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纳闷间,又是一阵马蹄声,远远一个声音高声大叫:“小——师——叔——!”一个二十来岁的壮汉转眼间便急驰到跟前,那汉子一勒疆绳,只听一声嘶鸣,那马人立起来,顿时停下。那汉子跳下马来,喘息着说道:“小师叔,我、我已经、找、找你半天了!”
书生眉头一皱,问道:“阿春,出什么事了?”小三也跑过来焦急问道:“春哥哥,出什么事了?这么慌里慌张的。阿爹他们好不好?”
阿春喘息稍定,“嗨嗨”笑道:“没事,师傅他们都好。”
小三嗔道:“没事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吓死我了,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作势要打阿春。阿春一边躲闪,一边“嗨嗨”笑道:“是师傅叫我赶紧找你们的,师傅叫赶紧的,我自然赶紧了!我可不敢吓小师弟的!”
书生问道:“好了,别闹了。阿春,到底出了什么事?”阿春结巴着说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师傅只是叫我来找小师叔,叫小师叔去找他们。然后他们就急匆匆地出门了。”书生又问:“师哥还说什么没有?”阿春道:“没有,师傅只是叫我来找你们,叫小师叔到野猪坪去见他们。”
书生心中暗想:“刚才那几批人急匆匆的,多半也是去野猪坪,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这阿春傻头傻脑的,说话也稀里糊涂!看来我得赶到野猪坪去。”回头对阿春说道:“阿春,你把小三带回家去,不准出门乱跑!我得马上赶到野猪坪去!”话音未落,人已在三丈开外。
书生一阵疾走,远离大道,在山间树林中穿行。翻过一座小山,前面是一条小河。河水不深,却有十几丈宽阔。
书生除下鞋袜,挽起衣衫,正待淌水过河,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你那个书呆子在做什么?跑到水里来了!你看,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你可得要赔我!”却是个十来岁大的小男孩在对面河边正钓鱼。那小孩满面怒气,握紧双拳,显是十分气愤难平。
书生见是一小孩,“哈哈”笑道:“喔,可真是对不住,可是我还未曾下水,怎么就把你的鱼吓跑了呢?”那小孩说道:“你这人还有理?刚才鱼正要上钩,你一来它就不吃了,明明是你吓跑了,还说不是?”书生却不与小孩较真,依旧哈哈笑道:“好好,是我吓跑的,我赔你。现在鱼上钩了没有?我可要过河了,可不要说我未打招呼,又吓跑了你的鱼。”不等小孩回答,“哗哗”几下淌过河来。那小孩跑过来,一把抓住书生,口中大叫:“你这书呆子,人家越说你还要越是做!你赔我的鱼来!”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娇叱:“小虎,别胡闹!”树林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来:二、三十岁年纪,一袭浅白色纱裙,身形窈窕,头挽乌髻,面若凝脂,细眉含黛,眼如秋水,真正是貌若天仙。直看得书生呆了,张大口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来,随即慌忙收敛,抬起长袖掩饰脸面,目光侧向一边。书生方如梦惊醒,顿时满脸通红,慌忙整理衣衫,想要赔礼,却结结呐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那小孩跑过去,拉住女子,说:“娘,这书呆子很是没道理!他吓跑了我的鱼,得赔起!”那女子低声说道:“别胡闹!”那小孩嗔道:“本来就是嘛!”
那女子面目平静,说话轻言细语,但举手投足间,总觉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美丽。书生心里“砰砰”直跳,他深吸一口气,略作镇定,清清嗓子,走上一步,施个礼,说道:“失礼失礼!确是在下不小心惊吓了鱼儿,打扰令公子雅兴,理当赔罪!”那女子瞥了书生一眼,却不开口说话。小孩说道:“光赔理有个屁用!你得赔我鱼才行!”
