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高级动物,但不一定都高贵。朱可奇就属于这一号,因为好色挨了打,不但不觉得丢人,还到处恬不知耻地炫耀,説段霞的拳头打在脸上,就象是按摩,脚踹在身上,就象是踩背,那感觉舒服极了,那体验是一般人不会有的。説得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身上也痒痒的,恨不得马上让段霞把自己也暴打一顿。
自从体验过段霞的“贴身功夫”以后,朱可奇忽然对刑警有了好感。先是在夏天的时候买了一百多公斤西瓜和二十多箱饮料送到刑警队表示慰问。
那天上午,张强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忽然听到楼下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他从窗户往下一看,院子里来了一队人,好象还抬着东西。他正在纳闷,刑警队副队长刘青顺进来了:“张队,有人来慰问,给我们送来一百多公斤西瓜、二十多箱饮料。”
“慰问我们刑警?”张强有点云山雾罩。
“是,是来慰问我们刑警。”
张强觉得有点奇怪。他见过人民群众慰问解放军,也见过少先队员慰问过交警。慰问刑警他还真没见过。要説没见过也不对,他在电视剧上见过,那是刑警队打掉了黑社会集团,保护了一方平安,为人民立了大功。可他们最近也没有破什么案子,准确地説,不是没破案,而是没案可破,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立功的事。这慰问是那门子事?
张强问:“是谁慰问?”
“是丽晶大酒店的老板朱可奇。”
“是他?”关于这个爆发户,张强也有所耳闻。听説这家伙可不是个会出血的主儿。大前年慰问灾区,街道上让他捐款时,他説了好多难听话,最后只从口衣袋里拿出五十元钱。今天他怎么舍得慰问起刑警来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犯在我们手里?”
刘青顺説:“我也这样想,可查了查,没有。”
“那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想先给自己铺条后路?”
“这就不好説了。要不,我让他把东西拿回去,我们不要。”
“先别,万一不是这么回事,我们不是破坏警民关系吗?”
“那我们就收下?”
“这收下……”张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正在他们俩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段霞进来了:“张队,朱可奇送的东西我们千万不能收。”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这是……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在酒?那他在什么?”
“你别管他在什么,反正我们不能收。”
“你光説不能收,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们要是无理拒绝,这对搞好警民关系不利呀。”
“他……他这家伙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怎么不怀好意,你説説。”
“不怀好意就是不怀好意,他的东西反正不能收。”
张强有点不耐烦了:“有什么话你就説出来,光説不能收,为什么不能收,你总得让我们明白明白吧。”
刘青顺也説:“段霞,你今天怎么了?説话吞吞吐吐的,平时你当着局长的面都敢提意见,今天怎么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説就説……”段霞把其中的缘由説了。张强和刘青顺听了,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段霞一看他们笑,生气了:“你们……你们还像个领导吗?我……我受了欺负,你们不给我作主,还……还笑……”
刘青顺一边笑一边説:“你受什么欺负了,人家就説了一句不该説的话,你就把人家暴打一顿,我看你也没吃什么亏呀!”
