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像花一样盛开(又名为格子间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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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像花一样盛开(又名为格子间女人 )-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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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我亲眼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瞳孔扩大,呼吸消失……〃
  谭斌顷刻心软,不由俯低身体,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脸,声音轻得梦呓一般,〃已经过去了,小培。总会有这么一天,我们都要过这一关,谁都避不过……〃
  有人曾经告诉她,死亡就像地球上的水一样,你逃不开也避不过,总有一天要学会面对。但是沈培经历的,也许比很多人都要残酷。
  她的嘴唇被某种咸涩的液体沁得透湿,沈培的身体在她身下轻轻颤抖,上衣已被冷汗浸透,像浇过半桶水。
  谭斌尝试着去解他的衣扣,〃衣服再不换就臭了,我帮你,我们慢慢来成吗?〃
  〃不!〃沈培立刻握紧衣襟,警惕地后退。
  〃好好好,不换就不换。〃谭斌住手,扳过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眼睛,〃不过你得答应,以后不许乱发脾气。〃
  沈培看着她,谭斌的眼睛里满是关切和询问,可那是他拼命想要逃避的东西。他挣脱谭斌的手臂,转开脸说,〃我想回家。〃
  谭斌吃一惊,又不能明确拒绝,只好哄着他说:〃你听话再养两天,我们和医生商量。〃
  沈培终于呼吸平稳地睡着,却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双臂护在头顶,身体像婴儿一样蜷成一团。
  谭斌满心痛楚和疑虑,完全无法想象沈培曾经历过什么。他心里像是有个黑洞,既不肯面对也不肯消化,只是执意地逃避。设法搞到甘南公安局的验伤报告,那上面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请心理医生的建议再次提上议程。
  沈母却依旧兴趣不大,只抱怨说国内没有合格的心理医生,挂牌的心理诊所,都是在敷衍了事地混饭吃。最后是沈培父亲出面,找到一位大学的心理教授,留洋的博士,她才不再说什么。

  第92节:格子间女人(92)

  但教授和沈培的第一次谈话,却不是很顺利,因为沈培非常抗拒,不肯配合。谭斌泄气,苦恼至极。
  那位教授却安慰她:〃没关系,非主动的患者都是这样。医生对患者没有太多要求,只要他放松,能按时与医生接触,真实地表达自己就可以了。可是他现在的心态,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
  谭斌烦闷地问:〃我们还能做什么?〃
  〃给他一个宽松的环境,不要给他任何压力。心理治疗其实是一个面对真实自我的过程,内心冲突带来的焦虑和痛苦,有时候会超过事件本身造成的伤害,没有痛苦的心理治疗,只能是止痛针和麻醉剂,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说白了,这只是一种辅助手段,其实靠的还是患者的自愈能力。所以一定要让他自己做好准备,有体力有勇气经历整个过程。〃
  谭斌非常吃力地理解了。
  午餐时约文晓慧出去透口气,她满怀郁闷地总结:〃就是说,世上并没有上帝,永远只能自己救自己?哦,晓慧,这也太让人失望了!〃
  文晓慧笑起来:〃谭斌你永远都是这么天真,我真爱死你了!〃
  〃喂,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好吧好吧,那么天真小朋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沈培执意要回家,谁都劝不了,闹得厉害,不答应就不吃饭,也不吃药。〃
  文晓慧不笑了,〃那你怎么办?总不能跟到他家去,他妈是那样的一个人。〃
  〃他要回自己的房子,不要他妈,也不要保姆,我跟过去照顾。〃
  文晓慧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我靠,这么艰巨的任务,你想好了?〃
  〃嗯。〃谭斌不停地叹气,〃现在只有我说话他才听两句。〃
  文晓慧认真想了想,最终下了定义:〃圣母,你丫就是一改不了圣母情结。〃
  谭斌羞怒交加,用力拍着桌子说,〃妈的我就是,老子还被下面的小屁孩儿给坑了呢,三季度生生多出来一百二十万欧元的任务,完不成你知道我什么下场?总监角逐这场游戏,我就得乖乖认输,老子拼死拼活干三年为了什么?〃
  文晓慧看着她啼笑皆非,〃谭斌我觉得你还是设法讨好沈妈妈比较有前途,嫁过去和她一样现成的少奶奶,吃穿不愁,多好……〃
  谭斌住了嘴,呆半晌说,〃好像还是办公室简单。〃
  文晓慧摇头,〃吃饭吃饭,吃饱了才有精神回去做玛丽亚。〃
  那半个月谭斌过得相当艰难,作息完全混乱。婚前不同居的誓言被彻底打破,她收拾东西搬进沈培的住处。
  工作的压力还在其次,北京曾是她管辖的地盘,客户都还相当给面子。只是饭局应酬少不了,每次她只能赶前半场,饭局结束就匆匆忙忙往回赶。保姆王姨白天在家照顾沈培,见她回来才肯交班离开。
  吃饭往往免不了喝酒,进家门时她身上的酒气自然无法遮掩,每次王姨脸上都会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听了王姨的汇报,沈培的母亲放心不下,不时过来巡视,也撞上过几次,话里话外酸酸的更令谭斌窝火。
  但为了沈培她一直忍着,因为沈培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身上的外伤渐渐痊愈,可是之前那个活泼神气,有点轻微洁癖的青年画家,完全消失不见了。
  回到家后,他的情绪略微稳定,很少再提起车祸的事,但也不怎么说话,喜欢一个人呆在画室里,对着窗外的湖面,一坐就是一天。
  他也不再注意细节,吃饭通常就在画室解决,吃完了把碗筷撂在一边,等着王姨或者谭斌为他收拾。除了这些,他不许任何人动他画室的任何东西。
  时间不长,房间里已经到处是包装袋、水果皮,以及各种各样的垃圾,加上四处摊放的画具,简直无处下脚。
  谭斌看着皱眉,他却一点都不在乎,偶尔回到画架前涂抹两张新画。他的身体还是虚弱,画不了几笔就累得头晕,生活习惯索性变得像小孩一样,困了便倒头睡一觉,半夜却醒得双目炯炯。
  闲暇时谭斌一张张翻着他的新作,只觉一颗心直直沉下去,一直往下落,似找不到尽头。

