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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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步-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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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喘……”这么斗了一盏茶的功夫,付臣主的心头忽然窜出了这个词。他咬牙,他忍耐,打算再坚持一会儿。

    可人算不如天算。

    他突然间咳嗽,咳嗽得很痛苦。薛无黛给他贴上的旧伤,是个致命伤!无时无刻,过度用气与否,都有可能发作,是个不会有任何征兆的魔鬼,死神。

    “唰!”金笛抓住机会,一撬笛上扳钮,将弹出的冰刃,朝着付臣主左胸就是一刺。没错,很准的心脏的位置——和当年付臣主刺他的,是一个位置。当年金笛侥幸活了下来,是因为他的心脏的位置不同于常人——这是他家族的标记,又被赫连春秋这个奇女子救下。正常来说,付臣主会再也说不出话,而后倒下,随后鲜血喷涌。

    “你认了吗?”金笛稳住他的笛子,笛端的冰刃在付臣主的身体里凝固一般。他的声音里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期待他回话的意味。

    “我还活着……”付臣主两指平夹住冰刃,扶住左胸,费力地抬头道。

    “什么……你……”金笛似乎被什么哽了一下,“心脏……不在左边?”

    “我自知……罪孽深重。玉瑶……千万别为我报仇!”付臣主低声长笑着,望向周皖葬花躲藏的方向,身子向左猛地一歪,两指再一较力……

    付臣主缓缓倒下,伴随着那些尘封的秘密,落入无形,过去的秘密……还有谁会知道?

    葬花站在墙畔,咬破了嘴唇,唇上纵已鲜血淋漓,她仍不发一言,兀自泪如雨下。血,泪。

    金笛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沾了血的笛子,只是沉默,不动。二十年来的仇,报了,也只是这样。我真的还恨么?还是只是希望夫人的计划得以实施,不忍违逆?

    邱锦转过了头,痛苦道:“结束了……”

    “锦儿……不,秋儿,之后……你就是寸步阁的阁主了。你爹爹与我说了,江湖的纷争他不愿再涉……”

    “娘,可是……”

    “不急着说这个,还有一个问题。”金笛怅然叹道,“那个女孩该怎么办?”

    “出来吧,我知道你们看了很久。”赫连春秋低声叹道。

    葬花忍不住挪步,她轻轻甩脱了周皖的手。周皖轻叹着,也走了出来。

    “果真……冤冤相报。”葬花低眉,默念。

    “不如这样,像皇帝老儿那样,为了不再引起波澜,联姻。”赫连春秋苦笑,蹦出来了一个主意。

    “不可!”金笛好像还处在对战状态,声音嘶哑地低叹了一句。

    “夫人!”邱锦——不,应该是金秋——他转过头,眉头紧拧。

    “秋儿,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就是。”金笛总算是从战斗的气氛中脱离了,不再去想付臣主的事儿。

    “这不可以。”金秋只是反复地自语,摇头。

    “是啊,这不可以。”葬花泪流满面,“我怎么可能……”

    (你们……的确不可以!金笛好像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他和付臣主……有太多不像,又有太多相像。这两个孩子……)“玉瑶,你恨不恨?”周皖突然开口了。

    “恨,当然恨。”葬花低着头,轻声道。

    “很多人也在恨。”周皖的声音很平和。

    “所以,你想说让我收了所有的恨意,继续所谓的生活?这是你的习惯。”葬花苦笑。

    “所谓么?生活总在继续。你可以在玄城这里继续住,住到老,也可以出去闯荡,也可以隐居终老。”周皖也不知怎么,头脑一热,说出来这么多话,心里反而有点轻松。

    “那么你呢?”葬花反问。

    “我?我注定是漂泊四方的。”周皖对天长叹。

    “那么我选择归去。”葬花斩钉截铁。

    “归去?”周皖被吓了一跳,视线急转到了葬花面上。

    “永远不出来,因为我本不应该存在。”

    “玉瑶,这不是你一厢情愿的!”

    “我已经……别无所求。”葬花冷笑,“不都是在黄土里化成灰,有什么区别!”

