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你们看见了么?他们这样子持续多久了?”并不清楚那外围的黑衣人是什么来路,白玉堂只能依靠现有的线索来猜测。
“并不清楚,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最初以为是襄阳王在殿中有所举动,所以如此防备,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比我们早到了一步,而且还成功的进到了大殿中。”看着眼前的情况,简溪和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眼瞅着月亮渐渐的向东方垂落,和庞统约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但自己这方依旧没什么进展,不知……唉!
而这个时候,襄阳王所在的大殿到底被谁围住了呢?如果柳长兴在这里的话,并且进入到大殿,就一定会高声叫喊“怎么又是你!”
没有错,现在站在襄阳王对面的,就是幽灵山庄庄主绝义。只不过这一次来到的他没有穿着黑袍,没有下跪,而是直直的站立着,眸子里闪着愤怒的光芒。他的面前是洒满一地的极品庐山云雾。茶芽肥绿、温润多毫,条索紧凑秀丽,叶底嫩绿匀齐。如果能把它们冲泡出来,绝对可以迷死不少喜爱品茶的文人墨客,只可惜现在却……
“赵爵,你现在还有什么说的?即使你不认识里面的茶叶,你总该认识这茶罐吧!”倒在襄阳王脚下的是破碎了的青瓷茶罐,从碎片上的釉色来看,不难推测出最初的它到底是多么的漂亮!只是单纯的从做工讲,好像还有些不少瑕疵。
“你……怎么发现它的?它没有给你的师父陪葬么?”完全不在乎这茶罐是否碎了,襄阳王舍弃自己高贵的身份,在绝义面前弯下腰,一片一片的把它捡起,就好像在捡多么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
“陪葬?赵爵,如果不是我要离开幽灵山庄,不是我的手下收拾了师父的书房,你觉得它会被发现么?我一直以为师父是被自己一掌打死的,并且为之骄傲!因为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父的墓是我亲自挖的,师父的碑是我亲手刻得,他的陪葬品每一件我都精心选择,生怕他在低下过得不快活!可是,你知道我在看到这些茶叶时的心情么?我一眼都能看破的东西,你觉得为你研究了那么多年的药人,我的师父,他会不知道么?我当时只是单纯的以为,是我进步的太快,把师父远远的甩在了后面,谁能想到,竟然是你这个家伙!而师父他,竟然还把你这混蛋给的东西,藏了起来!”
绝义的愤怒并非完全来自于师父被毒死,只要想想,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师父,就知道他早就预见到自己师父的死亡,并且期盼着接受。只是,他可以接受师父的死是因为自己超过了他,却不能接受他的死是因为一罐小小的毒茶!更何况,绝义之所以能容忍襄阳王到今天,甚至觉得无趣也一直为他效力,都是因为他的师父曾经在他的手下!无论怎样,他师父都为赵爵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他的死却是……
“是,我是个混蛋,我一直都知道。”从怀里拿出手帕,襄阳王将这青瓷的碎片细细的包好。即使这些碎渣有的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流下沾染了帕子上的蚕丝,他也未曾松手或是停止。
“你的师父一直都跟着我,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是母妃为我培养的暗卫,我生他生,我死他死。”可能是心累了,襄阳王没有了之前面对新任统领的霸气,而是显得垂垂老矣。他没有理会身后那束恨不得杀死自己的目光,一步步的走上了台阶,靠在了自己的王座上。
“那个时候还没有你,也没有这些人。父皇驾崩,我便被皇兄和群臣赶出了汴京。说实话,那皇位本来就是我的,父皇曾多次当着我的面属意于我,只是他走的太早,又太年轻!和哥哥比起来,我的母妃尽管漂亮却没有权力,我虽然聪慧却不够年纪,所以那把椅子就彻底的和我失之交臂。我来到了襄阳,你的师父陪着我……”有多少日子没能想起那段时光了,襄阳王自己也有些记不太清楚。最初他觉得那种日子简直就是耻辱,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噩梦!可是现在想想,比起清冷辉煌的宫殿,他宁可永远在下雨天躲在那个人的怀中。
