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镖头此时还是人事不省,在车上受了颠簸,不时呻吟几声。又过了几里路,姜镖头眉头紧锁,好似在做噩梦,口中喊着:“名芳……名芳……”燕冰紧握他的双手,急得汗如雨下。
黄慕侠在前面听见了,回头问道:“名芳是……?”
燕冰有些慌乱,道:“黄姑娘,这个……这个你不懂。”
黄慕侠虽对行侠仗义太过痴迷,头脑却很聪明,见燕冰神情有异,立即明白自己讲错了话,便转了话题道:“这姜镖头与燕大哥一定甚是要好吧?”
燕冰道:“黄姑娘说得是,姜镖头名叫姜晓澜,是在下的同门师弟。我二人本来都是孤儿,后来一起拜师。我们的师傅便是镖局的龙总镖头,他只是有空来传授些武艺,平常从不在镖局露面。宋镖头、谢镖头他们是我们师兄,我和姜镖头二人年龄相仿,自小就一同玩耍、一同练功,是真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比亲兄弟还亲。可怜他身负重伤,不知何时才能好转。”说至此处,不禁落下泪来。
黄慕侠听了也有些感伤,安慰道:“燕大哥不必伤心,我们到了城里找名医为他医治,姜镖头伤势自会痊愈。”童献原本想与她讲牡丹之事,此时见她只顾与“燕大哥”讲话,不免有些尴尬,也不与他们插话。 。 想看书来
三、神医之子(1)
三天之间,众人已走出五、六百多里路程。沿途不断寻找有名的医馆,可惜姜晓澜镖头伤势太重,不但伤口溃烂,还发起了高烧,虽偶尔醒转,半晌后又昏迷过去,口中还是“名芳……名芳……”念个不停。找了几个医生,开的药都无法立即见效。燕冰怕货物有闪失,不敢久留一地,每到一处医馆,都只是开一付药给姜晓澜服下,见到无甚疗效,便继续赶路。一行之中还要抬着轿子,无法走得太快,燕冰不禁心急如焚。
一路之上,童献不停给黄慕侠讲些江湖趣事,黄慕侠听得甚是入迷。有时她也问童献,既然是初出江湖,哪里知道得这般详细,童献只说是听父母所讲。黄慕侠本就羡慕童献的神奇武功,更羡慕童献的父母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回想起自己的父亲只是个又穷又老的秀才,真是自愧不如。她自小爱读侠客闲书,最是崇拜书中的英雄顶天立地、美人情意绵绵。尤其是读至英雄救美之处,更是想入非非,幻想着自己便是那书中的绝世美人。这几日与童献这般的大英雄同骑而行,真如做梦一般。而那童献平日也不喜与他人搭话,只爱与黄慕侠一人共处。黄慕侠虽未经男女之事,可却不由自主地越发与童献亲近起来。几日之后,童献对她的称呼已由“黄姑娘”变成了“慕侠”,而她也叫童献做“童大哥”了。
又过了几处,姜晓澜的病势越来越重,气息都十分微弱了。最后到得一处小镇,一位医生连药方都未开,对燕冰说道:“这位小爷病得不轻,若是再拖,怕是难治了。在下医术浅陋,实在无能为力。你等火速向前,四十里外便是开封了。那里有个远近闻名的‘外科圣手’方神医,或许可治得此症。”燕冰等听了此言,更是忧心忡忡。无奈那姜晓澜脉象已越发微弱,性命堪忧了。几人再不敢拖延,火速奔向开封而去。
当晚天时尚早,众人已到了开封地界。燕冰先是问了几个路上行人,问到的都说知道方神医其人,告诉燕冰那方神医的医馆正在那城东“落花楼”客栈对面。燕冰等人听了大喜,率领着镖车直奔东方而去。
到得城东,已是夕阳西下。这开封城东便是城中最繁华之处,只是天色渐晚,行人已少。一里地外,众人已看到了“落花楼”的金字招牌。远远望去,那楼上灯红酒绿,杯筹交错,生意还颇为红火。众人马上行至近前,看见了酒店对面有一院落,上有招牌,写着“方氏医馆”四字,两旁挂着对联,正是:
杏林国手华陀再世,
济世救人扁鹊重生。
医馆两扇大门紧闭,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却都是那客栈往来之人,没一个是看病就医的。
黄慕侠自言自语道:“不是神医么,怎地一个病人都没有?”