张强也笑着説:“你受了欺负?我看,敢欺负咱们段霞的人恐怕还没有生出来呢。”
段霞看他们不以为事,更生气了:“我不管,反正你们不能收他的东西,我看见恶心。”説完气呼呼地走了。
本来,他们对收不收朱可奇的慰问品还犹豫不决,经段霞这么一説,全明白了,反倒放心了,对送来的慰问品照单全收。至于段霞,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就凭段霞的身手,谁要想沾她的便宜,那叫找死。
这次送过西瓜和饮料之后,不到两个月时间,他又给刑警队买了二十多个价值一百多元的保温杯,每人一个,説是刑警们经常在外办案喝水不便,怕伤了刑警们的胃。再后来,他更来劲了,给刑警队送来一辆价值二十多万元的帕萨特汽车。
朱可奇的朋友们一看朱可奇这么往外扔钱,都心疼了。劝他説,朱哥,你这是何苦呢?你就是送去一座金山,段霞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朱可奇把眼一瞪,你们懂什么?美的东西是用来欣赏的,不是为了占有,关键在于追求,幸福就在追求的过程。你们一帮俗人,给你们説也是白搭。
咦!他倒玩起高雅来了。玩高雅也没有这种玩法呀。可钱是人家的,人家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人家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再説人家冤,你再説人家傻,搁不住人家愿意。真是一个冤大头,冤死都不知是咋死的。
对于朱可奇每次送来的东西,张强都是照单全收。特别看到这部车,他更高兴了。刑警队二十多个人,只有四部车,都是桑他纳,而且有两部车已经老掉牙了,就他开的那部车还算新一点,但和这车没法比。不过,这次朱可奇专门提了个条件,説这车一定要让段霞开。不管让谁开都一样,都能提高刑警队的办案能力,都有利于侦破工作的开展。可张强没想到,段霞死活不同意,就是不要,説你要来你开,反正我不开。张强没了办法,只好和朱可奇商量説:“你看,段霞不想开这车,再説她开也不大合适,咱们中国是个讲究礼制的国家,干什么都得讲个尊卑有序,上下有别。过去盖房子,大臣不能超过皇宫,老百姓不能超过大臣。我是段霞的上级,才开个桑他纳,她是我的下级,开这么好一部车,这不合礼制,你説是不是?你看这样好不好,那部车我开着,让她开我现在开的那部车,那也是部新车,还不到两年,怎么样?”
朱可奇被张强一通乱七八糟的礼制説教説住了,只好説:“那就按你説的办吧。”
后来,朱可奇每隔十天半月,就要给段霞打个电话,问段霞警车开得要舒服不舒服,要不要我给张队长説説给你把车调换过来?不行的话我再给你卖部新车?每次段霞都毫不客气地説,你以后少打我的电话,你这是妨碍公务,你以后再乱打我电话,小心我揍你。可朱可奇一点都不生气,説只要你愿意,想揍随时来揍好了,我等着。那语气里透着一种兴奋和渴望。遇到这种人,打不死,捶不烂的,你有什么办法。段霞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可能是个性变态,而且是性变态中的受虐狂,这种病的典型症状就是从对方加于自身的痛苦中获得兴奋和快感。段霞越想越后悔,我招惹这么个东西干什么,就像一块被人嚼过的口香糖,粘在你的衣服上,看着恶心,却还甩不掉。
可这次朱可奇好象真的有事。他在电话里説:“段警官,你不要生气,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你有什么情况?有话快説,有屁快放!”
“我説的情况可能跟莫汝方被杀的案子有关……”
一听説跟11…4大案有关,段霞马上警觉起来:“朱可奇,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提供假情况,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当然清楚了,我怎么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
“那你説吧,什么情况?”
“我们这儿有个服务员在前段时间服务过两个客人,其中一个曾説过要找人做掉姓莫的,我不知道他説的姓莫的是不是莫汝方。”
“那个人是那儿的?是干什么的?他当时具体是怎么説的?”
“我也説不大清楚,你还是问我们的服务员。”
“那个服务员现在哪里?”
“她就在我这儿,具体情况你最好来问她。”
“那好,你让她等着,我们马上过去。”説罢,转身对史文説,“走,去丽晶大酒店。
段霞和史文来到丽晶大酒店。酒店工作人员一溜声地説:“欢迎段警官!”段霞也不理睬,和史文直接来到朱可奇的办公室。
为了侦破11…4大案,滨山市公安局发出悬赏公告,拿出两万元奖金,作为提供线索的奖励。朱可奇看到公安局的悬赏公告后,想到,如果能给段霞提供一条破案的线索,段霞一定会很高兴。于是,他把丽晶大酒店的五十多名员工召集起来专门开了个会,号召大家寻找11…4大案的破案线索。如果谁找到了,除了公安给的两万元奖金外,他还要奖励两万元。这一下可好,滨山市一下了多了五十多个业余警察,到处打听谁跟莫汝方有仇,谁杀了莫汝方。后来,负责二楼的一个服务员忽然想起以前她在208房间听到一个客人説的一句话,就向朱可奇报告了情况。
据那个服务员讲,大概在10月30号晚上,她服务的二楼208号房间来了两个男客,当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一人在哭,另一个在劝説:“兄弟,别哭了,我找几个人把那姓莫的做了,哥给你出气。他妈的,欺负到我兄弟头上了,你姓莫的有什么了不起……”
“説这话的那个人你认识吗?”段霞问服务员。
“不认识,他来过我们这儿几次,只知道他是一个染料厂的老板,好象姓杜。”
“和他在一起的人呢?”