  第93节:格子间女人(93)

  那之前温暖的,甚至带点天真稚气的画风,已荡然无存。现在的画布上,充斥着大团大团怪异的色块,配色百无禁忌,看得人眼睛刺痛。用得最多的颜色,是暗红,画布上四处蔓延,如同淋漓的血迹。
  最让谭斌感觉不安的,还是他对脱衣服这件事的抗拒。曾想趁着他睡着的时候,为他换掉上衣。刚撩起下摆,沈培就醒了,警惕地看着她,眼中充满痛苦和恐惧。
  〃是我,别怕。〃谭斌按着他的手背轻声安抚,〃你看,我解开了一粒扣子,是不是?我们再来一颗好不好?〃
  沈培慢慢坐起来,不由自主揪紧了衣襟。
  谭斌放软了声音,〃你放开手,我不会伤害你,我们慢慢来,你随时可以叫停。〃
  沈培瑟缩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谭斌伸出手,看着他的眼睛,小心解开全部纽扣。看得出来,沈培极力想放松,眼中的痛苦却越来越深,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沈培?〃
  沈培发不出任何声音,拼命蜷缩起身体,脸色发白,浑身瑟瑟发抖。出乎意料的剧烈反应,吓坏了谭斌,她紧紧抱住他,〃没事了没事了,小培你睁眼看看,我是谭斌,咱这是在家里……〃
  折腾了好一阵,沈培才渐渐安静,紧绷的身体开始松弛。冷汗已浸透全身。谭斌安顿他重新入睡,不敢再做任何尝试。想起方才的情景,内心难免有不好的联想,略微往深处想一想,自己先被自己吓住了。
  电话中向那位心理教授咨询,又不好说得过于直白。
  教授耐心听谭斌无比隐晦地表达完毕,却笑了:〃你不用太紧张,开始我也往这方面怀疑,但和他接触后又觉得不太像。哦,对了,那份验伤报告你也看过吧?〃
  〃看过。〃
  〃所以这种可能性暂时可以排除。〃
  〃嗯,我相信您。不过教授凭您的经验判断,他的问题可能出在什么方面?〃
  〃他目前显示出的,是两种症状。一种是面对死亡,尤其是非正常死亡后的郁闷消沉,这很常见,一般人或轻或重都会出现这种状况。至于脱衣服时他的反常表现,很可能是强烈的心理暗示,和某种不愉快的经验有关。〃
  谭斌的心又揪了起来,对着窗外出了会儿神,然后问:〃我能帮他什么?〃
  教授说:〃有两种方式,一是让他直接面对他最恐惧的东西,只有肯面对现实才能消除心理障碍。或者让他重新开始接触人群,用其他感兴趣的事转移注意力,慢慢淡忘这段经历。〃
  谭斌这才放心,又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国庆长假要出国玩一趟,不再回家。
  父母没有任何疑心,父亲只交代她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母亲却啰啰嗦嗦叮嘱了二十分钟,其实概括起来还是一句话:注意安全。
  谭斌一边看着电脑,一边嗯嗯啊啊地耐心应付,直到她说得累了自己收声。
  挂了电话,她心里那点欺骗父母的愧疚,很快被工作上的难题转移。
  截至九月二十三日,北京天津各签下两单二十万的合同,谭斌的区域销售总额,还有将近七十万的缺口。
  原来的希望都在北京,如今发现对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几个单子虽然希望很大,可还都是青苹果,树枝上挂着诱人,并不具备马上签合同的条件。
  公事私事均令人煎熬,谭斌有点乱了方寸。虽然竭力控制着没有露出一点端倪。身体却不肯好好配合,眼看着嘴角冒出两个血泡,轻轻一碰就疼得钻心。
  周一的销售会议上,刘秉康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几个大区的数字一出来,东方区和乔利维的北方七省,已经完成任务,南方区只差了三十万左右,总监曾志强表示,九月三十日之前,应该能再拿下一个订单。
  所有的压力,都落在谭斌的区域里。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她被极度的懊悔和自责淹没了,后悔自己掉以轻心。
  时间一天天逼近季度末,来自上边的压力,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失望,在谭斌心中相互纠缠,再看到周杨进进出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忍不住肝火旺盛,即使拼命压制,脸上还是带了些形容出来。那几天她手下的销售经理,见了她几乎都是赶紧远远绕着走。

