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得去现场了解一下情况”我严肃地说,“还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可能是附近的渔民,每年都有好多渔民在出海时遭遇风暴失踪,这个可能是在失踪后被浪冲回来了”
这帮城市里长大的90后们,大抵是从没有体验过渔民的生活,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们花着父母的钱,吃着美味的海鲜,殊不知这美餐可以说,是渔民们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
近年来,因为过度捕捞,近海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海货,要想有收获,渔民们就得出远海。渔民们驾驶着小渔船,来到茫茫大海上捕鱼,运气好能捕捞一些鱼虾蟹香螺,运气不好可能连油钱都挣不回来。而且他们还面临着生命危险,如果在海上遭遇大风天气,渔船随时会倾覆。另外,在远海上,他们经常遭遇外地的大渔船。渔民们之间为了争夺渔业资源,在海上狭路相逢,是十分危险的。霸道的外地大渔船常常会割断他们的渔网,抢走他们的捕捞成果,更有甚者,会把人杀死投进大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真的这么可怕吗?”听我说完后,他们张大了嘴巴。
“废话啊!渔民出远海被人杀死了,谁知道?家人见他们不回来,最多以为在外遇到风暴失踪了,谁会知道他是被人杀死了呢!”我说,“这也是为什么渔民们,大都性格彪悍的原因”。
聊着聊着,我们就来到了事发地。我看见,海岸边有不少群众在围观,一辆警察闪烁着警灯,几个警察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我上前一看发现,这是一个不太高的悬崖,怪石嶙峋,我站在悬崖上往下一看,海浪拍打着一具已经严重腐烂的尸体,我连忙把头扭了过来。
几个实习的孩子倒也不怕,争相探头看着。其中一个还拿出手机要自拍留念。我急忙制止:“别着急拍照,这是对死者不尊重”。
这块悬崖比较陡峭,纵使人可以下去,但是却难以把尸体拉上来。无奈之下,警察找来了钩子和绳子,从悬崖上扔下去,钩住尸体,试图把他拉上来。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尸体终于被打捞上来了,刚一上岸,一股恶臭便扑鼻而来。从衣着和身材上看,这是一具成年男尸,但是因为腐烂严重,已经难辨模样。
随后,一辆写有“现场救援”的福特全顺车开到现场,把尸体拉到殡仪馆去了。
我在现场了解到,一位钓鱼的市民在这里钓鱼时,无意中发现了这具浮尸,受到惊吓的他急忙报了警。至于这具尸体的身份是什么,警方没有在他身上搜出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物件,于是也难以确定,只能作为无名尸暂时存在殡仪馆。
回单位的路上,几个实习生还在议论着这件事情。“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死人”“那个人是不是被人杀死扔进去的”“现场的法医怎么查不出啊,电视里法医那么厉害”……
“这都不叫事,这样的事太多太多了”我打断他们说,“等他们继续在这实习几个月,就会发现更劲爆更血腥的”。
他们对这份实习工作充满了期待。
当天晚上,一则《市民钓鱼发现浮尸尸体身份成谜》的新闻在电视台播出。节目播出第二天后,我们栏目组意外接到了烟台电视台打来的电话。
烟台电视台的一名记者说,他在上网时无意中看到了我们电视台播出的这条新闻,他觉得,这具尸体,有点像他们正在找的一个人。
“你们要找什么人啊?”我在电话里问道。
“我们电视台上星期播出了一则寻人启事,一个男子跟他的同事在我们这里的浴场洗澡时,失踪了,至今没有音讯。”
“你们那里距离这里有好几百公里啊”我说,“这个人会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吗?”
“我也奇怪啊,但是看你们播出的新闻,衣服、身材都比较符合他家人所描述的他的形象。”那位记者说,“而且,这个失踪的人,老家就是你们市的”
“他是在烟台市打工吗?”我问。
“嗯,他父母家人专门从你们那里坐车过来,找我们做的寻人启事呢!”那位记者说。
“好的,你让他的家属联系我,我们帮着确认一下,这个尸体究竟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我说。
当天下午,一行人乘了一辆面包车,风尘仆仆地来到电视台,找到了我:“记者同志,听说你们报道了,海边发现个淹死的”
“嗯”我点点头。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亲人,毕竟,烟台和这里太远了,尸体怎么会恰巧到了这里,又恰巧被我们发现了呢!
