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文道:“是昨天开始发烧的。”
说话时江子楚已经清醒过来,勉强望着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劳累姑娘了。”
我道:“你该早些找我,能少劳累几分,若再晚一些,只怕我劳累死也救不活你。”
他眉头微微动了动,我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一边问碧文:“你家公子伤在哪里?”
碧文脸色微微一红:“在肩上。”顿了顿,又颇为顾忌地望着我,“小姐还是避忌一下好。”我怔了一怔,才想起这里的男子是不能随意被人看去身子的,不由觉得麻烦,将带来的刀伤药递给碧文:“你先替你家公子把药敷上。”
碧文搬来一面屏风隔开我们二人,我站在屏风外隐隐听到江子楚牙齿作响的声音——他的伤势必然不轻,又耽搁许久,想必此时隐忍得十分痛楚。不多时,碧文才除去屏风,对我行礼:“多谢姑娘的金创药,这次若不是姑娘,只怕我家公子便真的危险了。”
我伸手替他把脉,他手腕白皙,血管仿佛小蛇一般蜿蜒。
我淡淡道:“这伤需静养,这金创药你留着罢,公子毕竟内力深厚,不出十日便可痊愈了。”说完,我转身便欲离去。
他忽然伸手拉住了我,指尖的冰冷传到我手心,我不觉微微一震,他也觉不妥,忙收回手臂,望着我问道:“你为何不问我这伤是如何来的?”
我笑了一笑,打起太极:“公子忘了,我可是算命仙姑,还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么?”
他望着我微微摇头:“我不信这个的。”
我微叹一口气,缓缓道:“你久居青楼,连帝都的权贵都不放在眼里,却偏偏对庐陵王的女儿偏爱有加,这说明什么?”
他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我道:“没错,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我的猜想,不过那日你偏偏来找我算卦,而我言语间一番试探,你便露出了马脚,还露出一丝惊慌,那时我便知道——你快要下手了。”
他恍然明白过来,笑了一笑:“原来竟是我自己露出了破绽。”
我颔首,想了想,又说道:“我还是劝公子一句,不要冒险。”
他怔怔望着我:“这个险我不得不冒。你可知我母亲是谁?”
我微微摇头,听他说道:“是柳风骨。”
我不觉一震。柳风骨乃是当年女帝面前的红人,人称柳大将军,十年前被奸人陷害,遭遇灭门之祸。如此说来,当年的奸人,应该便是庐陵王了。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再劝无用,说道:“如此,公子自求多福。”
“东方——”他忽然低声喊了一句,如此亲切的称呼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不由一怔,向他望去,他眼里仿佛闪烁着光芒,对我低声道,“帮我。”
我惊觉美人计实在是十分管用,尤其是对我而言。
终究是不忍心,想了一想,我对他说道:“既然你坚持,不妨在那位黄小姐身上下些功夫吧。”
他眉头微拧:“那位黄小姐究竟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她从京城而来,难道她身份居然尊贵到可以替家母平反么?”
我思量片刻,在他耳边低声道:“全天下除了女帝,就数她身份尊贵。”
他一惊,猛地抬头:“她是皇太女?”
我淡淡笑了笑,望着他:“我可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额,将序章与正文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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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〇〇二 秋水长天 。。。
自从我告诉江子楚那黄小姐的身份之后,便总能在庐陵城内看到他俩深情款款相依相伴的身影,偶尔路过我算命的摊子,江子楚定要向我这里看一眼,似是想用眼神诱惑我,我起初非常有礼教的回以他微笑,直到后来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忽然让我惊觉不能够再如此游戏人间。
那天阳光普照,万物生辉,晴空万里,秋高气爽,落霞孤鹜齐飞,秋水长天一色,总之,一定是个好日子。不然,我怎么会迎来人生中第一次说媒?
当时我正淡定的坐在地上晒太阳,思考着如果今日那江公子再看我一眼我该对他露出何种笑容,能够既不太主动,又不太被动,既不太热情,又不太冷淡,这实在是太伤脑筋,尤其是对付如他一般风流倜傥的公子,难度之高,令人咂舌。忽然有个媒公来到我摊子前,我断定他是媒公的原因是他嘴角长了一个明显的媒婆痣,他笑眯眯地望着我:“东方姑娘,你还未成婚吧?”