童献在一旁道:“黄姑娘有所不知,寻常的医馆都是白天为人医病,晚上不开门,只是有人病危,才由医生出诊。”
燕冰听得此言也觉有理。自己只顾为姜晓澜寻医,却忘了时辰。心想:“即已到此,便该设法进去才是。”想到此处,便上前叩起门来。
燕冰叩了半晌,里面毫无声响,心中不禁急了起来。正待高声叫喊,院中有了动静,有人过来。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条缝,有个小童露出脸来:“谁呀?”
燕冰上前施了一礼,道:“烦请小兄弟通禀,在下的朋友病危,急需方神医医治,所以冒昧到访。”
小童道:“实在抱歉,方神医睡了,请您明日再来,若是神医醒了,或可为您那位朋友看看。”
燕冰急道:“在下的朋友实是病重,能否唤醒神医为他看病?请小兄弟无论如何要帮了在下这个忙,在下一定加倍地酬谢。”
小童道:“贵客有所不知,神医若是睡了,便是天王老子也唤不醒的,明日请早吧。”说罢不由分说,砰地一声关了大门。
后面几个镖师已经急了,纷纷大骂起来:“什么狗屁神医,架子倒还不小,爷爷们到你这儿来便是看得起你,再不出来爷爷们砸了你这医馆!”
燕冰心中也是又急又气,可又不得不强作镇定,斥责道:“你等懂得甚么,人家既然敢称‘神医’,自是有了不起的本事。你们几个如此嚣张地胡言乱语,人家便更加不肯为姜镖头施治了!”
几个镖师见主事的发了话,一个个垂头丧气,不肯再作声。童献出来圆场:“众位大可不必着急,我们已到了神医门前,还怕姜镖头医不好病么?此时天色已晚,不如大家吃饭休息,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燕冰心中也无良策,只好先依了童献的主意,向众镖师道:“童大侠言之有理,我等理应早些投宿,待明早为姜镖头医治。”
众人进了落花楼,但见各式人等南来北往,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大厅之内摆着数十张八仙座,俱是山珍海味。敬酒、划拳之声不绝于耳。燕冰直奔柜台,向里面的汉子道:“掌柜的,我等是应天龙虎镖局走镖的,途经贵地,想要几间上好的客房。还有镖车两辆,要麻烦贵店照看。”
掌柜的道:“客官可是要客房么?有,有!我们‘落花楼’可算是开封城里数得着的大客栈,前面是两层大酒楼,两旁、后面又有三座楼,都是客房。现下客人多,百间客房腾不出,十间、二十间倒是有。中间有一亩地大的院落,正好安置镖车、马匹,您看如何?”
燕冰也觉满意,当下吩咐众人住进客房,只是并未让小轿中人出来,而是让几位镖师连人带轿抬进房去。姜晓澜便被安排在客房躺下。
众人安顿下来之后,众镖师说是已连着数月未正经吃过饭了,吵着要出去前厅用饭。燕冰本来说外面人多眼杂,多有不便,可又拗不过众人七嘴八舌,连童献也跟着帮腔:“众位镖师旅途辛苦,今天这顿我要请客!”燕冰只得让他们去。本想自己留下,转念一想,那要命的画幅就在自己身上,若是真有贼人,单靠自己并无十分把握,靠着童献的盖世神功,则可确保不失。于是说安排人守候小轿和镖车之后,与众人一同前去,只是死活不让童献付账,说是一定要自己请。童献倒不与他争执,与众人有说有笑地奔前厅而去。
此时虽已是掌灯的时辰,大厅之中仍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众人要了座位,有店小二上了茶水。燕冰点了几样菜,正等着上菜之时,外面走进几个人。
这几人俱是小商贩的打扮,为首三人都是颇为不俗:左面一个身材高大粗壮,连山却白净无须,讲话细声细气;右面一人矮小瘦削,显得老谋深算;中间一人三十来岁,相貌堂堂,嘴边总带着笑意,却是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一见便知,必是这群客商的带头之人。
燕冰看了几人一眼,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剑柄。原来他看出这几人俱是身怀武功,须得防着他们是奔着画幅而来。童献与黄慕侠还在忙着窃窃私语,倒未留意这番变化。那几人就在燕冰这一桌的旁边找位置落座,要了茶水酒菜。那粗壮白脸大汉坐下以后,与旁边众人天南海北,大声说笑,瘦子四处张望,似是生怕有人来暗算他一般。燕冰见他们并未向自己多望,也未声张,只是时时留意那边的动静。
正当此时,外面又走进一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身材十分文弱。身着布衣,但洗得干干净净。怀中还抱着几本书籍,步履斯文,一看就是个书生。
那带头客商见了这少年,不由惊呼一声,急奔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一番,才抱拳道:“这位公子见谅,在下适才认错了人,你与在下犬子十分相似……”瘦子也注视着少年不住点头:“真像、真像……”
少年给二位客人见了礼,而后急匆匆直奔柜台而去,向掌柜的施礼道:“孙掌柜,请与我拿两瓶黄酒来。这是银钱,您请收好。”
孙掌柜道:“哦,原来是鹿茸小兄弟来了,令尊可好么?”边说边吩咐店小二与他打酒,自己从柜中寻了零钱找与他。
那名叫“鹿茸”的少年道:“烦劳孙掌柜惦念了,家父一直很好。”说着接过了零钱,从店小二手中拿了黄酒,数了一数,忽道:“孙掌柜,这钱找错了!”