“一年又一年过去,一代又一代人死了,然而你的师父,却一直陪着我。我体谅他后继无人,所以他抱了你回来,精心培养,以便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可是他为我想得太多了,也为我做的太多,在有一天我回过神来以后,竟然发现自己不能缺了他!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将要成为皇者的人,是多么大的恐惧么?皇者,注定孤独一生,怎么会在自己身边留下如此漏洞!”手指摩挲着王座上雕刻着的龙头,当触碰着上面坚硬的冰冷,襄阳王想起了当时自己狠下来的心。那时候自己就像这些漂亮的宝石一般,外观美丽,但却心底无情……
“你摔的茶罐,是我自己找工匠做的!就像你给你师父刻墓碑一样,我也亲手给他做了这么一个。只不过你的是纪念他的,我的却是要他命的!那里面装的茶叶,每一片都是我从他身上片下来的肉,每一碗都是我从他身上放出来的血。我当然知道这毒瞒不了他,但我还是把茶给了他。毒是慢性的,它不会对你师父造成任何能在表面上看出来的伤害,只会慢慢的腐蚀你师父的身体,让他从骨子里开始衰败!”说到这儿,襄阳王手上的口子流下来的血顺着扶手滴在了地上,一滴、两滴,三滴,就像他说的那种毒一样缓慢,漫长到人们根本感觉不到。
“而你师父呢,不知道他是因为忠心,还是因为习惯。在我送给他茶的第二天,他竟真的泡了出来。从那时候起,他喝得只有庐山云雾,而这种茶,是我给的,但也是我永远都不会碰的。因为我的母妃,就是因为它,薨逝了……”
悠长又缓慢的语气在大殿中回响,此时的绝义也早就忘了自己最初来的愿望。
杀死眼前这个男人?绝义的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可是看他满头白发,再看他眼里毫无生机,绝义知道他根本不必。
因为这个男人会自己死!他绝对活不长!
就这样,大殿内只有一个人在说话,像是一首哀乐在奏响。然而外面,却是群情激荡,手下与暗卫之间的势均力敌,武林侠客与千军万马的弩*剑*刀枪。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就在绝义听着襄阳王讲古的时候,大殿外的简溪和等人有些挨不下去了。眼看着前方两路人马不知要僵持到什么时候,简溪和同白玉堂商量了一下,做出个决定。暂时放弃大殿中的襄阳王,派部分人围守,以免出现差错,剩下的人则是剿灭或制服城中其余的势力,为庞统将要带来的大军铺平道路。
于是,在夜色掩盖的襄阳城中,杀戮再次展开。只不过比起南漳城外的血流成河,这一次显然要温柔的多。只是几句狠戾的威胁、几种致命的□□、几次立威的砍*杀,简溪和就率领着这群武林侠客把城里面拥有力量反抗的几个守城统领握在了掌中。虽然这手段有些阴狠毒辣,但接下这个任务的他们此时已经不是正义的江湖人士,而是平反的大宋国民。为了大宋朝的稳定与和平,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和安宁,也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迅速的,这些人中的部分替换了守城的士兵,一切只待庞统大军袭来。
至于襄阳王府的那些药人,坐在城内最高统领屋顶上的简溪和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身边人莫名的消失,自己自然清楚去向为何。只是那个人不说,自己也不便去问。那个人一直都对自己成为襄阳王手下的棋子耿耿于怀,更对自己曾经吃过的苦感到愤恨。他会做对襄阳王有利的事么?肯定不会。只要不对襄阳王有利,不对天下人有害,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把那些人都收为手下,哪怕是把他们全部杀死,自己都不介意。看着漆黑的夜一点点的被太阳照亮,简溪和终于靠在屋脊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从今天起,他才真正的迎来光明!