我心中顿起防备之心,脸上却仍带着笑容:“尚未。”
“那太好了,”他呵呵一笑,“实不相瞒,我今日是来替姑娘说媒的!”
我全身抖了一抖:“说媒?”如果这个时候口中有茶,我一定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喷出来,并且准确无误地喷到他脸上。
他有些许愕然,随即笑道:“是啊,姑娘今年也有二十了吧?你看看周围的女人,二十岁未成婚的还有几个,谁不是十五六就定下婚姻了?姑娘虽然是算命仙姑,但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啊。”
我抚住额头,勉力稳住身形,笑了一笑:“这个……”
他打断我的话:“实不相瞒,我是受李家之托,前来替姑娘说媒的。李家在庐陵也算是望族,那李家少爷刺绣功夫可是庐陵一绝啊。”
这倒并非虚名,李家的绣坊传说遍及天下,在帝都亦有分号,而绣坊每年新出的花样都是李家少爷李萧玄一手发明,算起来,这倒确实是门好亲事。
然而,我的内心忽然间非常惶恐不安。我忽然忆起一个事实——我是穿越而来的,由于这件事情太具有戏剧性,我竟把这里当成了游玩的场所,从未想过回去的事情。而现在,居然有人找我提亲。这必定是一件十分苦恼的事情,因为我无论如何将来一定是要回去的,又怎么能在这里安家落户?将来万一我穿越回去,岂不是要让我的夫君守寡么?
媒公却丝毫未曾察觉,继续道:“你看,这李家少爷既然对你有意,姑娘又尚未娶夫,不如就由我牵线搭桥,如何?”
我极少露出严肃的表情,抬头望向他,正欲发言,却忽然间看到江子楚和那黄小姐不知何时竟来到我地摊前,看样子像是将刚才提亲的话全部都听去了。
黄小姐十分欢喜的对我说:“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啊,仙姑你就答应了罢。”又推了推身旁的江子楚,“江公子你说呢?”
江子楚向我望了一眼,淡淡道:“那李家少爷确实不错,在庐陵也是有口皆碑的。”
我无奈叹了口气:“世上男子好的何止千百,难道我都要娶了不成?”
江子楚眉头微动,并未说话,媒公面露焦急,正要说话,他身旁的黄小姐却首先开口:“话不是这么说,世上男子好的虽然不少,但适合自己的却只有一个。”说罢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向江子楚柔情看了一眼。
我笑了一笑,对她道:“黄小姐怎么知道那个人一定适合自己呢?”说着看了江子楚一眼,又道,“那日黄小姐给了银子说是要算姻缘,尚未来得及算就匆匆离去,今日让我补上罢。”
黄小姐望着江子楚低声:“你说我们是算好,还是不算好?”
江子楚双眼微眯,眼中的狡黠一闪而逝,望着我道:“我倒想听一听仙姑算的结果是什么?”
黄小姐笑吟吟说道:“那便算一算罢。”
我凑近她几分,指着她印堂说道:“小姐的印堂比前几日暗了几分,此时谈姻缘极为不妥,轻则受伤,重则入狱,小姐千万小心。”
她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望了望江子楚脸色,悠然一笑道:“若是小姐觉得不准,我可以将卦金退回。”
“不必。”她扬起手,轻蔑的看我一眼,“这点儿赏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我“哦”了一声,抱拳施礼,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那在下多谢小姐。”
她脸上表情不忿,拖着江子楚便欲离去,江子楚拂开她手臂向我靠近一步,目光落在我脸上,含笑问道:“那么依东方姑娘所见,我的姻缘如何?与我有缘那人又是谁呢?”
那黄小姐愤愤拉着他便要走:“有什么可算的,她不过打着算卦的幌子骗人钱财罢了!”
江子楚却丝毫没有要跟她走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我,一双桃花眼似是要将我看穿一般,我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说道:“此人出于东方。”
彼时太阳从我身后升起,暖洋洋的光芒直直散落在他脸上,他清晰的五官在阳光的衬托下更添完美,我低头看他在地上的影子,不禁笑了一笑。
那黄小姐却来了兴致:“东方?帝都不就是东方?我就是从东方来的。姑娘算卦似乎是前后矛盾啊?”
