兀事不关己地说着风凉话,却无意做出任何影响战局的动作。事实上,他已
经是此刻全场最强的人,无论是陆游,还是石家这边的任何一名高手,都已是强弩之
末,多尔衮、花天邪重伤,勉强维持住咒法运行的石崇,嘴角亦是不住溢血,显然被
强行催运五极天式加深了内伤。
不关心战局的演变,旭烈兀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一件事上。
“喂!谁输谁赢是一回事,不过你们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皇帝陛下到哪里去了?
你们不能因为杀掉我便宜师父后,马上要篡位,现在就把他给扔掉不理了。”
对于石家、麦第奇家而言,艾尔铁诺皇帝是一个很好的权力缓冲,避免两大世家
陷入全面决战,所以有必要保护其周全。但就现在的局面而言,曹寿的生死存亡一点
影响也没有,在场众人也没有多余力气去理会这问题。
在陆游发动百万剑阵之后,皇城内的人就被封锁于百万剑阵当中,在连场激战里
受到庇护,得以无事。曹寿也该是被封锁于其中,问题是,五极天式与之前的物理攻
击不同,剑阵里头的人们,算不算处于逆行时舟的攻击范围?有没有受到五极天式的
影响呢?
“我老头一定很羡慕天草四郎,有人那么关心他,没等兵凶战危就先把人送出
去……”
旭烈兀瞥向花天邪,当天草四郎落败,往城外飞坠时,被花天邪一击打中,飞得
更远。那个动作的意义,现在看来是再清楚不过,花天邪定是知道石家有某些后着,
一旦发动,没有能力保护自身的天草四郎将陷入险境,所以不待战局陷入白热化,就
抢先把人送走,免受波及。想到他那时拼着身上受伤,抢先突破剑阵来击这一掌,旭
烈兀有些莞尔,倒是看不出这位前任花家主人这等有情有义。
战局僵持,但看来陆游已经撑不了多久,即使已经做出了选择,旭烈兀却无意亲
眼见到恩师的败亡景象,当大局已定,他纵身跃起,施展轻功,沿着百万剑山的剑锋
飘翔下去,找寻着他的目标。
“到底在哪里呢?可别被埋在很深的地方,我进不去啊……”
身法轻翔灵动,但是比起天位高手的飘浮,视觉效果无疑逊色许多。旭烈兀不在
意这些,凭着血脉之间的感应,他很快就找到目标。
很幸运地,曹寿没有被封锁在百万剑阵的内部,而是在相当表层的部分,像是被
封藏在一块巨冰里头,无知无觉,没有半点动作。
“运气不错嘛,老头,如果被五极天式打个正着,你……”
旭烈兀不认为百万剑阵能够防御五极天式,但逆行时舟的射程与影响范围似乎有
一定限制,没有影响到这边来。
尽管黑暗冥气没有扩散到这里来,但百万剑阵本身散发着寒气,令得周围烟雾氤
氲,视线不清。正当旭烈兀想要贴近过去,却赫然发现目标处站着一个人,隔着雾气,
看不太清楚。
(谁?)
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从那人不自然的站姿,旭烈兀判断出了他的身分,感到不
可思议。
(天草四郎?怎会这样?他身上的关节应该已经被折断九成……)
脑里一转,旭烈兀已明其理。天草四郎的肢体虽损,但是内力未废,只要他气运
全身,凝聚真气于关节,是可以支撑起身体行动,可是举手投足之间的剧痛,那也是
超乎人类感官的极限。
(真是恐怖,都已经被送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也算是千年的怨念吗?
唔……不算太奇怪,毕竟在这之前,五师兄已经创过类似纪录了。)
雾气阻隔,看得不是很真切,只是从那怵目惊心的血痕,旭烈兀感受得到那种足
够把人逼疯的痛楚,不明白是什么给了天草四郎如此坚定的意志,更不明白他为何在
此时出现,这是他无法用智慧推断出来的事。
“……其实,我现在发现,原来我和你一样,都很可怜。不过,我觉得已经够了,
你呢?会继续被人同情下去吗?”
像是走累了在休息,天草四郎一手抚着前方的剑壁,低声说话,像是对着眼前的
人,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旭烈兀觉得诡异,加快身形地贴掠过去,脑里却忽然想到一件事。尽管手足行动
不便,天草四郎却仍然保有着天位力量,能够对战局产生影响,更重要的是,自己这
么朝他冲过去,会否……
以旭烈兀一向的机警,会这么晚才注意到此事,实在是一件不可原谅的错误。还
来不及有所动作,他看见天草四郎突然转头过来,朝这边一笑,扬起了那扭曲的手臂
……
轰然巨响,正自全神贯注,盯着法阵那变化的众人,见到一道白影闪电冲上,来
势奇快,一下子就闪到了众人的头顶。
“旭烈兀?他终于出手了!”
几名眼尖的龙族骑士看清了来人,始终忧心旭烈兀会出手干预战局的他们,立刻
鼓噪起来。
“不对,是什么人?”
多尔衮与花天邪的眼力比龙族战士高得太多,还没确认来人身分,就已经从姿势
与位置看出来,这人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