为了做新闻追踪报道的需要,我不得不陪他们到殡仪馆确定尸体身份。说实话,我真心不愿意到殡仪馆采访,因为这里的确太阴森了,气氛压抑得很。殡仪馆在本市的北郊,四周是一片荒芜,零星散布着几家小工厂。殡仪馆大门形似庙门,门旁是一棵枯死的老槐树,槐树顶上有一个大大的山雀窝,在夕阳的余光下更显寂寥。先不用说殡仪馆的名字,光看这幅画面,就足够让人心塞了。
进了殡仪馆大院,我们自觉严肃起来,也不说话。到了冷冻间,只见一个个巨大的不锈钢冷冻柜一个个排列着,形似蒸馒头的保温箱。工作人员戴着口罩和手套,拉到其中一个冷冻柜。拖出一具包裹着塑料纸的尸体。
我不忍心近前拍摄,但是尸体发出的巨臭足以让我们难以忍受,我们捏紧了鼻子,远远地看着。但是跟随我们来的这些家属却毫不忌讳,他们走上前,看了看,其中一个60多岁的老人立刻泣不成声:死去的,正是他的儿子!
第八十九章 父亲
白发人送黑发人,看到这一幕,我感觉到了揪心的疼。这个佝偻着背、面容沧桑的老人几近站立不住,他扶住了墙,以至于自己没有倒下去,他嘤嘤地低声哭了起来。
“你们怎么确认他就是?”我小声问道。
“看他脚踝上的一个痣,错不了”其中一个人叹了口气。
都说狐死首丘,这个尸体客死他乡后,竟然能随海流漂到了故乡的海边,又恰巧被媒体报道。一切是阴差阳错的巧合,又像是冥冥中的注定。
我们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从殡仪馆走出来后,我们一路无话,则这几个调皮开朗的实习生也变得沉默起来,驱车往回走的路上,我总感觉鼻子里还有一种腐臭味道,我使劲吸了吸:“我怎么感觉还能闻到那股臭味?”
“是啊,我的鼻子里也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还以为就我自己能闻到,原野哥你也闻到了啊”
尸体散发出的臭味,真的不同于一堆垃圾或者一坨大便,因为那种臭味,只要离开臭源,味道便不复存在,可是这尸臭,却久久不能散去。
车子开进市区,我突然调转车头,向市郊的小龙山开去。
“原野哥,你要去哪?”他们问。
“这几天恰逢小龙山庙会,咱去拜拜去,也去去身上的晦气”我说完后,立刻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赞同。
小龙山是一座极小的山头,上面的庙也不大,但是一年一度的庙会,香火却很旺盛。我们一行来到山上,来到庙前。庙里供奉着观音、关公等各路神仙。我挨个来到每个佛像的面前,跪下,双手合十,心中虔诚地默念:“神仙啊!希望让这个淹死的人,早日转世投胎,不再痛苦!”
可能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从山下走下来后,我们几个都感觉轻松、释然了很多,可能受缭绕的纸香燃烧产生烟雾的熏陶,我们鼻子那股挥之不去的尸臭味道也没有了。
做社会新闻时间久了,接触到社会的阴暗面太多,感觉自己总是有种消极悲观的负能量。火灾、车祸、纠纷、事故……但是正是因为见了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特别懂得珍惜当下,很多事情,我都比朋友们看得开。健康平安地活着,最幸福!
