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给朕?难道你真的查出了什么?”虽然对包拯的破案能力有所信任,但宋仁宗还是不能相信他竟然这么快就把时隔三十多年的案子调查的水落石出。结果打开一看,发现完全是自己猜错了,包拯虽然查了,但他查的角度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这上面的一封封,全都是关于太后身边尤嬷嬷的资料,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无一不全、无一不包。尤其是那几封连署名都没有的信件,上面写得东西,言语之恶劣,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官家,这是微臣开封府中的捕快和庞将军府上的飞云骑共同查出来的。您既然已经过问微臣府衙后面的老人,想必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清楚了当年事情发生的始终。而臣就沿着李宸妃娘娘的讲述、总管陈林的供述,结合当年的蛛丝马迹,查出了潜伏在后宫中的尤嬷嬷。她不仅是狸猫换太子计划的制定者,还是当年导致太后亲子故去的黑手,更让人吃惊的是,她在后宫中借由太后娘娘的信任,不仅安插了无数为她办事的宫人,并且还将自己从小培养的细作带进了宫中,不过那名细作在知晓自己姐姐就是当年救过官家的承御寇珠之后,已经反水,不再为其效命。”没有隐瞒自己是借了谁的力,包拯相信这些只要宋仁宗想查就一定会查到。与其让皇帝对自己和庞家的联合心生戒备,还不如直接告诉皇帝自己就是借了别人的手,因为自己查不到!
“这些事,怎么太后和皇后从未有人提及?还有,庞家,包卿你是借了庞家飞云骑的手?”看着手上的东西,宋仁宗为这些人慢慢的在自己的后宫中蚕食感到十分恐惧。怪不得,自己这么多年后宫都没有什么子嗣成长的起来,就算有也是很早的夭折了,想来都是因为有这些魑魅魍魉在作怪!可是,这么明显的是,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最后竟然是由庞家发现的!庞家的势力,已经到了如此可怖的程度么?
“回官家,这些事臣也并不十分了解,但因为臣手下有一捕快与庞家二公子、如今的安乐侯交好,所以同庞家通了消息。想来,这些也是庞贵妃在后宫中刚刚探查出来的消息,如果不是注意到太后身边竟然有人以接生嬷嬷的身份留下了三十多年,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尤嬷嬷的手笔。”
简单的说了一下消息的来源,包拯又总结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庞家的势力从这份资料上看,可以看的很清楚,已经到了那种可以威胁皇帝权威的地步。但拥有这份力量的庞家除了功高几乎盖主之外,也是抵御外敌、支撑朝廷的强有力支柱!可以说,如果没有庞家,这大宋朝的天绝对会倒下一半来,没有人能比得上庞统的军事才能,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庞太师的御下之能。而宋仁宗这样的明主,就算对庞家再忌惮,也不会因为惧怕这样的威胁使大宋朝面临倾覆的境地,更别提他自己手上还有军队、清流、和某些权贵的支持了。除此之外,他对庞贵妃的宠爱以及庞家对庞贵妃的重视,也使庞家几乎永远都和他站在一条线上。所以,包拯对暴露庞家的资料并没有什么愧疚心理,而敢于将这份资料交到包拯手上的庞统也有着足够的自信,无论是对庞家,还是对宋仁宗。只要庞家还有利用价值,那宋仁宗就不可能舍弃庞家。
“好了,包卿,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跪安吧,今天日落之前,将你后衙的老人送到南清宫吧!狄娘娘已经牵挂老人家很久了。”收起这些资料,宋太宗就淡然的让包拯退下了。而在这个退下的人还没有走出皇宫的时候,被认为是明主的宋仁宗就乘着御辇到了后宫。
“恭迎官家,您怎么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到臣妾这里了?难道是臣妾每天不住的念想有效果了?”身居玉坤宫的庞贵妃大早上的看宋仁宗驾到有些惊讶,不过她话音的喜悦和明媚的笑容,将眼中划过的情绪很好的掩盖住了,那眼眸中的期待真的让宋仁宗以为自己的爱妃是在时时刻刻等着自己的到来。