“襄阳王,如果你束手就擒,本将军可以饶你不死。你是个聪明人,本将军相信,你会知道怎么选择!”等到叶子上的露水刚刚消散,庞统率领的大军就到了襄阳。在接管了部分的防务之后,他甲胄加身,骑着马到了城里最大的府邸前。
面对飞云骑,府上所有的守卫都不堪一击,而他们拼死的汇报,也都没有丝毫回传的讯息。一路打一路降,没有暗卫的参与,即使有那么几个武功高妙的,庞统的人也依旧像切菜一样容易。走进了王府里最高耸的围墙,看着大殿那朱红色的墙壁、金黄色的琉璃,原本它们在黑夜中并不显眼,但如今,在阳光的照射下,却让人回忆起了汴京城内天子居坐的紫禁之地。
“庞统,你还是来了!”看到庞统带着人马走了进来,襄阳王的暗卫最开始想抵抗。可他们稍有动作,就被幽灵山庄的人给阻击,就好像是被看穿了一样。无论是出多少招,闪多少下,打多少掌,暗卫们都没能突破这些人的包围,或者给予有力的回击。最后,他们只能任由这些闯入者一步步前进,直到脚后跟已经贴上了大殿的墙壁。而这个时候,大殿的门自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年轻人,还传来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你是幽灵山庄庄主?”对襄阳王的话,庞统并没有在意。他所关注的,是这个从里面走出来的瘦弱年轻人。看这身形和样貌,再加上周围守护的人,庞统非常快速的推断出了此人的身份。
“现在已经没有幽灵山庄了,你可以叫我绝义。”并不在乎庞统是来干什么的,也不想知道庞统要做些什么,绝义就好像平常路过一样,一步步的走下阶梯。直到毫无痕迹的穿越飞云骑的阻挡,与庞统擦肩而过,才给他留下了这么一句。
“绝义?你来做什么?”在对方贴近自己的那一刹那,庞统握着刀的手差一点儿就要举起。只是他想起了展昭胸口的那一掌,最后还是决定相信这位非友非敌。
“我来……我来只是听里面的老头讲个故事,顺便再看看我师父生活过的地方。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要走了,不会影响你。只是,如果你想杀里面那老头的话,给他留个全尸,顺便葬在幽灵山庄后面的峭壁之下。如果你做了,我会很感谢你的。”还是一步步的走着,绝义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对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士们也没有任何惧意。然而即使他已经距离庞统有十几尺的距离,庞统仍旧可以清晰的听见他的声音,就仿佛这个人和他还站在一起。
“为什么你不给他收尸?”没有转过身去,庞统很平静的看着那个大殿里坐着的、头发苍白的老人,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绝义的出现,让他感觉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就好像自己进行构思的计划,一下子被人破坏的粉碎,根本就不像是成功,反倒像是失利。
“我?我嫌他恶心!”就算有再多的理由,绝义依旧无法接受自己师父被襄阳王毒死的结局。他本想让这个混蛋被自己折*磨、挣扎而死,这样自己就能为师父出一口恶气,可是当看到他脸上的死气,自己又不屑于杀这个男人!如果自己折磨他,他也许会有赎罪的感觉吧?如果自己杀了他,他会松口气吧?只是这些自己都没有必要做,与其让他在死前解脱,还不如让他带着痛苦和悔恨到地下跟自己师父解释!
“恶心?……好吧,只是我未必会如你意。”虽然不明白绝义为何会对襄阳王如此感觉,但庞统却没有明确的拒绝。对于襄阳王该如何处理,庞统始终有些犹豫。宋仁宗的口谕是不留活口,希望他死于战乱之中,坐实他造反的阴谋,让他留下千古的骂名。可是一旦襄阳王真的在反抗中死去,自己即使扛着平叛的旗帜,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下场。对皇室出手,逼死皇室中人,这已经超越了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就算眼前这个人不是天下共主,但只要他身上流着赵家的血,自己就不应、甚至是不能动!
“无所谓,一切随你!”听着庞统给的答案,绝义顿了一顿,但马上脚步又继续向前,明明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却瞬间好像消散在了风里。而他的手下,没有随着主子撤离,而是在子虚的带领下,一个个的拿着武器和暗卫对峙,顺便看场好戏。虽然首领不在乎自己曾被欺压,但是这些剽悍的人马,却不想放过里面那个自视甚高的老人。只是首领不出手,他们也不好使劲儿,只能做具有自己意志的旁观背景。
“庞统,你不想杀我么?赵祯那小子让你来,应该是已经打好了算盘吧!只是你,到底该怎么办呢?”襄阳王不傻,他能活过这么多年没死,就证明他绝对有和宋仁宗干一架的智商和能力。庞统这一次来,肯定带着宋仁宗的命令,绝不会让他苟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