书生突然一阵莫名冲动,“哈哈”笑道:“好,好!我赔,我赔!”走到河边上,探头往水中看。河水不深,清澈可见。看得片刻,书生伸出右手,扣指成环,突然中指弹出,只听“波”的一声,一条二、三寸鱼儿跳出水面。书生左手一掷,折扇“唰”地展开,平平飞出,稳稳接住鱼儿,空中打个旋,带着鱼回到书生手里,鱼还兀自活泼乱跳。书生偷眼一瞥,见那女子满眼惊讶,看见书生看来,慌忙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书生心里暗暗窃喜。
小孩大声欢呼,跑过来拿在手里,玩得几下,又说道:“看不出来,你一个书呆子模样,还很会抓鱼。你能不能再抓一条,我带回家养着玩。要两条,配成一对,才好玩。”
书生笑道:“好,好!再抓一条,才好配成一对作伴。”他知道女子要偷看,有心买弄,右手扣成兰花状,轻轻弹出,姿态十分优雅,一条鱼儿又跳出水来。书生这回却不用扇子,他伸手前探,五指一收,那鱼儿便“嗖”的到了书生手里。书生洋洋得意,回转身看那女子。那女子却侧着身,宛若未见。书生心想:“她定是见到了的,却装作没看见。”
小孩捧着两条鱼,大声高叫:“娘,快点回家,拿个盆子来养起!”不等回答,往树林里跑得不见踪影。那女子静静呆了片刻,背转身,慢慢走向树林,走得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书生一眼,方慢慢消失在树林里。书生顿时呆了,飘飘然有如梦里。书生呆了半晌,回过神来,穿上鞋袜,慢慢而行。
一路上,书生怅然若失,茫茫然,那女子的身形总在眼前飘动,那眼神,带着淡淡期许,那姿态,撩人心魂。走得半天,只觉路越来越荒,这才收敛心思,举目四望,只见怪石林立,杂草丛生,不远处一座山峰挡住去路,林木茂密,才知走错了路,却不知走到什么地方来了。看看天色,时候已是不早了,要走回去,只怕耽误时间。书生却也不惧,看看方向,抖擞精神,向着山顶便行。
书生在树林中行得一会儿,只见树木横生,遮天闭日,更无路可行。这是什么所在,以前怎么不知此地?正犹豫间,耳旁传来丝丝响动声,回头一看,身后一丈处,一条巨蟒正悄无声息,偷偷爬来。书生一惊,慌忙一纵身,跳在树枝上。那巨蟒听见响动,“嗖”的昂起头,吐着长长的血红信子,瞪着绿幽幽的大眼睛,长长的身子立得老高,一伸一缩,欲向书生扑来。书生慌忙折下一折树枝,手上用力,照着巨蟒眼睛便打。树枝带着劲风,看看即将打中,却不知何处悄无声息飞来一把杂草,轻轻接住树枝,缓缓掉在地上。书生大吃一惊,来不及细想,那巨蟒已“嗖”的向他扑来,慌忙往上一纵,匆忙间伸手钩住一枝树枝,一松手,树枝向巨蟒扫去,扫在巨蟒眼上。那巨蟒吃痛,“嗖嗖”几下,钻在草从中转瞬间便无影无踪。书生正待跳下树来,不知何处跳出一个满头乱发,衣衫破旧的老头儿来,满面怒气,对着书生大骂:“哪里钻出来的畜生,坏了老夫好事!”
书生跳下树来。先前那杂草多半是这老头儿所为,这老头儿绝非寻常。书生不敢小视,忙赔礼道:“晚辈有礼了!不知如何坏了前辈好事?”那老头儿怒气冲冲,大声说道:“老夫守候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这毒物才出现,就快要成就好事,不想给你这畜生给惊吓跑了!这一下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又出来。气杀老夫也!”书生说道:“前辈原来是想抓那巨蟒?如此确是晚辈不是。待晚辈寻找寻找,说不定还在不远处。待晚辈捉来,送与前辈。”那老头儿怒气未消,仍是高声骂道:“你懂个屁!谁稀奇这毒物?你这小子好象很会打的样子。嗯,看你身手,会点三脚猫功夫。来来来,陪你爷爷玩玩,让你爷爷消消气!”走上一步,“呼”地一掌劈来。
书生先前一昧忍让,给老头儿骂得够了,心里不禁有气,又见他出手打来,更不再客气,心想:“也好,让你知道小爷也不是好欺负的!”看见老头儿举掌劈来,却也不惧,举手招架,看看劈着,他却手腕一翻,伸手搭在老头儿手腕,手上加力,想用“小擒拿手”制住老头儿。忽觉老头儿手油腻如泥鳅拿捏不住,一楞神间,老头儿手腕一翻,反手抓住书生手背。书生慌忙抽手,却被老头儿拿住,如铁箍箍住,哪里挣得脱半分。书生大吃一惊,慌忙拧转手腕,勾转手指,在老头儿手腕凌虚疾点,老头儿只觉脉门一麻,手一松,书生方挣脱手,慌忙跳在一边。