“朕今天来当然是有事。今天包卿告诉了朕一些关于太后身边的尤嬷嬷的事情,详细的说了是同你们庞家合作才得到的消息,朕来是想问问,你对这个尤嬷嬷怎么看?”没有说自己的忌讳,没有说自己的感想,宋仁宗就这么把庞贵妃顺势搂在了怀里,把玩着那修长纤细的手指,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把事情讲了出来。
“切,原来是问那个尤嬷嬷啊,臣妾还以为官家今天来是特意陪臣妾的呢!”娇嗔的递给了宋仁宗一个白眼,庞贵妃略作不高兴的模样躲开了宋仁宗的怀抱。尽管庞贵妃此时也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或许是因为底子好、也可能是保养得宜,她看起来依旧如同二八年华一般,只是由年少时的青涩变成了成熟的娇艳,更有着美酒的香醇气息。因此她能得到宋仁宗的宠爱,也绝非只是因为家世。
“怎么不是在关心爱妃呢?朕正是怕因为那等不值当的人,让爱妃费了心神啊!”拉着庞贵妃的手没有松开,宋仁宗的笑容中带着讨好。至于说是真心还是做戏,那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好吧,看在官家你这么说的份上,那臣妾就告诉你吧!这个尤嬷嬷,是臣妾和皇后姐姐、曹妹妹她们一起查的,当时还真是费了大把力气呢!要不是臣妾家里那淘气的弟弟死皮赖脸的磨臣妾,臣妾才懒得动手呢!更别提查一个下人了!”说到这儿,庞贵妃的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弟弟的不好,但只要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出她对弟弟是多么的重视。
“是阿昱?”宋仁宗虽然听包拯说是安乐侯帮忙查的,但并没有放在心里,可现在听庞贵妃也是这么说,就不得不注意了一下。看来开封府的捕快和庞昱真的关系不错,都让那个恨不得把天戳破的小子低头求姐姐了。
“是啊,阿昱在开封府有个朋友,包大人让他朋友一直在查这个尤嬷嬷,休息不好也不能陪他玩耍,阿昱想着这尤嬷嬷是后宫里的人,就拜托臣妾帮忙了!唉,臣妾也没想到阿昱会有因为朋友求助臣妾的一天呢!就他这个混世小魔王,谁愿意跟他玩儿啊?不过还是包大人手底下有能人,还真有不嫌弃臣妾弟弟的!”手里拿着帕子轻捂嘴角,庞贵妃想起自家弟弟那摇晃着手祈求自己的模样就想笑。
“不过这尤嬷嬷啊,不查还没什么,一查起来,还这把臣妾和皇后姐姐、曹妹妹吓了一跳。眼看着在宫里没什么地位,可谁能想到她手那么长呢!如果不是为了包大人的案子,臣妾等人老早就把着老虔婆给治了!也不知您看没看到,她可和之前好几个小皇子的奶娘或者身边的宫人有关系呢!”说到这儿,庞贵妃就愤恨的卷起了手绢,看着很有几分同后宫中人为娘的同仇敌忾的模样。但她自己清楚,就算这些人的皇子死了又怎么样?和自己半分关系都没有。自己只要当一个宠妃就好,没有孩子、没有真情,只要能护住自己的家、爹爹、娘亲和弟弟妹妹,比什么都重要。
“皇子……”听到这两个字,宋仁宗也有些心痛。他三十多岁了,虽然身强体壮,但也为自己尚未有继承人而担忧。谁能想到母后有人在作怪呢?想起那尤嬷嬷家里面人的所在地,宋仁宗在宽大的袍袖之下握住了拳头。
还要忍,自己还要忍,唯有忍住,才能让自己战胜一切!这个国家现在虽然强大,但还经不起动荡!而且,自己要保证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不给对方一丝翻盘的机会!
☆、第八十章
“就这么把老夫人送过去没有问题么?那太后娘娘真的不会对她痛下杀手?”听着包大人让展昭和自己帮着李宸妃收拾行囊、送她去南清宫,柳长兴有些担心这个患有眼疾的老人。在这里她都能招来杀手,更何况是在南清宫呢?那可是刘太后的大本营啊!柳长兴对后宫分部不清楚,将属于八王爷的南清宫也归在了内宫之中。
“放心吧,如果真的有问题,大人肯定是第一个不答应的!”看着柳长兴担心的望着那走上马车的母子二人,展昭拍了拍柳长兴的肩膀。实际上他真的更想摸一摸这家伙的脑袋,感受一下他柔软细滑的发丝,但,唉,捕快有帽子也是个问题啊!
