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风卷旌旗。
营帐外,徐长卿目送三人离开。景天回头,但见冷冷月光下,那个紫衣男子漫然肃立,淡静凝华,锋芒内敛,不染纤尘。
衣清如水,人也清冷如水。
是的,
原本他就是万丈红尘中至净、至纯的一滴水!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上 僵尸刺客
翌日。
景天一整天,都和“风行堂”的兄弟们泡在一起。
这些江湖豪杰虽然个个桀骜难驯,但对于武学精湛之人,还是颇有几分敬畏之心。景天一出手便唬住了他们,接下来的事情好办得多。因他性格开朗,懂得灵活变通,又没有军营上层将官的那些颐指气使地劣习。一天下来,他早已和“风行堂”的兄弟们勾肩搭背,打成了一片。
只是“风行堂”里成员复杂龙蛇混杂,景天挑选了半天,也只凑了十八个好手,剩下的人员看来只有从玄甲兵中补充了。
景天到达玄甲兵的驻地时,秦王早已先行而来,原来他与徐长卿、丘行恭、秦叔宝几人正要率领小队出发去虎牢山查探地形。
骑在马上,景天打量着周围的地形,突然回头道:“白豆腐,为什么要叫虎牢关?这个名字很怪。”
徐长卿打马上前,耐心地道:“因为相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
“有意思有意思!”景天拊掌道,“白豆腐,若你哪天骑着那只胖猫在这里一转悠,说不定这雄关就要改名叫白虎关。哦,对了,我看胖猫自从变身之后,一直没精打采的样子,不会是因为忌讳这个虎牢关,名字不吉利吧?”
“那倒不是,它变身一次极是耗费元气,所以事后才会没有精神。”
“哦,胖猫好久都没出现了,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我听小沐说,他见周围山地险峻,灵气汇聚,所以入山加紧修炼。”
“嘿嘿……修炼好啊修炼好,省得碍手碍脚。”景天脸上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徐长卿瞥了他一眼,眼见对方笑得咕噜噜的黑眸,显见心底必是存着什么歪心思小九九。他忽然想起昨晚临别之际,景天那一语双关的切切叮嘱,心下暗生恼意。只是,景天打马纵驰在众人中,不时地嬉笑调侃,对于徐长卿的腹诽,竟是丝毫不以为忤。
秦王、丘行恭几人行在前面,望着眼前的山川地势,指指点点道:“我们与窦建德的荥阳一役,取胜关键便在虎牢关,若是能拿下此关,荥阳唾手可得。”
“不错,荥阳一旦拿下,窦建德便是大势已去。”
“白豆腐,荥阳为啥这么重要啊?”
秦王策马回身,主动解释道:“荥阳南依嵩岳,北濒黄河,西扼雄关虎牢,东控千里沃原,地形地势极为险要,自古就有‘两京襟带,三秦咽喉’之称。它素来是军事重镇,昔日陈胜、吴广率兵造反,把荥阳作为重要的战略目标。”
徐长卿补充道:“楚汉战争时,荥阳更是争夺的中心,刘邦与项羽在这里长期对峙、反复争夺,最终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
听着两人开始掉历史书包,景天很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哈欠,懒洋洋地道:“楚河汉界嘛,哈欠,听说书的说过。”
“三国时,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与吕布在荥阳大战……”眼见景天早已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徐长卿讪讪了住了口。然而,景天却眼睛一亮,兴奋地道:“是不是说书人讲过的,什么三英战吕布?”
“不错,三英战吕布就发生在荥阳的虎牢关。此关在历史上有“兵家必争之地”、“三秦咽喉”之称。我听师父讲过,此关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哦,懂了,怪不得虎牢关成了唐军与夏军的必争之地,怪不得秦王这么急着来虎牢山查探地形,就是为了后面的开战做准备。”
“是。”
一行人策马而来,入了虎牢山密林,林中树荫浓密无法行马,便派了几名玄甲兵留守在这里,其他人弃马轻装入林查探。
此时已近傍晚,远处的夕阳斜挂,天际流云飞卷,火烧云晕染了整个天空。
“有火烧云,想必今晚有场暴风骤雨。”
“是啊,这几天天气极好,怎么突然出现火烧云。”
徐长卿望着这流金溢彩的血红色晚霞,默默掐指暗算了一番,心下暗自担忧。
密林天气多变,就在秦王等人到达虎牢山山顶不久,这云霞满天的好天气,顿时变得雷电交加暴雨滂沱。瓢盆大雨“哗啦啦”地从天空泼洒下来,密密麻麻地交织在整个天幕。三丈之外,看不清任何人影,更不用说继续查探地形。
一行人只能无奈地从山顶匆匆撤下。天地间,风声、雨声、雷声、霹雳声交织成一片,然而,玄甲兵的进退依旧井然有序。他们是唐军最精锐的部队,天风海雨中,虽然景天看不清他们的相貌,但依旧可见这批勇士身形健硕,在风雨中越发显得行动迅捷,临危不乱。
众人转眼已撤回山下。
密林旁,几十匹健马正静静地待在那人,等待着主人的归来。然而,守卫健马的五名玄甲兵却不见了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间,心头登时泛起一丝凉意:“此事大有蹊跷!”
