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受伤的臂膀,血从修长的指间中渐渐渗出……
那一刹,冰魅感到,在这些日子里,心中被莫名充实的东西此刻又生生的被挖走。身体好像变作空壳,寂寞的可怕。
风扰乱了她的发丝。多日因为缺乏营养而苍白的脸上隐藏不住深深的失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情,暗餮跟着轩辕耀走了。灿儿过来搀扶冰魅纤弱的身体。
冰魅的手被冷赫紧握,话中藏匿着情绪:“我们回去吧……”
……
忍耐着剧痛,轩辕耀依旧独自行走,嘴角已经流淌出鲜血,一直滑到他绝美的下颚,可是他却在笑,那是被痛楚湮没的笑意,没有温暖也看不出情绪,上挑的嘴角像是在对自己揶揄。
暗餮按住他的肩膀,那双本来冷血的双眸中此刻挂着忧虑:“先歇一歇,这么重的伤,你还要走到哪里去?”
“离她越远越好——”他垂眸低吼,带着冷酷。
冰魅,从今以后,就算有一天你跪着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要你。
轩辕耀被痛苦洗刷过的脸庞,现在变得异常麻木冷傲。
……
冰魅看着走在前面的冷赫,对着他的背影轻叹:“哥哥,对不起。”
半响,他淡淡的回答:“没关系——冰儿没有做错什么。”
冰魅低下头,目光失神——
三日后,各境广招天下能人志士,前往混沌,围剿蛮种。
与此同时,混淆在百姓之中的蛮种依旧夜夜作案,每天都有无辜的百姓死于非命,王室下达了紧急的搜捕令,效果却未见显著。
召王宫。
冰魅坐在软榻之上,翻看着冷赫方才批阅过的密笺。
“又发生什么事了?”冰魅将密笺放好,转头问道。
“冰域边境有人上报,怀疑出现了上古魔物。”冷赫回答。
“魔物。”冰魅突然窒住呼吸,心跳开始错乱,是它吗?冷赫发现了冰魅的异样,将她抱在怀里:“不要乱想,不会的。”
冰魅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思绪却回忆起深渊之中无意间听到的笑声,那么熟悉——
努力平息不稳的呼吸,脑袋冷不丁地剧痛,仿佛利刃从太阳穴穿透,眼前突然显现那个深不见底的谭,冰魔对她咆哮的扭曲的脸就近在咫尺,身旁轩辕耀挥手将魔物打落黑洞之中,她注视着它绝望的被黑暗包围,慢慢消失不见。
“我会回来的……”那魔物最后做出的嘴型,原来是这句话。
“啊——”冰魅的手用力推开冷赫,冷赫显然一惊,焦急唤道:“冰儿。”
听到了他的呼唤,冰魅突然平静了下来,她惨白着脸,握着冷赫的手:“是它,一定是它。”
“不会的。不要乱想。”安慰似的抚摸着她的发。冰魅却执着的摇头:“不……我有预感。是它——该死的怪物。”
夜晚来得很快,这是所有人的噩梦,百姓们开始惧怕黑暗,因为月亮升起之时,便是死亡的开始。
一切都默默地进行着,月色朦胧中,恍惚有身影穿梭在王城内。不幸之神,又要降临了。
“铛”是什么东西破门而出,屋内一片狼藉,血溅了一地。屋外的周围却被火把照亮。
“追!”冰域的众多侍卫发现了那东西的踪迹,匆匆的追赶。被发现行踪的影人如狼一般快速奔跑,可是哪里敌得过快马加鞭的人们。一条琵琶锁狠狠的刺入身体,影人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只呜呜两声对着月亮嚎叫。
“交给陛下处理……”众人欣喜若狂,将蛮种五花大绑运往王宫。
深夜召见众臣,鸾殿内金碧辉煌,地上躺着不断抽搐的蛮种,兽爪上还沾着无辜百姓的鲜血,冰王面色凝重。冷赫立在一旁。
“王儿,你对这蛮种了解多少?”冰王声音威严。
“蛮种喜群居,常年隐于混沌深处,虽然过去也有过伤人的事情发生,却从来不冒犯各境。儿臣不知道近日发生的蛮种暴动因为什么……”
“既然过去不会主动袭击各境,那么现在发生的一切一定另有蹊跷。”冰王拍案而起“查清楚。”
众臣垂首,大声承应。
冰魅穿着中衣躺在床上,无法入睡,身体中有什么躁动好像是什么要苏醒过来一样,这感觉让她心烦意乱。
身体缩成一团,尽力安眠而睡,却被一声刺耳的呼唤惊醒:“想我了吧?”
