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夫！”店小二急得直跺脚。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老者干笑着，起身，踱近，“不过我那铁虎撑被一个小贼窃走了。”
“还请老先生帮忙救治我师弟！”周皖焦急道。“不忙不忙。”老者扒开顾茂笙的嘴，“酒喝多了，酒性太烈。这店的桂花酿掺了两壶水……”
这话让小二更为之震慑：这老头子又没喝酒……啊！上次那跟我发火的……莫不是他？
“来啊，一壶桂花酿！”老者喝道。虽然他声音大了些，却依旧是中气不足。“客官，这……”小二吓得不敢动。
“人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还不快些！”周皖不禁急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小二风一般退回后院，一面去找店主，一面准备去兑水——被吓成这样还习惯性如此！
店主在做什么？清场。他板着脸，在水桶中血红的水里洗抹布。
他名是店主，实则是奴隶。他盯着那浅黄色的浑浊液体渗入地砖，消失，不留痕迹。
“头儿，顾……他晕倒了！”店小二惊慌失措地举着桂花酿撞开了门。
“他自己的计谋罢了。”店主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与无奈，“别跟我商量，滚。”
店小二见店主面色不善，只得匆匆退去，把酒兑了水，送到店里那老者手中。那老者哈哈一笑，打开盖子。对着顾茂笙临头浇下！周皖自是一惊：“这是……”
顾茂笙的指尖抽动了一下，仅仅是一下。老者看得明明白白，周皖的注意力却不在顾茂笙手上。
“老人家，您这是……”他有点儿疑惑了。
“年轻人，且别着急。”老者见顾茂笙无意醒来，仍佯装急病，并不犯难。他指甲在木桌上一划，一挑，一根木刺就被他捏在指尖。“虽然是个俗办法，但是对于一个不愿意醒的人，最管用了。”老者以木刺刺顾茂笙的人中。
顾茂笙还是不动。
老者暗中运气催劲。
“啊！”顾茂笙终于忍耐不住了，大叫一声，大汗淋漓。
“师弟。”周皖并没有先责怪顾茂笙，反而关心道，“适才你感觉如何？怎地突然就人事不省了？”
老者撤了针，随手把木刺一丢，坐回去继续吃烧饼。他吃得很慢，他在留心周皖与顾茂笙的对话。
“师……师兄你怎么在这！”顾茂笙羞愧地低下了头，气息很弱，“刚才……我也不知怎地，好像中了邪……”“你先别说了——小二，有没有空房间？”
“有……有！”小二兀自发抖，在前引路。
那老者呢，翻了翻白眼，不理他们。
“老先生，适才谢谢您施以援手。”周皖突然转身致谢，“告辞。”周皖搀扶着顾茂笙去了后院。
那老者倒是惊讶了好一会儿。待他们走了，他才低叹道：“难得，难得！”
周皖把顾茂笙扶到了床上，那小二依然恐慌得要命，不住地搓着双手。“你们店里的酒……”顾茂笙斥道，“有问题……”“这位爷，我们店里的烧刀子可是货真价实的老牌儿，绝无任何掺假啊……”“跟我你还在这骗。咳咳……有本事害人，还没本事承认么！”顾茂笙愈发愤慨，语气慷慨激昂——周皖哪料到这是他在扯谎！便道：“小二哥，烦请您把酒拿过来，既然旧的已经被打碎，拿一瓶新的给我看看，应该没问题吧？”
“是……是！”店小二心里头暗暗叫苦，要知道这店里的酒可都是有南疆的麻药在内的。不论桂花酿烧刀子，只要客人没注意、没服解毒药，大口咕咚咕咚喝了，就是中了药。这麻药是典型的不运气不发作。一旦喝酒的人运气，麻药发作，浑身酸软，昏昏沉沉还都算轻的，强行运气的人，要么经脉断绝，数年功力白白散尽不说，还得受食难下咽，诸多失禁之苦，要么走火入魔，癫狂发疯，生不如死。偏偏这药无色无味，常人难以觉察。药效能持续两个时辰，若不是及时发觉，亦是一种难对付的邪药。
当然顾茂笙自己是服过解药的。
“客……客官。”店小二颤颤巍巍地端着烧刀子来了。他始终想不明白顾茂笙为什么要绝自己的路。