“秦王小心!”惊呼声暴起。
但见脚下,一溜迅捷无匹的锋芒自远处土壤划过,转瞬已到李世民跟前。“哗啦”一声,尘土飞扬间,寒光暴起,泥土中居然有一人直直飞出,僵硬地朝着他扑来。
随即,无数道锋芒划过众人脚下松软的泥土,又是十几人从泥土中暴起飞出,扑向玄甲兵。玄甲兵不愧为唐军最精锐的兵士,虽处变不惊,二十人迅速围成一圈人墙,将秦王护在其中,余者组成两圈,雪亮的钢刀齐刷刷出鞘。
“铮”,风雨中响起了九霄龙吟之音,玄甲兵长刀斜斜斩出。
一声暴喝。
“杀!”
刀光闪烁间,无数柄长刀匹练般卷向离他们最近的冷面杀手,金戈交鸣之音不断。
景天也混杂在玄甲兵之中,他的镇妖剑出鞘,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刺客的胸膛。然而,所有的人随之一怔,因为,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飞溅而出。
那些面色灰白的冷面刺客,似乎根本就不畏惧这闪着凛凛寒光的长刀,剑刃透体而过,也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驱趋势。
“噗”一声,冷面刺客直直往前一扑,任由景天的长剑洞穿自己的心脏。景天虽不信鬼神之说,但心下不禁暗惊,他右手发力使劲一搅,镇妖剑硬生生在那刺客的身上剜出一个大洞。同时左拳重重击出,“轰然”一声,那冷面刺客被景天内力震得飞出几丈。
“白豆腐,是僵尸,飞僵!”
“知道!须弥戒指里,有驱魔灵符,拿出来……”
无数的霹雳闪过,墨色的天幕仿佛被撕裂了一道豁口。玄甲兵仓促之下,已经镇定自如,迅速重新集结成一道人墙。
“杀!杀!杀!”
长刀齐斩,
刀影暴飞。
转瞬,杀退了僵尸刺客的第二轮攻击。
“不行!雨太大,灵符打湿了……”景天失声道,语气中透着几分惶然之意。
“啊!”又是一声惊呼传来。
原来有两名玄甲兵被僵尸刺客乌黑的指尖划破手臂,飞血四溅,忍不住嘶号出声。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纵然是斧钺加身也绝不皱半分眉头。不知道这僵尸指甲是何等怪异,竟然令得他们如何惨痛呼号。
两只玄甲兵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挣扎翻滚,长声嘶号,狼狈不堪。
其余玄甲兵瞧得目眦欲裂,他们都是浴血沙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现在突然看到对方要变成僵尸,心中之痛可想而知。
“杀……杀了我们……”
然而,众人一时间谁也不忍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歪头,琢磨着,下章要不要来段“死亡之吻”??
☆、第45章 下 死亡之吻
景天阴沉着脸,出手如风一剑斩落。那股子狠绝的戾气,颇有沙场老将的悍勇之风。他出招之快、狠、绝,更令得那些刀口舔血的唐军将士也暗自心惊。
众人只觉黑暗的天空骤然明亮,耀眼的刀光过处,两条臂膀飞上半空,混合夹杂着人体热血和漫天雨滴,纷纷扬扬洒下。那两名玄甲兵各自失去一条手臂,闷哼一声,痛得晕了过去。
壮士断腕!不过尔尔!