沙哑着嗓子,尖锐的刺得耳膜生疼。
“是不是你——冰魔!”冰魅翻身而起,右手幻化白刃,蓄势待发。表情漠然。
“嘻嘻嘻——哈哈。”只能听见笑声在屋内回荡却丝毫不见它的影子。冰魅神经绷紧,一刻都不敢放松。
许久,它不再说话。冰魅手中的白刃变成了水珠一滴滴落在了光滑的和田玉地面上。
心宛若落入了密不通风的冰窖,寂冷不堪。“你这个怪物,一定会再死一次。”
……
黑暗之中,守烁突然睁开双眸,那已经失明的右眼灼热刺痛,就像那日亲手毁掉它一样的感觉。为了封印冰魔,守烁的右眼作为献给‘潇湘之雨’的祭品,如今怎么会有强烈的感觉。
一切都变得杂乱与出乎意料。
第二十章 伤夜二
黑夜带着有毒的触角,搜索着大地,一个模糊地身影,从遥遥的远处慢慢走来。带着几许狰狞的笑意。
那近似透明的身躯,灵活的在月光中舞蹈,身后是众多嗜杀入魔的‘影人’。
“想我了吧?嘻嘻嘻——”它笑道:“我回来啦。”
嘻嘻嘻——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宁静的夜晚,月钩仿佛沾了几分躁意,变得血红。
清晨带着凉意,冰域正当冬寒,霜下的更重些,就在太阳出现的那刹,天际密布的乌云突然散开,一丝阳光裂云而出。直直的射落地面。
显然冰魅昨夜并未睡好,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召王宫前,凝视天际,总觉异样,可是却发觉不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鸾殿之上,冷赫与冰王秘密召见一个人——她长发垂下正好遮住右眼,出水芙蓉般清透的脸庞却带着说不出的阴霾。砺王之女,守烁。
“守烁参见冰王,王君。”按照礼仪,她微微俯身,没有过多言语,直接了当道:“影人突然犯境绝不是偶然。昨夜,我右眼出现了强烈的感觉,怕是多半与那魔物有关……”
冷赫不为察觉的蹙起眉,淡淡道:“为何你这么确信就是它呢?”
“我的右眼,在那日为王姬封印魔物时作为祭品,献给了潇湘之雨。应该与我分割两体,如今却突然恢复知觉,不是那魔物难道是潇湘之雨好心把眼睛还给我吗?”声音冰冷,那是不符合女子跋扈。
“你的意思是,它不再受你的制服?破了你的封印?”冰王衣冠正襟,端正的坐在王座之上,目无斜视。
“是。”守烁的声音萦绕在大殿之上“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今日前来就是告诫王君你,它一定是冲着冰魅来的。”守烁说道最后,声音逐渐变小,话语中带着焦急的忧虑。
“这个不用你担心。”冷赫起身而去,衣袖因风而飘荡。宛若月神的脸上有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峻。
此时,冰魅已经回到黛月宫内,抚摸着月页其厚重柔软的白色皮毛,它额间那枚蓝色的宝石,骤然大方光彩,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冰魅疑惑的俯下身,询问道:“怎么了?”
月页其抬起头眺望那昏暗的天际,发出低低的嘶吼。故人曾相识。
冰魅顺着那双炯亮的兽眼看去,天色如墨,非常诡异,心中不觉一惊,却不知,整个曦翔城已经被某种不祥的阴阳笼罩。
不可计数的蛮种,如被操控的傀儡整齐的向冰域迈进。
寒风在冰域界内呼啸了五日,自混沌回来已经有数天了,这些日子里,各境不时的传来蛮种消退的消息,甚至有些境内已经没有了蛮种的影子,只有冰域夜夜依旧发生惨案。让人心生颤栗。
冰王连日来愁眉不展。众臣也无济于事。昨夜那名侍卫所传来的话让冰域几位耄耋老臣也不知所终。
召王宫内,冰魅坐在冷赫身旁,看出了他的忧虑。
“哥哥,你最近怎么了?”
“没什么。”勾了勾唇角,抚摸着她滑顺的发瀑。
“是不是有什么要和我说?”
冷赫突然沉默不语,只用那双月眸深深的注释着面前绝美无双的少女。
“有什么瞒着我吗?”冰魅如白狐一般眯上双眸警惕的回望。
“冰儿可愿意听?”