周皖接过烧刀子，只是闻了闻。嗬，味道真冲！不怎么喝酒的周皖不由得大皱眉头。“师弟啊，你这些天……总来此喝酒么？莫不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儿？”周皖奇道。
“事事不顺！”顾茂笙支吾道，“可是……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罢了。你呀！”周皖沉默了，等着顾茂笙解释。
可顾茂笙一言不发。
“我也不懂多少药与酒，既然你已醒，我叫那位医生看看酒里的蹊跷，也就算了——以前的事儿我也不计较，只是，你师兄此番前来，还是有事相求的。”“不知……”“关于南水寨。”周皖低声道，又吩咐小二，“小二哥，烦请你把酒给外面那位大夫送去，叫他看看。”
小二慌忙抱着酒去了。
“南水寨……莫不是师兄惹上了南水寨的人？”“不……我想问问周游坤的事儿。”“周游坤……”顾茂笙颇觉吃惊，心道周游坤偷偷把坏事做尽，却怎生得罪了自己这位素来谨慎，对待坏人绝不心慈手软的大师兄，便道，“他做了什么让师兄不高兴的事儿了？”
“我没什么不快，不过此事一言难尽……”周皖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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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杀意盈院
那老者接过酒，用筷子沾了些酒尝了尝，就知其中有药。“果然不错。”他低沉着声音，暗自哂笑。
他瞪了一眼店小二：“果然很阴险啊！”
冷意骤然升腾。
店小二一惊，吓得后退两步。
那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浑厚，很有力，哪里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反倒如一个中年的男子。那是一个他觉得好熟悉的声音——渐近了那日痛斥他往酒里掺水的男人的声音！
“你是！”
“没错，是我。你们在酒中掺水不说，竟然敢下这等阴险狡诈的药——南疆柔骨散，由此滥杀无辜掠夺财货，视人命如草芥，天理不容！”那老者猛地揭下了人皮面具，起身，冷哼道，“三爷我姓程，名三叶，江湖名号三夜先生！”
店小二吓得不敢说话。“三夜先生”大名鼎鼎，今日竟现身这乡野小店，并且，声色俱厉地指责他们的恶行！他当真是劫数难逃罢！“上次我口含甘草丸，毒入口而散，我一时疏忽没尝出来，却没有中毒。你们是南水寨的人？”三夜先生质问道。
小二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三夜先生双眉一挺，揪住小二的耳朵：“说！”
“哎哟……是……哎呦喂大英雄大老爷大神仙您老人家轻……唉呀……”
“店主可是刚才那喝酒的？”
“不是……啊呀妈呀……”小二不住地怪叫，疼得龇牙咧嘴，也不知他是不是装的。
“能言善辩不学好，做这等勾当，不杀了你已然是轻的了！店主是谁？说！不说我就让你……”三夜先生冷笑着，往桌上随手一拍！“有如此桌！”
他话音刚落，那木头桌子咔嚓一声，齐齐碎成四片，翻倒在地！桌上的碗筷竟然稳稳地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它们只是向下平移了几尺。
此时，来往过客甚少，并没有旁人亲眼见到这一幕。
店小二早已吓得尿了裤子。
“我……我说！”
三夜先生松了手：“快说！”
“小店……的店主兼账房先生……都听命于顾……顾公子和……南水寨的……南水寨的差遣……”
“顾公子？”
“小……小的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南水寨的公子白衣……”
“是他？顾茂笙？那刚才那小子是他师兄，难不成也是南水寨的？”
“不是。那小子……”
