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兄弟姊妹五个拖家带眷都集中到了父母家。
陈静母亲特意到理发店做了头发,上了发油。她年轻时是个有名的大美人,衣着打扮引领潮流。结婚后,有了孩子,打扮得也丝毫不比那些大姑娘逊色。幸亏陈静祖父经常周济儿子家生活,五个小孩才没有被饿肚子。陈静的祖父曾做过国民党军官,投诚后干过一些小职务,有点家底。
老大陈玲拿出一个豪华的首饰盒,母亲的眼睛顿时一亮,她打开盒盖,一条闪亮的铂金项链呈现在众人眼前。陈玲帮母亲戴在脖子上,对众人说,谁能说老妈是六十岁,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十呢。众人都说对对,老妈越活越年轻了。陈玲今天也变了新发型,蓬松的发卷一圈圈妩媚地旋下来,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娇俏。陈玲的丈夫原先开出租车,后来和他的姐夫合伙办了一个厂,生意很红火。
老二陈鹏抱了一台大彩电来,老爸老妈都喜得眉开眼笑,他们早先对这个儿子很不满,因为他离了前妻,娶了一个比自己小10岁的女人。今天他的小妻子也来了,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哥哥姐姐的喊得勤。尤其是对陈鹏前妻生的儿子帅帅呵护有加,令老爸老妈很满意。
陈静送上一个双层大蛋糕,是花了一百多元从顶好蛋糕房买的。母亲皱了一下眉说:这么小,够这么多人吃的吗?
陈静从包里取出二百元钱面带羞赧地放进母亲手里,说,妈妈挑合适的东西买一样吧。母亲说:好大的礼!竟然当着众人面把钱掷在地上,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打发要饭的吗?
陈红拾起钱塞进老妈口袋,又搂住老妈肩头说:老寿星,看我给你送的什么,说着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一个亮闪闪的金戒指。原来陈红几天前就把自己的结婚戒指拿去找金匠重新熔了,做成一个新款式的。
最小的儿子陈涛还没结婚,他送了母亲一件皮大衣。母亲说:我也不想要你什么东西,你平时不惹我生气让我和你爸多活几年就行了。原来陈涛有恋母情结,找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年龄大,最近他竟迷上一个有夫之妇,听说那个女人还要离了婚和陈涛结婚。母亲说,如果你娶了那个女人,我和你爸就跳古黄河。
母亲又对陈静唠叨起来,当初你舅舅给你介绍了多少好男人,你都死活不要,现在受罪了吧。就说那个王家老二,你还嫌人脸黑,人家现在都做了局长了,娶的老婆是电视台的,比你俊多了。还有那个赵什么,你嫌人个子矮,人家现在也是处长了,听说房子好几处,商铺好几处。
陈红说:我二姐夫也不差啊,文章都上了国家级杂志了。母亲瞥了一眼一脸落寞地冲着天空发呆的龚弓,撇了撇嘴说:有什么用!能发财致富吗?我看倒是把人越弄越呆了。
陈红又说:二姐家虽穷,却仁义,不像有些人为富不仁。陈玲和陈鹏一起说道:谁为富不仁了?陈红说:谁为富不仁谁心里清楚!陈玲和陈鹏异口同声说:“小妹你把话说在当面!”陈红说:“两个月前,大姐夫的厂里一个工人因为讨要伤残补助金被开除的事,大姐你清楚吧。上个月工人跳桥讨薪的事,大哥你最清楚吧。我都为你们感到脸红,在外面我从来不敢承认和你们是亲戚。”陈鹏说,你懂什么!那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刁民作乱。
陈静说:今天是妈妈的大喜,咱们不要提不高兴的事。
手心手背的肉不一样