这几天,爸爸妈妈从老家过来了,我很开心。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妈妈总能做一桌丰盛可口的饭菜,一天的不快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有一天早上,到了下半夜,我突然惊醒了,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宴请几个朋友,在酒桌上,我一杯接一杯地敬酒,自己晕晕乎乎,要喝醉的感觉……
回忆着这个梦,我摸起枕边的手机,上网查询了一下,梦见喝酒,如果梦到自己在梦中拚命喝酒,不管是跟朋友还是独自一人,这代表现实生活中会招惹口舌。酒也能乱性,人一旦酒后失言,就容易引发矛盾。梦中的酒,也象征着矛盾。如果梦到自己在大请客,请人吃大餐,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梦,代表“家欲破”,意味着有可能家破人亡或财破。
感觉这个梦不太好。我挺相信梦的预兆作用的,我暗暗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谨言慎行。
我起身出门准备上班,妈妈悄悄跟我说:“今天是你爸爸生日,别忘了早点下班啊”
“嗯,我记着呢,忘不了”我答应了一声。
来到办公室,我发了一会呆,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感觉自己陪他的时间太少了,跟他沟通谈心的机会也不多,无意中翻开了自己之前写的一篇关于父亲的qq日志:
我的父亲今年56岁,背稍稍有些驼,头发白了一大半,黝黑沧桑的脸上刻满了皱纹。
父亲心地善良、老实巴交,性格懦弱随和。
父亲在农村跟庄稼地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虽然他年轻时曾经贩过鹅、造过香、还开过小吃部,但是都没能做出可观的成绩,所以说,他仍然是一个庄稼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老汉。
父亲是一个极其平凡普通的人,可是他又像天下所有平凡的父亲一样,为了孩子榨干了自己的每一滴汗水。我学习成绩不好,从上一所三流大学、到毕业后艰难地在异地漂泊,再到工作稍有稳定买房娶妻,父亲更显苍老了。
我的老家盛产大姜。前几日,父亲发来短讯说,老家有部分鲜姜,收购价格奇低,而当地市场零售价则十分高昂。如果贩卖一部分来卖,利润十分可观。我正好比较有时间,于是开车回家拉了500斤鲜姜。
父亲热情高涨,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蹬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带着姜去赶集。
太阳升到了三杆高,我起床后抱着儿子,到大集上去探望父亲,。父亲在集市尽头的一个角落里,太阳毒辣辣地照射着,他黝黑的脸上泛着白花花的阳光。
父亲看到了孙子,高兴地抱起了孙子。我在一旁问:“今天卖得怎么样”。“卖了300来块钱”,父亲回答说完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300块钱给我说:“我收了3个100的,你看看有没有假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我看了看,其中竟有两张是假币。旁边的几个摊贩也凑过来看热闹。是假币!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穿的假币,父亲却分辨不出。父亲呆呆地低下了头,有点不知所措。这时,旁边的摊贩投来了同情的目光,也说着宽慰和诅咒的话。我相信父亲已经无心听这些,他收起摊子,推着三轮车离开了。
他本不想回家吃午饭的,被骗了这200元,他心有不安,他想接着进城卖掉剩余的姜,或许能弥补一下心中的愧疚。但我们还是劝他回家吃了饭,我们并没有抱怨父亲太多,因为我懂得他心中的感受,不如忘记这不愉快,好好地卖剩余的姜,利润还是有的。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又推着三轮车进城了,今天是城里大集,加之恰逢中秋节,集市生意应该不错,父亲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上午10点,我和母亲去探望他,远远的,看到他坐在车来车往的路边,守着他的小摊。旁边有威严的交警在指挥着交通,今天是中秋佳节,大家的脚步和车轮匆匆。
我和母亲上前帮忙,父亲告诉我们说,今天卖了接近300块钱。
我和母亲刚刚离开父亲的小摊,我们准备上车取东西时,我转身回来,看见父亲的小摊前,人们在议论纷纷,父亲脸上写满了慌张和焦虑,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祸不单行。我走近才知道,父亲放在身边的钱包,刚刚被人偷走了!
父亲再也没说一句话,他退后了几步,倚靠在身后硕大的房地产促销广告牌上,瘫坐在地上,他低着头,目无表情。母亲忍不住了,开始数落他。我心中有话想说,却怎么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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