冰魅点头,等待冷赫下面的话。
“嫁于我,做我的妻子。”话如坚冰,生生刻画在心口,冰魅“腾”的起身,微微有些怒意:“我说过了,不要。”
似乎语气过重,让冷赫瞬时有些怔容。情绪波澜起伏如翻滚的暗潭。他坐在椅上,眼神略带自嘲的黯淡下来。
“早料到,冰儿会这样回答。”他笑了笑,头垂下“可是就是忍不住再询问一次。”
“哥哥,下次不要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了。”冰魅语气低如冰点。冻结了某个人的心。
“好,下次不会了……”他缓缓起身,高挑的身形高出她许多,从她身侧走过,这一幕似曾相识……
轩辕耀也曾这般从她身侧离开,留下了暴躁与哀伤,如今,这个世上最熟悉的人以一样的方式离开,好像这一走,他再也不回来了……
冰魅在原地静静的立着,没有去阻拦冷赫迈出召王宫的步子。微弱冷淡的阳光洒在冷赫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漂亮的剪影。
事实真的如此……冷赫晚上也没有回召王宫休息。冰魅卧在高床之上,身侧那个夜夜守护她安睡的人今夜不在。
好像心跳慢了慢节,跳的不再有力,很想去找冷赫。可是在拨开帘帐的那刹,又放弃了。
“也许,哥哥只是生气了,现在不应该再去打扰他。”自我安慰似的自言自语,冰魅抱着膝安静的坐在床边。
第二日,灿儿来叫醒冰魅,昨夜,冰魅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床栏旁,抱着膝睡着了。
睁开湛蓝的眸子,仿佛四射着异彩。她悄然问道:“哥哥没回来吗?”
灿儿愣了愣,皱着眉,轻声回道:“主子,王君他……他一早离开冰域了……”
一时找不到头绪,冰魅追问:“为什么?”
灿儿为冰魅整理衣衫,有些不忍的回答:“王君向陛下请辞,为了主子您去征讨蛮种,现在已经走了很久了。”
如五雷轰顶,身体像是抽去力量一般,冰魅喃喃:“怎么可能?”
他真的走了,不管为了什么而离开,他还是走了。
“其实……主子,有一件事你一直不知道。”灿儿眼圈见红,似乎那件事也压在她心头许久。
冰魅察觉出异样,大声问:“什么事?告诉我。”
“前些日子,在王城内搜查蛮种的部队全军覆没,唯有一人幸免存活,他能活下来的原因,是为了传话给冰王。”灿儿顿了顿,继续道:“有一个怪人,全身透明,它叫嚣着要以主子你来换全冰域百姓的命。如果王室拒绝,那么它们便屠城,而且定要伤及各境。”
冰魅沉默下去,脸色平静如磐。
许久。“灿儿,我想去鸾殿。”
灿儿猛然抬首,一脸震惊。
鸾殿之上,冰王高坐,手握着天下三分之一的重权,此时却愁容满面,锐利的眼扫视着众臣,硕大的殿上,鸦雀无声。
突然,一人的脚步声打断了方才的宁静。龛寒王姬步步生姿,宛若谪仙下世。裙摆上面嵌满了花朵。迎地而绽,宛若天流。深蓝色的发只用一支九凤玉金簪束好。身后的灿儿对众人行礼,冰王的脸色少许变化。
“父王,那些都是真的吗?”声音平静,却打乱了所有人心中的涟漪。
“冰儿,你知道了。”
冰魅站在深远庄严的大殿那一头不语,冰王身侧的凌白却看着她。仿佛是看着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凌白道:“父王,为了冰域的百姓,凌白请您作出决定吧。”她意味深长的望向冰魅,继续说“何况,蛮种所要之人也在那里。”
冰魅身子一怔,脸色依旧淡漠。
有些人已经开始搓着手,低低暗语。不久殿上一片混乱。
局面频临失控之时,一人挥手指向冰魅:“冰王,天下为大。蛮种已经将矛头指向我冰域,王君所带兵力不小,留在境内的军队虽然可以抵挡外患,可是我们无法预言他人不会趁我们慌乱之时,进犯我等。”
“我等请陛下以大局为重……”众人声音洪亮,灿儿脸色刷的一下变白,无措的看向依旧平静的冰魅。
双眸如冷泉倾泻,冰魅毫不客气的将那些人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这一刻,多么熟悉,十一年前,依旧是她站在众人之中,接受着莫名其妙的指责。身侧依旧没有母后,依旧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