寿宴终于开始,晚辈们轮番站起来敬老寿星酒,祝她长命百岁、寿比南山,附带着敬老寿星的丈夫,祝他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陈静的父亲,这个一辈子没有主见的男人在此时更加像老婆的附庸,笑得一脸委琐。他这辈子干得最出格最大胆的事就是锲而不舍地追求了陈静的母亲,也是他唯一干成功的一件事。陈静的母亲常常拿他当年追求她时的傻劲儿说事,动不动就说,你要是拿出当年心气儿的一半,我们的日子也不会过成这样。陈静的母亲感到最委屈的一件事就是,她这个大美人嫁了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这个男人眼睛只盯着生活的细枝末节,比如节约过日子的诸多小窍门:他买大捆的卫生纸,然后一张一张剪成巴掌大小;他用小心的语气叮嘱全家人挤牙膏只需五毫米,在牙膏实在挤不出来的时候,他拿菜刀砸牙膏皮,把牙膏皮拧成麻花状;他用洗脸水洗衣服,用洗衣服水拖地,用希脏的拖地水冲马桶;夜里蹲卫生间从来舍不得开灯;全家人看过的废报纸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留着给孩子练毛笔字,总之,每一样东西在他那里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利用。
大人们敬完了酒,就撺掇孩子们敬。陈玲的女儿申梦瑶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饭前,她始终捧着一本数学书看,并拿出本子不停地写写画画,引得陈鹏的小妻子不住地夸奖。她指着申梦瑶对陈鹏的儿子帅帅说,你要向姐姐学习,少玩游戏机,多看书!帅帅撇撇嘴,跑进里屋看电视,并故意把音量放得很大。申梦瑶皱皱眉,拿着书本走到天井里继续看。吃饭的时候,申梦瑶目光茫然,一声不吭,只默默地夹菜,埋头慢慢嚼。陈玲叫女儿站起来敬外婆外公酒,她就站起来,端着一杯可乐,愣站着,似乎不知说什么好。她爸爸申天龙直催她,快说祝酒辞!快说祝酒辞!他以为作文很好的女儿一定可以说出点语惊四座的新鲜词儿,没想到女儿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最老套的话:祝外婆生日快乐,然后默默坐下。陈静母亲感慨地说:梦瑶小时候多活泼啊,整天唧唧喳喳的说个没完,长大了倒成了哑巴了。陈玲说:她学习太累了,上完晚自习还要做一大堆作业,直做到一点钟才能睡觉,早上五点半又要爬起来去上学,闹钟响了几遍都闹不醒她,还得我推醒。众人都感叹孩子真是太辛苦了。陈红说:好在梦瑶的学习成绩好,以后考取清华、北大,可以找个好女婿。陈鹏说:依梦瑶的成绩,可以考个外国大学,剑桥、牛津什么的,以后找个洋女婿!申天龙说:我才不要洋女婿呢,洋人都有艾滋病!陈玲瞪了他一眼,说你胡说什么呀!孩子这么小。申天龙笑看着陈鹏,说,都是他扯出来的,你该说他。陈玲说你两人是一丘之貉,嘴都没有把门的。申天龙拿眼盯着陈红,说,你只说我们两个,红妹才是始作俑者。陈红转过脸去,不看申天龙,她故意和陈静说话。申天龙见陈红不理他,自我解嘲说,在红妹眼里,我们都是大俗人。
帅帅敬奶奶酒时,奶奶夹了一个鸡腿给他,接着是甜甜敬酒。甜甜站起来说:我祝外婆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陈静母亲说:我可不想“长流水”,那还不把福都给流跑了,我也不要做什么不老松,活那么大年纪干什么!吃不动,走不动,浑身臭哄哄地,讨人嫌。甜甜说:妈妈会喂外婆饭,会背外婆出去晒太阳,给外婆洗澡。陈静母亲说:你妈天天忙得四脚不着地,她哪有功夫伺候我!甜甜说:“爸爸妈妈雇保姆伺候你。”陈静母亲鼻子里哧了一声,说,还是让你爸你妈雇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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