只要留得性命在,人生何处不青山。在景天眼里,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没了命谈什么逆天抗命。什么高深道义,都比不过实际的性命来得重要。他是生意人,只讲究最实惠的,他又是赌徒,保下赌本才有翻盘的机会。
虽是眼前血光四溅,然而徐长卿面对僵尸刺客,神色不见丝毫惶恐。他五指虚张,仿佛只是随意一拂,指尖过处便洒出一片淡色青雾。袅袅青雾四散飘溢,伴随着无数银亮的小鸟扑棱棱着翅膀飞出。
于此同时,一声清越的啸声穿透暗林。
那些灵慧的鸟儿仿佛通人性般,依照徐长卿啸声的指引开始翩翩起舞,它们轻灵妙曼地身躯滑过半空,无数细细密密的银线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这些织鸟嘴里不停地吐着银丝,飞快地织起了一张大网,那些僵尸刺客在里面仰天怒吼着,狂乱地挣扎着。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始终逃不脱那张大网的束缚。传说中的织鸟连银河天桥也能一夜间搭成,何况是小小一张伏魔网。
“景兄弟,给我护法。”
徐长卿盘膝一坐,瞬间凝目不语,垂眸敛神,然而手上却连接不断地借着各种复杂的法印。银色的伏魔网阵中无数的金光跳跃闪烁,面容扭曲的僵尸在里面仰天嘶吼。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空中,霹雳闪电交加,引来无数的雷火飞击在参天古木上。
“喀!”又是一道雷霆火爆闪。
随着古木的枯爆声,火星四溅之下,“喀嚓”一声,那三人合抱粗的巨木竟然拦腰被截断,倾倒过来。
——此乃天罚之兆!
何为天罚?天地皆遵循天道,人世间万物皆有法则。六道之中,都有一个能量结界,若是超越了这个结界,过于强大的力量则不允许留驻于人间,此时便有天罚降世,罚惩施法之人。
景天大惊失色,他虽不知这是“天罚之兆”,但他却知道徐长卿做法之时决不能有任何分心。此时若被外界打断,做法之人轻则经脉齐断,形同废人,重则走火入魔,当场毙命。他不及多想,就在那黑憧憧的巨大阴影砸过来之前,飞身扑了上去。
“轰隆”一声,声浪震天,众人纷纷闪躲。避之不及者,皆被震倒在地,等到爬起来时候,才发现景天和徐长卿被压倒在沉重的的巨木之下。古木枝叶繁茂,谁也看不清里面被压者的生死状况。
“景大侠!景大侠……”
“徐道长……”
“李将军……”
现场一片混乱。
浓密的枝桠里,粗壮的树干下,景天灰头土脸地趴在徐长卿身上。他的背上就是那巨大而沉重的古木,参天巨木死死地压在他的脊背上,压得他嘴角鲜血涔涔而下。
人的血肉之躯,怎能抗拒得了大自然的天罚之力!
“白豆腐,你……没事吧!”他稍稍蠕动嘴唇,鲜血绵绵不绝,皆数滴落在身下徐长卿的脸上。
一滴,
两滴。
徐长卿还保持着跌坐的姿势,里面空间太小,他无法转身也不能动弹。他唯恐稍稍一动,那巨木会立刻压倒下来,砸断景天的脊椎,碾碎五脏六腑。他们只能耐心等候外面的人搬开层层桎梏,解救他们脱困。
“咳咳……”景天咳嗽着,无力地苦笑道,“白豆腐,我一直以来逞强好胜,做梦都想压倒你……咳咳,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才能一尝夙愿。”
徐长卿微微一怔,他实想不到这等生死攸关时刻,此人居然还有心思开这样的旖旎玩笑。
“景兄弟,你不会有事。”
“白豆腐,我原琢磨着到了弱冠之年,就能够达成心愿,现在看来……,咳咳,是等不到了。”
“不会的,景兄弟,你不会有事的。”黑暗中,景天瞧不见徐长卿的面容,但却看见对方那幽深的眸中浮起了一层朦朦雾色,那是一种微茫若绝的悲凉。
“白豆腐,我就要死了,”景天的声音开始发抖,却又带了几分祈盼,“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句话?”
“别胡说!”
然而,景天打断了徐长卿惶急的反驳话语,他气若游丝地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爱……不爱我?”
瞬间,徐长卿的心头剧震。
景天呼吸吐纳间,滴滴的鲜血自上方不住地坠落在他的眉间。蜿蜒不绝的鲜血一丝丝,一缕缕,化为最寒冷的利刃,刺入了徐长卿的心扉,游走于四肢百骸。他浑身开始发冷,景天的血沾上他的脸,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