    “可是……”

    “不要说了,我心意已决。从今往后,这个世上没有葬花,没有付玉瑶,没有我——只有深山的孤魂野鬼。哈哈,哈哈……”葬花落泪。

    葬花……为什么……突然有点像花如水……

    “不行!”周皖咬紧牙关,满脸不甘,“你不应该这样……”

    “是啊……我不应该这样。如果你愿意陪我孤独终老,又何尝不可?”葬花嗤笑道,泪珠连成了线。这是滴着血的笑。

    “玉瑶……”周皖直直地看着葬花,似想让她看透到自己的内心,去感受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他说不出口,他不忍,他不愿!可是葬花不用看也知道。

    “你当然不愿意。因为你一点都不坏,事情又这么多。”葬花痴痴说着,又哼起了小曲,曲调倒是婉转动听,却又有几分凄凉,“反正……不可能的……”

    “玉瑶……如果你执意如此……”周皖难以说完这一句话。

    “我知道了。你尽管浪迹江湖,当我不曾存在。我保证我会好好的,不会做傻事。”葬花凄然笑了。

    “怎么能不曾存在……”周皖不再说话。他说不出。

    天下一片死寂,难以读懂压抑的万物。风的倾诉拭走了泪的苦涩,却把所有,都烙在在乎的人的,心间。

    “事已了结,这些事,可以回头再说罢。”赫连春秋咳嗽了一声。

    回头再说吧……那些,命中注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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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余情而归
    周皖为照顾受伤的黑斗篷,与他宿于一间。至于葬花,自然要独住。这一夜,这一年的开端,新春之夜,太不平淡。

    天已晴,雪未凝。葬花已去。

    她给周皖留下了一封信笺。

    周皖攥着信,呆呆地看着,不哭不笑,不悲不喜。

    “你?”黑斗篷摁着斗笠从床上勉强坐起来,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周皖轻声道,“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这很好,希望她幸福。”

    “嗯?”黑斗篷压了压斗笠,“不知……三爷他?”“啊,三夜先生!”周皖猛然想起地牢中的那个人,“他不在玄城,但是地牢里据说有一个天命堂的人,脸上糊了面具。而且……糟糕,说到被囚禁,也不知这么久了,单快和项司子两位前辈……是我大意了,一直没去问。除去这些,还有六丑……”“先去地牢。”黑斗篷道,似是没听到周皖的后半句话。

    自从左步岩被抓,那李玄言自然也被抓起——当然还有顾茂笙。目前他们三人分别被软禁在三间密室里,地牢中也就没有人看着地牢中人。这样的话……

    “你的伤怎样了?”“还好。”“那我们先去看看。”

    地牢。

    “怎么……没有人?”周皖惊道,“牢房的锁被撬开了!”

    “进去。”黑斗篷处事不惊,拉开门,冲进去调查牢房里的情况。

    牢房……不知怎的,周皖又想到了张捕头。确实,很久没见过面了。

    “面具。”黑斗篷果然火眼金睛,发现了埋在稻草下的面具碎片。黑斗篷拾起碎片与碎渣,在手中稍稍揉捏,又闻闻气味:“天命堂的。”

    “果然是天命堂的人吗?”

    “不一定。”黑斗篷冷笑,“三爷,嫁祸。”

    “难道是三夜先生故意把他‘寄存’在牢里?”

    “或许。”黑斗篷依然保持着他寡言的风格。

    “也就是说,这个逃跑的人可能根本不是天命堂的?”

    “对。”

    “这样说来,三夜先生应该已经洗脱罪名了。但是……那个逃跑的家伙是谁呢?”

    “三爷不喜的恶人。”

    “作为惩罚么?”

    “周。”

    “周?”

    “周游坤。”

    “为什么会是他?”

    “莫问。”

    黑斗篷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发觉了线索,找到了答案,其思考过程或有些复杂繁琐,让黑斗篷不愿意解释——说起来,这点和迎枫还有点像呢。那么周游坤逃到哪里去了呢?对了……顾茂笙!那个与周游坤交好,替真任子衿闯下“鬼荡八荒”恶名的“公子白衣”!