孙掌柜有些生气:“你这小小年纪懂得甚么,我天天收的银子成千上万两,这几十文钱的小账,怎地会错?你们方家尽出些糊涂人,也难怪你爹……”
黄慕侠在一旁听了,暗笑道:“原来这少年叫方鹿茸,这名字倒也有趣,只是不似个读书人的名字。”
那边方鹿茸听孙掌柜说得难听,正要说理,门外又走进一人,进门便怪声怪气地喊道:“原来是方鹿茸这小子来了,不在家好生读书,到这里讹我家钱财,想捣乱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三、神医之子(2)
众人看去,只见此人一身的绫罗绸缎,穿金戴银,似是个富家子弟,可又流里流气,歪戴着帽子,手中摇着纸扇,不用多说,必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
方鹿茸也有些生气,可还是慢条斯理地说:“我哪里讹人钱财了?适才我买的酒一瓶十三文,两瓶该是二十六文,我给的银子折算是一百文,该找还我七十四文,可孙掌柜却找了我七十六文,怎说不是找错了?”
孙掌柜听了此言心中有愧,垂头丧气,一言不发了。众人见方鹿茸彬彬有礼,又不贪人钱财,心中无不暗自嘉许。那花花公子却骂道:“你这小呆子,多得了钱还在这里罗皂,莫不是也发了痴病?哦,你小小年纪不读书,干吗学人喝酒?”
方鹿茸气得脸色更加惨白,强忍怒火道:“我为我家爹爹买酒,干你何事了?”
花花公子笑道:“给爹爹买酒?你爹爹不是已经疯了么,还知道酒是何味?不如省下钱来,爷爷带你玩几圈去吧。哈!哈!”
那方鹿茸气得几乎再也说不出话来,口中叨念着:“我爹爹……你说我爹爹……哼!”
众人以为这方鹿茸一定会上去拼命,却不料他只是哼了一声,从那堆零钱之中拿出两文来,扔在地上,头也不会地向外走去。
孙掌柜将那花花公子拉倒一旁,说道:“少爷,今日手气可好?快将晚刚才您拿走的那五百两银子还与我吧。”
孙掌柜讲这番话声音甚低,显是怕人听见,不料那花花公子却高声笑道:“五百两银子?本少爷今日可输了不少,哪里有钱与你呀!不过老哥哥不必着急,我赢回来一宗宝贝,先还与你罢。”孙掌柜大惊失色,叫道:“啊!五百两银子全数输了?那少爷到底赢回了什么宝贝呀?”
花花公子从怀中摸出一物,却是一只半新不旧的绣花鞋!口中说道:“今日李二狗那厮上来就要与我赌,让我几下赢个精光,最后连他老婆的绣鞋都输与了本少爷!虽然后来本少爷一直手气欠佳,连连地输钱,也不曾舍得将这宝贝押上呀!”
众人经他一说,都是哭笑不得,无不觉得这泼皮实在是个活宝。那孙掌柜却是急得要哭了,跪下向那花花公子道:“少爷呀,那五百两纹银是您从奴才帐上拿走的,可要还与奴才呀!不然老爷回来了,奴才我没法交待呀!我给您跪下了,少爷……”
孙掌柜话未说完,那花花公子却“啪!”地一声给了他一记耳光,口中骂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