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行乞老
千里良驹被套上枷锁，卖力的拉着马车前进。淡蓝色的流苏帘子低垂，掩去了马车内的一室风光。
水清浅将两脚放在柔软的貂皮上，慵懒的升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对着马车外面的车夫轩辕沐阳说道：“到哪里了？”
“你还真是能睡。”轩辕沐阳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回答。从潍城离开已经一天一夜，水清浅刚刚坐上马车就开始睡觉，这一睡，竟然就睡到了第二日晌午。刚刚进入阮城的地界，这里和潍城一样，风和日丽，八月的天气，阳光正好。
“养好精神才能赶路不是吗？”水清浅摇了摇有些睡晕了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掀开马车门帘，看着一身黑衣，带着斗笠巍然而坐的轩辕沐阳，“想不到瑞王爷赶车的技术还不错。”
“我们已经离开了潍城，为了你自身的安全，最好不要再提瑞王的身份。”轩辕沐阳作为归岚最隐士般的王爷，因为常常周游各地，时不时参与江湖事，游山玩水，驾车之类的完全不在话下。
“那你想我怎么称呼你，轩辕沐阳是不可能的，谁都知道这是国姓。”
“那就叫我秦沐阳。”轩辕沐阳不耐烦的说道。
“秦沐阳……”水清浅叫了一声，嘴角挂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既然你化名秦沐阳，那我自然也不能再是水清浅了。记住，以后我叫白疏影。”
“白疏影？”轩辕沐阳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水清浅，“怎么取这样一个名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水清浅将这句已经几乎融入她灵魂的诗句念了出来，她已经不记得是哪里听过了，但是却第一时间爱上了这句诗，这句和自己的名字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诗句。
她的父亲在那一年水灾之前，是潍城的富商，白氏之名，无人不知。可惜一场从天而降的洪水，毁灭了一切。当年之事，过眼云烟。在进入绾青楼以前，她就叫白疏影，小名浅儿，可惜如今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后来进入绾青楼，因为那句诗，便改名水清浅，至今，水清浅一名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
“前面是阮城吧，我们去找个车夫驾车，顺便休整一下。”水清浅打量了一下两边的风景，马车从桉树林中横穿而过，平整的官道被马蹄惊起落叶无数。
“之前不是你让我别找车夫？”离开潍城的时候，他找来了马车，也顺便雇佣了一个车夫，但是却被水清浅阻止了，说什么潍城的车夫，很有可能不安全，难道阮城的就安全吗？
“你在潍城已经是名人了，猜出你身份的人不是少数，但是阮城你去过几次，有多少人认识你？”水清浅淡淡的解释了一下，转身走进了车内。即将到达城镇，她需要简单的易容一下，毕竟她已经是白疏影，而不是水清浅了。红颜太美，很多时候都是祸事的开端，而且阮城距离潍城太近，认识水清浅的人应该也不少。
马车一路疾驰，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阮城。连续赶了一天一夜的马车，不眠不休，即使以轩辕沐阳深厚的内力，都已经感到了一丝疲倦。下榻客栈，休整一夜，已是必须。
看见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素颜女子，轩辕沐阳愣了一下：“你……”
“我是白疏影，你应该认识的。”白疏影浅浅一笑，依旧是唇红齿白的乖巧模样，却已经少了水清浅那绝色容颜的魅惑，多了一份朴实无华。恢复白疏影的身份，她忽然想起和秦沐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一心想要找到知音的男子。如果自己不是水清浅的话，他应该能够猜出自己就是那个飞霞阁的客人吧？
“你……竟然会易容。”轩辕沐阳看着白疏影的模样很吃惊。要知道，易容术在江湖上懂的人并不多，之前他调查过水清浅，这个琴魁只是一般的青楼女子，和江湖上的人物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因为闻琴会的原因，她更是没有选择过任何一个江湖人士作为入幕之宾。可是她怎么会易容术？