“打嘴！”
“他他他……我第一次见到！”
“哼。你们这儿可算得是客栈？”
“算得算得！后院有三间房子和马厩……”店小二又想推销生意，一见三夜先生严肃的表情，不敢再胡扯。
“你，带我去见你们店主，不许对他说任何话！乖乖在一边等着！”三夜先生喝令道。
————“我已然自名周白砚，和周游坤有说过话。师弟，我想让你帮我的，就是接近周游坤，协助我探查到他的底细。”周皖的语声很是沉重，“毕竟，这涉及到你师娘——唉。”
“何需师兄再跑一趟！”顾茂笙热情地拍拍胸脯，“我代你去查周游坤，你不必亲自出马，你师弟我，保证完成任务！”
“师弟，你真的可以？”
“那可不！师兄你放心，事关重大，我绝不会这时候掉链子！”
周皖选择相信。
虽然顾茂笙做过很多“违逆”之事，不过他俩终究是同门。
这是周皖。
这只是周皖。
他不知道别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好，你先在这歇歇，我去那边看看——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周皖听见了店小二发出的杀猪叫与鬼哭狼嚎，顾茂笙当然也听见了，只不过他俩一个想“多管闲事”，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周皖拿着谦常剑来到院内。
没人？
他回到店堂里。
破碎的桌子，完整的碗筷。
那是高手留下的痕迹。
难道是那个老者？他们又去了哪儿？
周皖回到院中，屏息凝神，他听到了最里一间屋子里的声响。那是店小二恐慌时发出的声响。
恐惧是有声音的，当局者会紧张得听不见，局外人常常不以为意。
周皖蹑手蹑脚地凑过去。近了。
“不错，我是这儿的店主。”那是个屠夫般的粗豪声音，像刀，像刺，让人很不舒服。
“这屋子里有股怪味。”
“哦？”
“不止一股。”
“的确。”
“汗味，血味，化尸水的味儿。”
“血红色的来源，被你看透了。”
“你还没发觉你们的秘密已经暴露了吗？”
“我没有秘密。有秘密的是顾茂笙。我不是杀人的。”
“我知道，是他。”
周皖几乎要脱口而出：怎么会是茂笙！
“你们在酒里下药，而后劫持他们到这里，再把他们处理掉。”
“我只是负责打扫。”
“真的？可这里头暗含玄机啊。”
“被你说中了！”那店主也不知扳开了哪一个开关，屋里隆隆声大作。
“天！”店小二嗷地一声大叫。
“卑鄙！”一个男人怒喝。
周皖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敢妄入，便凑近了门缝。只见屋里的地面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是蜡黄色的液体，掺杂着红色，店小二可劲儿扒着地板边缘，坚决不松手。他的鞋距离那浑浊液体的液面不过几寸。一个肥胖的男人站在屋脚唯一的立足点冷笑，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也就是那“老者”，竟然倒挂在房梁上——看得出来，他是急中生智跃上房梁躲过了劫难，虽然有些狼狈，好歹保住了命。
“多管闲事。”那肥胖的男人冷哼，“你知道了秘密，我自然容不得你，此处还有后着呢。至于你——胆小如鼠，泄露了秘密，自然留你不得！下去吧！”
一排锐箭被机关推上了木板边缘，朝向各异。
店小二在射程内。若是那老者不会武功，只怕也难逃一死。
箭出！
周皖不知老者是三夜先生，却知道他武功极佳，便拽开门，冲进去——去救店小二。
店小二见利箭袭来，大惊失色，险些松开了手。他的鞋沾上了蜡黄色的液体，他的身子却被提了上来。
周皖在门外，侧探身子，右手抓住了店小二的胳膊，穷尽力气去拉，左手谦常剑挥出，击飞了射向他二人的箭。
“又来一个！不过你小命不保！”
屋内只有那胖子所站的角落还有店小二扒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