  第94节:格子间女人(94)

  七十万的任务被硬行分配下去,谭斌的指示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销售额。
  临近国庆长假的前一天,河北地区意外收获一个合同,总价六十多万,代价是高于正常的折扣点数。客户对供应商的心理也摸得透熟,季度末往往是杀价的最好时机。
  但此时已顾不得太多,接到消息,谭斌一口气松下来,立刻感觉双腿发软,几乎栽在地上。
  距离目标仍差四万,总算说得过去,不至于太难看。
  九月三十日下午,做完季度总结,中国区的销售总额,超出三季度销售目标的百分之十七,伴着这个数字,刘秉康的脸色终于多云转晴。
  十六层整个销售区域,随之呈现出长假前应有的轻松气氛,没到下班时间就几乎走空。
  谭斌放弃了同事〃钱柜〃K歌的邀请,一直呆到七点左右,避开交通高峰,才匆匆回家。
  虽然三季度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四季度涉及年度计划,压力会更大,长假只是一个缓冲,加班免不了的,但毕竟有整整七天的时间,可以在家陪着沈培。她也需要几天时间好好反省,整理一下近几个月的得失。有几件事一直让她感觉不安,但没有时间静下来琢磨那些细节。
  带着轻松的心情踏进家门,看到沈培母亲坐在客厅,王姨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阿姨,您来了。〃谭斌上前招呼。
  沈母抬起头看看她,声音出奇得软弱,〃你先去换了衣服吧。〃
  天色已暗,客厅的光线不太好,每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王姨伸手按下开关,顶灯大亮,照见沈母发根露出的丝丝白发,顷刻间她仿佛老了十年。
  按捺住内心的不安,谭斌进卧室换下正装,扎起头发走出来,经过画室时探探头,见沈培好好地坐在画架前,这才拐回客厅。
  〃沈培今天好吗?〃她问王姨。
  王姨看看她又看看沈母,没有说话。
  谭斌顿时起了疑心,〃怎么了?〃
  沈母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下。〃
  谭斌简直受宠若惊,蹭过去坐她身边,规规矩矩并起膝盖。
  沈母解开一个纸袋,拿到谭斌的面前,〃你认得这个吗?〃
  那是一小袋棕褐色的干植物叶子,乍看上去非常不起眼。谭斌接过,狐疑地凑上去闻了闻,一股辛辣的异香,完全陌生的味道,她摇摇头。
  沈母的声音充满苦涩,〃我忘了,你当然不会知道这东西。〃
  〃是什么?〃谭斌有不祥的预感,顿时感觉喉间干涸,太阳穴发紧。
  沈母叹口气,〃大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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