    周皖把黑斗篷送回屋,叫他先歇歇,自己决定请求金笛允许他见顾茂笙。

    对于这个重义气的好小伙,金笛没有理由拒绝。他爽快地答应了,并且亲自引路带周皖去见顾茂笙。

    “顾茂笙。”周皖虽然恨他辱蔑师门,但鉴于他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周皖还是选择用善意的脸色去面对他。

    “咦?”顾茂笙惊转过头,又匆匆转回头,手里还摆弄着一支簪子。“我问你几个问题。”周皖见他这幅模样,不由得面色凝重。

    “师……师兄尽管说吧,小……小弟绝对以实相告。”顾茂笙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惶恐又腼腆地一笑——惹得周皖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

    “那日之后,你可曾与周游坤见过面?”“没有的,我想去见他,却碰上了阁主……”“是付臣主。”“哎呀,怎么是他!那天他突然叫住我,说我骨骼精奇,要传我武功,授我重任……”“所以你……私自……学了所谓寸步阁的功夫?”周皖双眉一挺。“不是这样的,他给我《娆骨功》那本书,叫我先看,我看着看着就沉迷啦,为了练功,就成了这个模样。”顾茂笙拿着簪子冲周皖鼻尖佯装一点。“这个模样,哼,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周皖愠道,“我若代替师父将你逐出师门,你不会恨我吧?”“啊呀,师兄你别生气……”顾茂笙嗔道,眉毛一挑——周皖这才注意到顾茂笙的眉毛是描上去的。

    “就你这样子,我不可能不生气。先不说这个,你见到三夜先生或者任子衿前辈没有?”“唉……听说任先生在南水寨喝下了柔骨散,三夜先生……不是被李玄言送到了玄城地牢里么?”

    这么说,任先生应该在南水寨,三夜先生已经脱了罪名,然而周游坤这家伙……既然葬花……咳,那么我下一步应该去哪儿呢?

    “顾茂笙,以后别说你的师父是周计。你就在这里乖乖呆着。”周皖冷哼一声,走了出去,锁了门,不顾顾茂笙尖声挽留。

    “《娆骨功》,哼,我可算明白为什么你……就像一个……阉人。”周皖不再想,他问金笛,“金阁主,不知那副画,是何人所画?”

    “画?你说地牢里的那个人?”金笛一笑,“画自然是我画的。听秋儿说,你们看出了画在隐瞒一些东西?”

    “原来是阁主所画……那么……容在下问一个问题,那人藏在人皮面具下的模样,您有看到么?”

    “他的面具粘得很结实。当时李玄言在看守,我不欲打草惊蛇,就没敢使劲儿揭——但我看得出来,那个人的眼神。”

    “眼神如何?”

    “虽然疲惫,但是盖不住淫邪之意。”

    “果然是周游坤。”周皖喃喃自语。

    “说到品性,咳,昨儿那王爷亲兵为什么会来,你应该还不知道吧!都是那左步岩,啧啧,真让人‘刮目相看’!他把王妃迷得神魂颠倒,让她以为是梦里,就成了‘梦郎’。他让王妃派兵帮助正联盟,不过是送她了个价值千两的镯子当做梦郎的信物。这王妃也真是……哈哈!绝无仅有吧?”

    周皖叹了口气:“什么人都有。就像茂笙……练功练得性情大变,像个女人。或许……他有可能真的已经下过手了。”“啧,走火入魔。那么,你现在准备去桐城吗?”

    “不错……我已经好久没回去过了。”

    “听薛城主说,单快和项司子二位已经逃脱了,目前不知所踪。而六丑,现在都在舒城待命,不会出来害人就对了。所以,我们会尽快在江湖上传开这二十年前的故事,让全天下都明白。那些旧事,我都会告诉谭先生。同时,我会让平川道长率人去召回六丑。”

    “等等,阁主。”周皖歉意地打断了金笛,“据我所知,焚花在天命堂南苑遇到了误会,目前……应该还没能出来。”

    “有这等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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