“有趣,有趣!这是什么功夫啊?当真十分有趣!”老头儿楞了楞,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你爷爷好久没和人玩了,手痒得很,这小畜生功夫倒很有趣,来来来,爷爷和你好好玩一回!”言未已,迎面举拳击来。书生再不敢大意,凝神静气,举手招架。斗不上两招,只觉老头儿招术虽然平淡无奇,可招招势大力沉,呼呼生风,逼得书生只得步步后退。老头儿哈哈大笑:“哈哈,小畜生,就只有这么些能耐?为什么不拿出手指上的玩意儿,爷爷好想瞧瞧,那是什么功夫,是不是当真有趣?果真有趣得很,爷爷好跟你学学,拿来好好玩儿呢!”说罢“呼”的一掌推来。
书生正狼狈间,听得老头儿讥笑,心头有气,后撤两步,蓄势凝神,中指猛然弹出,只听“哧”的一声,一道劲风向老头儿胸前击去,心想,定要让老头儿吃点苦头,至少也让他一点狼狈不堪。不料老头儿丝毫不退让,手掌一翻,“呼”的又是一掌迎面击来。书生的指风顿时消失于无形,紧跟着一股大力迅猛袭来。书生知道不是头,慌忙一拧身,一个鹞子翻身,跳在一旁。只听“轰”的一声,刚才站身处后面一棵碗口大树枝生生折断。书生暗暗心惊。
老头儿见书生避开,更是哈哈大笑,大声笑骂道:“你个小畜生跑什么呀?怎么样?你不要跑呀,跟你爷爷弹弹试试!看看有没有用?你爷爷好久没和人玩了,手痒得很!今儿可得好好玩玩!来来来,这一下看你往哪儿跑?”走上几步,“呼呼呼”双手几掌连环推来。书生知道不是对手,哪里还敢硬碰硬还手,左右躲闪不及,慌忙纵身跳上树,窜高窜低,连连躲闪,百忙中也伸出指头弹去,可一碰到老头儿掌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哪能奈何老头儿分毫!
老头儿看见书生避得老高,一纵身也跳上树向书生追来,书生大赅,在树上拼命纵跳。却好老头儿轻身功夫不如书生,追得好一阵,始终追不上。老头儿气得直吹胡子,跳下树,看着书生在树上跳,他却在地下跑,书生跳到哪棵树他便跑到哪棵树下,对着树便劈,只见树木一根根折断倒下,这根倒下,书生却又窜到另一根上,却也奈何书生不得。累得半天,老头儿不劈了,便守在树下。书生不动,他也不动,书生一跑,他又跟着追。书生要想跑出树林,却也万万不能。就这样一上一下耗上了。
耗得好一阵,老头儿开口说道:“你这小畜生,我看你在树上能呆多久?便饿也饿死了。还是下来陪老夫玩玩。我又不会伤你性命,你怕什么?”
书生心想:“这老头儿武功太高,还是好好和他好言几句,看他的样子也不太象要伤人,我不妨说些好听的,说得他高兴了放我走,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便开口说道:“前辈功夫登峰造极,晚辈万万不是对手。”说的也是实话,没有半分虚情。
那老儿听得书生说他武功高,顿时转怒为喜,得意说道:“老夫功夫厉害吧!佩不佩服?”书生见他高兴,便又赞道:“佩服佩服!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前辈武功,在下平身未见,只怕是天下第一!”老头儿笑得嘴合不拢,说:“是吗?当真是天下第一?只怕未必吧?”书生一本正经说道:“什么未必?我看绝对是!在下多少也识得几个人物,可他们功夫却万不及前辈万分之一。前辈不是天下第一,谁是天下第一?”老头儿笑着说道:“嗯,看你小子身手,也还将就,江湖上也还可以混碗饭吃。可要和老夫比起来,却差得太远。你这小子倒还没说假话。你倒是说说看,认得几个什么人物,他们功夫可和老夫有得比。”
书生其实知道的江湖人物并不多,便捡些熟悉的,说:“先说云南有名的,‘圣手居士’苏冈,‘铁背苍龙’柳大洪,你看如何?”那老头斥骂道:“狗屁,狗屁!排不上号。”书生又说:“有个人前辈多半知道,‘通觉寺’悟明禅师?”老头儿摇头说道:“听说过,不如老夫,差得远,差得远。”书生又说:“华山派掌门‘八面威风’冯难敌。”老头直摇头:“不行不行。”
书生想了半天,认识的人中实在想不出有谁更厉害了,心想:“管他认识不认识,我且举几个成名的,看你还说什么!”便说道:“前辈功夫,只怕只有这几个人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