“希望如此吧!”柳长兴瞧着马车缓缓驶去,领头的是开封府的四大校尉,在后面跟着的是开封府包大人专门的护卫队,长长的队伍让百姓们都停下脚步,围观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是包大人又破了什么案子要找官家请旨么?已经见惯了开封府仪仗的百姓们暗暗的在心里猜测着这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大案。
视线转到永寿宫,虽然刘太后一直在卧床养病,但并不代表着消息不灵通。她千算万算,防备着宋仁宗见到八贤王和狄娘娘,防备着包拯与宋仁宗单独相处,希望借自己生病的事阻拦住他的脚步,可谁成想,在那样一个寂静的夜晚,她照料已久的孩子还是奔向了事情的真相。
“官家来了么?”穿着明黄色的吉服、上了浓艳庄重的妆容,刘太后在宋仁宗登基之后第一次将这件属于皇太后的朝服穿在了身上。外袍手臂两侧是用金线绣着的凤凰,搭配着朱红色的尾羽,看起来就像涅槃重生、遇火腾飞一样;腰带是暗红色的万字、配着蝙蝠的绣花图案,象征着一国之母福寿绵长。她带着由东珠制成的凤冠,钗钿的样式和花纹足以让每个女人疯狂,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把几条由珍珠制成的流苏垂在后面,刘太后就这么端坐在永寿宫正殿的椅子上,面朝着殿门,等待着宋仁宗的到来。
“娘娘,官家马上就来了,您真的打算这么做么?”一旁跪着的是穿着紫袍的郭槐。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家娘娘最后做的选择竟然是同官家摊牌。明明只要给李宸妃一碗毒药就可以了事的结局,为何一定要铺展的这么悲怆呢?想着娘娘让自己准备的鸠酒,郭槐眼里含泪,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成为了娘娘的拖累。
“哀家不这么做的话,官家会恨哀家一辈子的!怎么说也是培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当了三十多年的骨肉,哀家可以和后宫的嫔妃争,可以和前朝的官宦争,但却不能让他失望!当初是哀家错了,害怕母子天性阻隔了自己和官家好不容易培养的养育之情,一把大火烧了整个玉宸宫。但谁知一步错、步步错,瞒得了当初的先皇,却瞒不住现在的官家。如今官家要把那李宸妃接进宫里,不就是为了获知当年的真相?让他的亲生母亲重登太后之位?哀家不想看见同官家的母子感情有所阻隔,也不想同那个李宸妃低头,当年的事,就算哀家做错了,但也绝对不会后悔。今天让官家来,就是要给他一个真相!也让哀家自己的良心得到安宁!”
坐在椅子上,刘太后的手紧紧的握着,长长的指甲深陷到肉中,抠出一道道血痕。从她知道宋仁宗去了南清宫之后,她就料到自己以前做的通通都会传到宋仁宗的耳朵里,怎么用狸猫换掉孩子、怎么派人羞辱李宸妃、怎么放火烧玉宸宫,这一件件、一桩桩,如果自己如果成为了宋仁宗那是绝对不能忍受。因此,与其让自己视作亲子的孩子带着仇恨的目光看自己,还不如让一切都真相大白,最后自己带着平生的罪恶下地狱。
“皇上驾到……”就在刘太后决心已定的时候,永寿宫门外终于迎来了宋仁宗的御辇。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红色常服、带着金冠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母后,您这么着急找儿子是……”刚刚撩起袍子走进殿门,宋仁宗打算问问刘太后寻自己有何要事,就看见那找自己的人正襟危坐在凤椅之上,穿戴是从未有过的庄重和严肃。看着这样眉眼冷淡、神色肃穆的刘太后,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之感,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发生。
“官家,哀家今天找你来是有要事相商,事关你的生母以及在二十多年玉宸宫的那场大火。”慢慢的离开椅子,刘太后身上的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像是历史长河的画卷一般,慢慢的展开。
“不,母后,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您今天这是……”作为陪伴了刘太后多年的养子,宋仁宗可以说是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含义都十分的熟悉。这样的场面,这样冷冰冰的口吻,在他的记忆里也只有自己13岁那年,众位大臣怀疑自己是否有执掌江山能力的时候出现过。还记得那时的母后,凭着她那俾睨天下的眼光、统筹全局的部署、不输儿郎的霸气和傲气,只是用短短几句话就将大臣们的质问堵住,仅仅是一个冷冽的眼神,就让那个窥伺皇位的皇叔退让。今天为什么会和记忆中的模样如此相似?难道……看着刘太后缓缓的走下台阶,宋仁宗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不敢继续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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