我十二分无奈,忍不住用手抚上额头,江子楚温润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这东方二字颇有深意,能否劳烦姑娘详细说明一番?究竟是人在东方呢?还是说姓……”
“咳咳……”望着他略带调笑的眼眸,我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勉强站稳,道,“这个嘛……”我作思索状,尽力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空。
“天机,不可泄露?”江子楚说出了我原本要说的台词,望着我的眼神里有一丝复杂。
我顿了一顿,想到了另外一句玄妙无比的话,说道:“缘,妙不可言。”看他们皆好奇地望着我,于是我继续发挥,“所谓三分天定,七分人为嘛。”
那黄小姐微微一笑,握住江子楚的手:“没错,事在人为,即便上苍不让我们二人在一起,我也能扭转乾坤!”
江子楚勉强一笑,并不答话。
那媒公终于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插话道:“东方姑娘,这亲事您就答应了吧,那李家少爷才貌无双,况且又是男方请人说媒,可见他对小姐是真的动心。”
说到这里我便有些惆怅,不禁问道:“那李家少爷见过我么?见都没见过,何来动心一说?”
那媒公笑得阴险:“姑娘贵人多忘事,居然不记得了么?那姑娘看一看这个,或许就能想起来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
我眼眸中发出一道光芒——指南针。
那是我从现代带来的指南针。
它除了拥有指南针的功能,同时配有无线电装置——虽然现在对我来说基本无用,但是我一看到它便有种“老乡见老乡”的感觉,差点儿就两眼泪汪汪了。我终于想起来:大约一个月前我曾在山脚下自己的茅屋附近救过一位不慎崴脚的翩翩少年,又不慎落下了这指南针。
看来,那翩翩少年必定是李萧玄了。
那媒公看我如此神色脸上露出笑容:“还说不认识人家么?原来早有物件私定终身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江子楚淡淡瞥我一眼,内心忽然一跳,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黄小姐含笑道:“想不到东方姑娘也是多情之人,明日我和江公子刚好要游湖赏灯,不如东方姑娘和那李少爷也一起来吧,多两个人多热闹几分。”说完又推了一□旁的江子楚。
“是啊是啊,正好你们二人叙叙旧嘛。”那媒公笑道,“李少爷可是重情之人,一直不曾忘记姑娘呢。”说罢又将手中的指南针甩了一圈,才交到我手上。
我不禁在心底低叹一声,每个人但凡听到谁喜欢谁,必定要凑个热闹,创造机会让二人在一起,美其名曰:做媒,也不管双方是否都喜欢对方。
手里拿着指南针来回抚摸,正思忖该如何回答,便听到江子楚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黄小姐所言极是,不如一起来吧。”
我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抬眼望去,他微笑望着我,眼神却是空洞的。
我心中忽然一痛。
“不了。”我淡淡回绝,对那媒公说道,“麻烦媒公告诉李少爷,东方镜乃是克夫之命,若是娶亲,夫君定会遭遇不测,我不想连累他。”
那媒公一怔:“怎么会这样?”
看到江子楚略带惊慌的表情,我笑了一笑,道:“所以我才至今尚未娶夫,是不想连累身边之人。”
那媒公用佩服的眼神望着我:“姑娘此言极是,我这就去回禀李家,告辞。”
我淡笑道:“不送。”
看他离去,我不由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去,江子楚和那黄小姐却已经相携而去,身影渐渐远了。
我“啪”一声翻开指南针的盖子,发现指针恰好指着江子楚的方向,又随手合上盖子,将它收入怀中。
***
我回去之后将指南针上的无线电开关打开,对着它吼了许久,前后左右上下寻觅许久始终找不到信号,不觉心灰意冷,感慨世事无常,扛着招牌正欲出门//奇书//网整//理,忽然有个声音响起:“东方姑娘。”
“这么巧?”我干笑两声望着眼前的翩翩公子,“你又上山找花样绣布啊?”
“姑娘觉得巧么?”李萧玄微眯一双眼打量着我。
我道:“巧啊巧,这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么。”说完又抖了抖手里的招牌,“我就先进城了。”
他蓦然间伸手拦住我,衣袂生风,飘然如柳丝一般,对我道:“我特意来找姑娘的。”
我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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