“会易容很奇怪吗？”白疏影只是反问了一句，她是不可能说出万红绫的，摆摆手，白疏影走进了客栈，“很晚了，我要沐浴休息。”
轩辕沐阳张口想要问清楚，却只能看见水清浅，不，现在是白疏影的背影。这个背影怎么有些熟悉？
翌日，天气有些阴凉，白疏影推开窗户，看了一下客栈下面的街道，和景纯街倒是有些相似。
轻轻的披上外套，白疏影走出房间，来到隔壁轩辕沐阳的房间，敲了敲，却没有丝毫回应。这个轩辕沐阳，竟然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跟自己说一声，是觉得自己一定会睡到很晚吗？
阮城没有潍城繁华，但是毕竟是归岚的十大名镇之一，他们落脚的客栈又是在阮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走出客栈的时候，白疏影就听见了喧哗的集市之声。
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清闲的逛街了。卖小饰品的，卖小零食的，还有很多小商小贩。真的很热闹啊。
昨天赶了一天的马车，轩辕沐阳感到了自己的疲惫。距离京都还有一大半的路程，他必须要找一个车夫，不然还没有到京都，他就先倒下了。阮城很大，他又是第一次来，一时间还找不到哪里去找车夫，只能在城里瞎逛。
路过城门口，轩辕沐阳的衣角却被人抓住了：“公子，可怜可怜我们，给点钱吧。”
“大哥哥，我好饿……”
轩辕沐阳皱着眉头看着脚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老头子，一头杂乱的白发，带着一股垃圾中带来的馊臭味，苍老的肌肤褶皱深深，而另一边的小孩子，黑漆漆的脸，却只有一只左手臂，正满眼泪水的看着自己。轩辕沐阳顿了顿，扶起两爷孙，放缓声音问道：“你很久没吃饭了吗？”
“公子，我们都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公子，行行好，给点银钱吧。”
“阮城的治安一直很好，你们怎么会没饭吃？”轩辕沐阳奇怪的问道，看着小孩子残缺的手臂，伤口还在化脓，有些不忍，“小朋友，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大哥哥，我好饿……”
小孩子的智商似乎有点问题，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最后还是那老爷子哽咽的说道：“公子，这个你就别问了，我们爷孙俩就是乞丐的命。只求公子行行好，给我们一点食物，让我们能够活下去就行了。”
“没关系，老伯，你跟我说说吧。”轩辕沐阳想了想，虽然他现在赶时间，但他是堂堂瑞王，不可能遇见不平事而不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讨个公道。”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老头子叹口气，看了轩辕沐阳一眼，缓缓说道，“我们原本是阮城边缘的农户，却遇上了附近的盗贼洗劫。我的儿子和儿媳都被残杀了，小孙子受到了惊吓，一直痴痴呆呆的，来到阮城行乞，不仅没人给钱，还遇上恶霸，活生生的踩坏了小孙子的手臂，我们……唉，有苦无处说啊！”
老头子涕泗横流的模样，让轩辕沐阳心中升起一股怒气：“这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这里离京都那么远，王法管什么用！我们只能认命了……公子，你如果真的想帮我们的话，就给我们一点钱吧。”
“这里有些钱，你和你孙子先去看病，顺便吃顿好的，老爷子放心，我会帮你们讨回公道的。”轩辕沐阳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准备递给老头子。
一直莹白的玉手缓缓伸出，从轩辕沐阳手里拿过那叠银票：“原来秦公子这么有钱啊，不如救济一下我这个穷人如何？”
第07章 世俗眼
因为心思全部都放在了行乞的两爷孙身上，轩辕沐阳竟然没有发现有人接近自己，直到手中的银票被人抢走，他猛然转身看着身边拿着银票娇笑的女子，竟然是白疏影！
“你这个女人，把钱给我！”
“秦公子，既然你要救济穷人，小女子身无分文，又手无缚鸡之力，你就救济一下我呗。”白疏影扬了扬手里的银票，在轩辕沐阳喷火的目光中，微笑着将银票放进了自己的袖内。
