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可见朝廷对汴河地宫的重视,恐怕也是为了震慑其他敢于窥觑地宫宝藏之徒。
“总之,你要当心些。”刘潜提点道,“梁王和仙霞门交情颇深。”
江蓠心中一动,刘大人能够说出这番话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难道朝廷真的怀疑是他藏匿了宝藏不成?还是说怀疑詹雄飞的死和他有关?
“多谢大人!”他起身深施一礼,称谢道。
刘潜能在临行前特地把他叫过来说这番话,足见是真心为他好,这份恩情他要记得。
江蓠从府衙内出来,坐上马车朝着家中行去,他能感觉到危机就在眼前,这十六年的安逸生活就此结束了。
既然别人不让他好好生活,那么他也不会让那些人好过,作为整个事件的焦点人物,这既是劣势,也是优势,只要好好利用,未必不能化险为夷。
就在此时,马车外传来了喧闹声,他掀开车帘,看到一个邋遢的道士正在街边哄孩子们玩耍,江蓠下了马车,他不相信巧合,这个道士明显是在等他。
他站在旁边,等到孩子们一哄而散,那道士转向江蓠,观望起来。
“道长,咱们又见面了。”江蓠微笑道,“这次道长又看出什么了么?”
“公子,你被妖气缠身,性命堪忧啊!”崂山道士忧虑道。
第五章 世界那么大
蓦然听到这句话,江蓠不觉得惊心,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作为穿越者,他对人和妖本身没有偏见,人心有时比鬼蜮还要可怕,否则他也不会收留失忆的狐妖莫愁了。
但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认知中,妖怪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若是公然宣扬美化妖怪,会被认定为异端邪说,所以那些志怪小说从来登不上大雅之堂,不为官方认可,只是在民间流传。
面前的道士显然是位高人,专程等在这里必有所图,江蓠也有一些难解之事想要求教,便邀对方到附近的酒楼一叙。
酒楼上,双方坐定,点了酒菜,进入正题。
“敢问道长尊号?”江蓠恭敬的问道。
“贫道青云。”邋遢道士稽首道。
“青云道长,恕在下冒昧问一句,道长所为何来?”江蓠诚心问道。
“前些时日上京城尸气冲天,黑雨降落,百姓罹难,引得四方注目,这是妖魔作乱的先兆,也是人间劫数的开端,而江公子正是那个应劫之人。”青云道长直言道。
“请道长慎言!”江蓠慌忙说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此时天下承平,百姓安居,虽说官吏贪腐成风,却还没有呈现乱象,贸然说出这种话和造反无异。
这道士是方外之人,说说也就罢了,可偏偏要把他牵扯进来,说什么应劫之人,这分明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炙烤。
有道是仁者应运而生,恶者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
这道士暗指江蓠是搅乱世道的邪魔人物,如何让他不心惊,在不远处就有控鹤监的密探监视着他,这话若是传到朝廷那里,惹起皇帝疑心,江家会有抄家灭族的危险。
江蓠怀疑这道士危言耸听,居心叵测,面色不由得转冷起来。
“江公子莫要恐慌。”青云道长安抚道,“世间种种,皆有定数,公子身处局中,一时难以辨清,他日自有分晓。”
“道长不是为了地宫内的宝藏而来么?”江蓠质疑道。
他原本以为这道士是为了从他这里打探消息,没想到却说了一通带有预言性质的话语,他虽然是穿越者,却不相信自己真的有能力弄乱这个世界,他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转到地宫宝藏上去。
“世上有关宝藏的传言为数不少,大多皆是捕风捉影罢了,却引得天下人趋之若鹜,杀戮不断,最终得到宝藏的又有几人?”青云道长叹息道,“贫道来此是为了和公子结一个善缘。”
“此话怎讲?”江蓠不解道。
“那是日后的事情了。”青云道长避而不谈,反而分析起眼下的形势来,肃然道,“眼下公子身处漩涡之中,身边又有妖物作祟,可谓内外交困,想要破局而出并不容易。”
“那道长有何教我?”江蓠求教道。
“这便是贫道来此的目的。”青云道长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叙说道,“贫道无法改变公子命定的劫难,却能在关键时刻救下公子的性命,这张符纸还请公子收好,会替公子躲过一劫。”
江蓠一时间弄不懂这道士的想法了,大家萍水相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说什么结善缘,他是不大相信的,当初焦九带着剑胚来到江家老宅的时候也是如此做派,最终却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
这世上最难弄懂的便是人心了,不过既然青云道长说得郑重,不妨先收下再说,李莫愁曾教过他一些符咒的常识,他可以研究一下。
“那多谢道长了。”江蓠收起符纸,称谢道,“不知道长有没有听过仙霞门?”