“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人戴一副眼镜,看样子是个文化人。”
服务员提供的情况就只有这些。不过,只要情况属实,这就已经够了。
临走时,段霞和朱可奇握了握手説:“谢谢朱老板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朱可奇真没想到,段霞会主动和他握手。以前送西瓜,送饮料,送保温杯,包括送汽车,段霞也从没有跟他握过手,别説握手了,连个好脸都没给。这次竟主动跟他握手,可把朱可奇乐坏了。他马上拿出两千元钱,奖给那个服务员,説,如果她提供的线索能破案,他再奖她三万元,从不食言。
出了丽晶大酒店的门,段霞通过电话向张强汇报了情况。张强説,马上调查那个姓杜的染料厂老板。
第九章:闻辉其人
闻市长来了。
闻市长叫闻辉,是滨山市的常务副市长。
闻市长的到来,着实让陈子杰感到十分意外。在滨山市,谁都知道,闻辉是个本事不大,架子不小的人,是一个标准的下眼皮肿的人。见了比他级别高的人,他都象哈巴狗一样摇头摆尾。见了比他级别低的人,他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官架子。至于他陈子杰,更是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儿女的事,他和闻辉当面闹翻了脸。陈子杰的女儿陈玉和闻辉的儿子闻宏图在高中里是同学。陈玉是班里的学习委员,闻宏图是文体委员,两人在高中时就关系较好。两人高中毕业后,陈玉考上了北京人民大学的新闻系学习新闻,闻宏图考上了上海复旦大学的经济管理系学习市场营销。后来两人又同时攻读研究生,获得了硕士学位。读完研究生后,陈玉到北京一家报社当记者,闻宏图回到滨山市发展。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逐渐进入热恋状态,直到后来私定终身,并发誓先立业后成家。可按照闻辉的打算,他是准备把儿子许配给省委副书记冯德旺的女儿当女婿的。但闻宏图死活不答应。一是因为他和陈玉的感情所在。二是这冯德旺的女儿不仅长得丑,而且骄横跋扈,没有一点上进心。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凭着老子的关系直接到省土地局当了一名公务员。在土地局我行我素,连局长都不敢惹,象奶奶一样供着。闻辉説不了儿子,就把气撒在陈子杰身上。一次市里开完会后,他把陈子杰叫到他的办公室,説:“好好管管你的女儿,别把自己当凤凰,老想着攀高枝。”
陈子杰当时气得脸都变了色,谁不知道你是个专门溜须拍马凫上水的家伙,还有脸説别人?再説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全滨山市的人都知道你这副市长是怎么当上的,不就是给人家擦屁股上去的吗?别看我陈子杰只是一个公安局局长,没有你级别高,我还真不把你放在眼里,因为我是靠实实在在干出来的。当民警时,我就是全市优秀民警。当派出所所长时,我是全国优秀派出所所长。到了开发区公安局,我搞的基层建设经验在全省推广。我高攀你?你别让我恶心了。陈子杰当时撂下一句:“闻市长,你放心吧,我闺女才不会攀你那根高枝呢。因为你那根高枝是根枯枝、腐枝、烂枝,説不定啥时候就折断了。”转身走了,临出门时,又小声説了一句:“一个龌龊小人,以己度人。”
陈子杰甩门而去,闻辉才反应过来,在办公室大骂起来:“你混蛋!説我是龌龊小人,我要是龌龊小人能当上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吗?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公安局长吗?回头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