“水……白疏影！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给这位大爷和小朋友的钱你也要抢？”
“我有没有良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白疏影狭长的凤眸瞧了一眼轩辕沐阳身后的老人，嘴角浮上一抹笑容，“再说，我哪里抢钱了，我只是希望秦公子也救助一下我而已。”
“白疏影，你别太过分！”
眼见着轩辕沐阳的怒气是越来越大，直线上升，但是白疏影依旧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只是不知不觉的挪到了老人身边，捂着鼻子，凑近那老人笑言道：“老人家，你看我也挺可怜的吧，就让这位公子先救助一下我得了。你不是还有你的孙子嘛，以后机会多得是。”
白疏影特意在孙子两个上说的强调了一下，看见老人有些昏黄的双眼突兀的睁大，满意的笑笑。
“秦公子，你看老人家都不反对你先救助一下我，你还介意什么呢？”白疏影素白的长袖一扬，淡淡的兰花香似乎掩去了老人身上的馊臭味儿，“秦公子找到车夫了吗？我们的时间可不多哦。”
“时间不多也是我的事！”轩辕沐阳实在是气不过，水清浅自私自利也就算了，早就知道她为了钱财不择手段，没想到现在却是连穷人的钱财都不放过收刮的机会。
“行，你就继续你的事吧。我倒是看见了一个不错的车夫，已经聘用到店里去了，不过我可没钱，账单就由你支付了。”语罢，白疏影潇洒的走了回去。眼神有意无意的飘过自从自己出现就一言不发的老人，视线在那个缺了一只手的孩子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停下了步伐。原来她还是不够冷血啊。
“小家伙儿，看你可怜兮兮的样子，跟姐姐去吃点好的吧。”
“姐姐，我好饿……”脏兮兮的小孩子听见白疏影的声音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无辜的眨动着，口中却只会嚷嚷自己好饿。
轩辕沐阳没想到白疏影会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有点良心。”
“姑娘，你真是好人。”老人看见白疏影转身回来，顿时涕泗横流，激动的就想上前握住白疏影的手感激。
白疏影顿时远跳一步，躲开了老人的接近，白了一眼老人：“我说的是请这个小孩子，与你何干？”
“姑娘……你怎么可以……”老人愣了一下，伸出的手颤抖的缩了回来。
“我怎么可以怎样？”白疏影歪着头看着老人，等待着老人接下来的话语。
面对白疏影那双似乎能够看透一切的深色眼眸，那犀利的眼神似乎深深的刺入了自己的灵魂，老人即将脱口的话被咽了回去，苍老的脸上，褶皱深深：“姑娘喜欢小宝是小宝的福气。”
“小宝？你叫小宝啊，挺可爱的名字。”白疏影蹲下身子，掏出一张白手绢，将小孩子的脸擦了擦，“嗯，长得也挺乖的。男生女相，当个小倌真是绝色。”
“白疏影，你敢！”轩辕沐阳怒吼一声，这个孩子已经这么可怜了，本以为白疏影是想将他带回去好好照顾，没想到她打的主意竟然是将小孩儿卖给南风馆！
“呵呵，秦公子不要生气嘛，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有时候只是习惯使然罢了。”
白疏影真的想将这个孩子卖到南风馆当小倌吗，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一个已经残疾的人，即使再怎样角色也不可能在南风馆那种地方好好的活下去。
“姑娘，我知道你是善良的，老头子也不求你别的了，只希望你好好照顾小宝！我已经老了，人老不中用，早就该入土了。只是希望姑娘以后能够善待小宝。这孩子一生太可怜了！”老人听见白疏影那句绝色小倌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让人茫然的悔恨。
“嗯，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后悔了，后悔你早就该入土了吧？这孩子遇上你，也确实够可怜的。”
“白疏影，你怎么能这么说！既然你要带小宝走，自然也应该把老人家带上！”好歹白疏影也是琴魁，能够在绾青楼那种地方混得声名鹊起，说话怎么这样难听！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老头，你说你自己该不该死？一个该死之人，凭什么让我请他吃东西？”白疏影牵起小宝黑乎乎的左手，“小宝，跟着姐姐吃东西去。”
“老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