“那是位于闽浙交界处仙霞岭上的一个门派,派中的门人弟子大多投身朝堂,在世俗中影响颇大。”青云道长介绍道。
原来这世上的修士分为好几种,佛家和道家属于方外之人,他们虽然也会为朝廷服务,并从中得到好处,不过却自重身份,和朝廷保持一定的距离,当然也有和尚或道士进入宫廷成为国师,那毕竟是少数。
另外一些门派则依附于朝廷而生,为朝廷培养人才,这些人拥有奇特的技能,在朝廷中被当做客卿和上宾,过着舒适的生活。
还有些邪魔外道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不为世俗所容,但朝廷吸纳人才向来是不拘一格,一些邪派人物同样会为朝廷效力。
在江蓠看来,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江湖罢了。
“道长,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临别前,江蓠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没有问修道可否长生这种傻傻的问题,只想知道这个有着仙魔的世界到底有多大,是只有他们所生活的这块大陆,还是有着其他的空间,这个世界的构成是什么……
“就那么大!”青云道长摊开手,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道。
这明显是耍赖了,或者青云道长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江蓠苦笑着离开了。
望着江蓠离去的背影,青云道长沉思起来,世间众生一直浑浑噩噩的生活,不曾抬头望见天空的辽阔,不曾见识这个世界的广袤,因为他们的生命短暂,没有时间去探索和发现。
修士会抬头望天,想知道天空之上有什么,会观望大地,想知道世界的尽头在哪里,但却很少有人真的去追寻这个答案。
对他们而言,世界就那么大,就只有眼前那么大。
说到底,修士只是比凡人稍微强大的存在而已。
青云道长想起了金山寺法明禅师说过的话,法明禅师在江蓠的神识中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认定这个少年正是应劫之人,这才把本命佛珠交给江蓠护身,否则以江蓠江家三公子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获得法明禅师的佛珠。
当佛珠被江蓠捏碎之时,法明禅师自然生出了感应,这才委托青云道长前来查明状况,在他们看来,既然江蓠是应劫之人,那么只要随时关注这少年的境况,便能找到消解劫难的办法,前提是江蓠还活着。
世界到底有多大?
他们也想知道。
第六章 符中乾坤
回到江家老宅,江蓠拿出那张符纸研究起来。
这道符和他以往见过的不同,一般而言,符纸上的图形越是复杂表明这道符法力越强,在道教中,道士们认为这些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的怪异符号是神所用的文字,能够用来传达神的旨意,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镇魔。
说起来很是玄妙,江蓠并不确定一道符是不是真的能召唤出神魔来,可他亲身经历了对付狐妖的全过程,证明符纸的确有作用,不由得他不信。
青云道长的这道符很简单,只有一个图形,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之作,江蓠认真辨识了一番,最终认定这是一座山的轮廓。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知道是小倩来了,便打开了门。
“阿蓠,你在看什么?”媚娘好奇道。
“有道士给了我一道符,我正在观摩。”江蓠应答道。
虽然青云道长告诫了他身边有妖物作祟,但江蓠却没有怀疑到媚娘身上,他以为青云道长指的是狐妖莫愁和焦九,这些日子他和媚娘整日在一起,疏离感消失,即便还没有到如胶似膝的地步,但也敞开了心怀,接纳了对方。
媚娘听到此言,微微蹙起了秀眉,妖怪对符篆有着天生的厌恶感,不过她以为是江蓠觉得好玩拿来观赏的,也没有太过在意,便看向了桌上的那道符。
这一看不当紧,那道符在她眼中顿时鲜活起来。
她看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那山上怪石嶙峋,树木参天,还有一条蜿蜒的山路,她顺着山路的方向望去,在山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块巨石,巨石旁边还有一头怪兽的石雕,那怪兽**鱼尾,正是传说中的鳌兽。
巨石上写着两个大字,崂山!
这两个字把媚娘吓得不轻,她虽然只是凤凰山里的一只小妖,却也知道崂山是天下道门的领袖之地,和镇江的金山寺齐名,是妖怪们惹不起的地方。
正当她想收回目光的时候,那只石头雕成的鳌兽眼中突然放出了金光,射进了她的眼里,媚娘觉得似乎有柄利剑穿过,头疼欲裂。
“啊!”
她惊呼一声,朝后退开几步,瘫倒在地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江蓠赶忙把她扶起,放到椅子上,关切的询问缘由。
“我猛然觉得一阵头痛,休息一下就好了。”媚娘以手扶额,喘息道。
她心有余悸的望了桌子一眼,那道符纸只是静静的呆在桌子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但媚娘知道那里别有乾坤,这是修道的高人赐给江蓠的一道护身符篆,也就是说她的身份或许已经被人识破了。
这些日子她过的很快乐,不过她心中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短暂,她忧心忡忡的回到房间,和采因商议起对策来。
“有崂山的修士送了一道符给阿蓠,那道符威力强大,我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伤了心神,我怀疑那修士知道了咱们的身份。”媚娘忧心道。
“咱们还是回山里去吧,不要什么灵药了。”采因劝说道,“山里虽说没有人间繁华,却也不会有许多危险。”
她看着媚娘陷入人间的情爱之中,不能自拔,心中焦急,如今身份被识破,有了性命之忧,正好借机脱身。
“也只好如此了。”媚娘黯然道,“能否过了中秋再走?”
此时离中秋还有数天的时日,这是人间家庭团圆的日子,也是媚娘在人间过的第一个重要的节日,采因望着媚娘期盼的眼神,无奈的点了点头,只希望这几日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当日晚上,媚娘向江蓠提出因为思念父母,打算中秋之后启程返回金华,江蓠虽然不舍,却没有挽留。
随着梁王的到来,上京城恐怕要掀起一场风雨,而他正首当其冲,小倩留在这里兴许还会受到牵连,不如暂且回去的好,可回到金华他同样放心不下,只得千叮万嘱。
“记得,不要靠近一个叫兰若寺的地方,那里是不详之地。”江蓠嘱咐道。
媚娘虽然心中不解,却应承下来,只在心中记住了兰若寺,两人剩下的时日不多,更加珍惜眼前,江蓠把所知道的武功教给了媚娘,媚娘则把全部心神放到了江蓠身上,想把这最后几日永远留在记忆之中。
正当江蓠和媚娘你侬我侬之时,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从神都出发,朝着上京城而来。
作为大炎王朝的都城,神都位于洛水之畔,是大炎国最为繁华的城市,这支军队正是由梁王率领,奉命前往上京城督导汴河河工。
梁王武洪四十岁上下,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不苟言笑,神情威严,他和当今皇帝是一母所生,因为他不是长子,便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成为了威望甚高的王爷。
在他身旁随行的是控鹤监的官员,收集情报是控鹤监的职责,当然也是对梁王的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