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口气仍是不善:“沾不得就沾不得,直接说不就好了,偏你要显功夫。”
东方不败一哂:“紧张什么,这里就算是有刀山火海,活人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你还担心我暗算你不成?”脱开任我行的掌握,他心里不安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少,出口试探的同时,目光灼灼地盯在任我行脸上。
只是,他还没从任我行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却见到一团白影,在不远处闪了一下。
“怎么了?”任我行见他脸色有异,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东方不败清楚的看到那白影缩到了土墙后面,能来到这里的,除了他和任我行,就只有杨莲亭了。任我行摆明了不想让他跟来做拖累,却不知少年人胆子不小,好奇心更大,居然缀在他们之后,任我行倒也没发觉。
“许是我看错了,”东方不败知道任我行最恨人阳奉阴违,若知道了杨莲亭偷偷跟来,这少年怕是要吃亏,于是干脆替他遮掩,又提高了声音道,“快走罢,我踩着你的脚印走就是了。”
“嗯。”任我行虽说不太相信他会看错,但显然对他这个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这里还不要紧,最多只是些小机关,再往里走,就要小心了。”
“小机关?”东方不败挑了挑眉,飞身而起,双足堪堪落在任我行留下的第一双脚印上。
“飞箭喷沙,落石陷坑,随处可见,自然算不得什么。不是小机关又是什么?”任我行脚下一步一顿,起落之间,在湿软的泥土中留下一双双清晰的脚印。
“好大的口气,”东方不败又腹诽了一句,嘴角挂上一丝幸灾乐祸之意,“到时候,你若是连这些小机关都对付不了,我看你怎么把这句话咽下去。”
行了约莫两三里,只见一座高楼冲天而起,高楼后重重叠叠,无数高高低低的土墙石壁,残破不堪的布满了斑驳的污泥,有些屋顶房檐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更显得摇摇欲坠,可饶是如此,这连成一片的规模也颇为可观。可想而知,昔日若是完好时,住在这里的人家是何等的堂皇富贵。
“东方……”任我行突然在那座高楼前止住步子。
“嗯?”东方不败这回总算没撞到他身上,对于他说停就停的习惯有些不耐。“吸星大法”不但让任我行纵横江湖十多年,还能让他对“葵花宝典”里的绝世武功视而不见,这等武学,说实话,若非上一世得到了“葵花宝典”,他那时就想要见识一下了。
“没什么……天暗了,把蜡烛点起来,仔细些。”
天还没全黑,东方不败往那比古灵州城墙还高的高楼深处望了一眼,只觉得影影重重,比之外面,似乎里面已进入深夜时分。
往后退开一步,和任我行站得远些,他拿出火折,将蜡烛点亮,火苗一下子跳跃起来,仿若带给他一闪灵光:“如此……便是要我替你开道了?”
难怪要多带一个人进来,原来是替他举蜡烛的。
“放心……”
任我行以为他担心前途凶险,让开半步,正想说句安抚宽心的话,东方不败却毫不迟疑的举步走了进去,侧托在手里的烛火,在地上拉出一道忽明忽暗的光亮,延续到那吉凶未卜的高楼深处。
22第二十二章
整座高楼,石梁为柱,木作梯。腐朽的木梯仿佛承受不住这等重量一般,在脚下不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伴随着东方不败手里的火光,一起应和着迈步,一下一下的晃动,更添了几分诡异。
上到第四层时,脚下的木板明显结实了许多,想是黄河发洪之时,还淹不到这么高,这里的木料尚未受过水涝的侵袭。木梯到了尽头,东方不败举高蜡烛,抬头看了看,这里比寻常人家房屋要高出一半,宽阔的楼顶轮廓伊稀在目,只是烛光太过微弱,照不分明。
“‘吸星大法’藏在这里?”东方不败不确定起来。这里空空荡荡的,多点几支蜡烛就能一眼望尽,全无一处可藏书之地。
“佛家建塔,也不是将至宝舍利供奉于塔顶么?”任我行语音沉沉,突然腾身掠起,如一只巨鹰,跃上房梁,衣袂带起的劲风刮的烛火陡然一暗。
东方不败足尖一点,身形斜斜的飞出,伸手在左边顶梁的石柱上一撑,托着蜡烛的手腕一抖,淌满烛泪的烛身顿时和石柱烧在了一起。同时,他的身子借着这一撑之力轻飘飘的再度向上,和任我行一起跃到屋梁上。
“下去!”头顶上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任我行的声音,几乎同时,一股如黄河倒翻般的力道当头压下。
东方不败身形在半空中一折,一手又撑到石柱上,另一手撤出长剑,剑锋反撩,迎上前去就是一剑。
然一招方出,他便觉出了不对。
手掌下的石柱,竟细细的抖动起来,仿佛石柱下有一颗发芽的种子,正要挣扎着破土而出,连带着附着其上的烛光一起颤了起来。
任我行那股掌力带起的劲风中这时响起许多道极细的风声,越来越密,像从高楼四角钻出来的幽魂,闻到了人气,纷纷都被惊了出来。任我行那惊涛一掌,竟扫之不尽。
东方不败挥动长剑,将身上守得滴水不露,心知是自己触动了石柱上的机关,这才引出这似鬼魅般几乎无声无息的箭雨来。可若是此时将它震断,先不说能不能止住这机关,这栋老旧的楼,怕是要跟着一起塌了。
就在此时,两人正凝神倾听箭雨的来处,身后的木梯突然又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声音急促尖利,一脚一脚的脚步声,好像踩在了人心上。
“什么人?”任我行一声厉喝,一个倒翻,夹在了呼呼的掌风,将周身要害处尽数护住,从屋梁上直扑下来。微颤的火光中,东方不败看到他五指成爪,探向木梯。
东方不败脸色一变,长身而起,手臂上探,轻巧的格开任我行,同时借力转身,一个伸手,将跑上木梯的那人兜在身后,剑上猛然震动了数下,堪堪挡住几支射过来的羽箭。
这时,他身后那人才发出一声惊叫,声音稚嫩,正是不知为何,偷偷跟来的杨莲亭。
“你来干什么……”东方不败不禁生出一股气来,先前他在土墙外见到的白影正是杨莲亭,本以为他是好奇,才偷偷的跟着两人前来,所以才在任我行面前替他遮掩,又故意扬声示警,告诉他此处步步凶险。没想到,这半大的孩子不知是蠢笨的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还是真的胆子极大,竟然还是不管不顾跟了进来。
“来找死!”任我行明晰的声音怒气勃发,他被东方不败拦了一下,片刻后人又到了半空,反手一掌,击在石柱上。
石柱受力,发出喀喇喇的轻响,半空中的风声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任我行还没落到地上,头顶巨大的屋檐忽然一晃,几块旧瓦破砖,连同石柱上的蜡烛一起,砸了下来。
紧接着,连侧梁也断裂开来,靠外的一头呼的落下来,任我行身形一顿,避得有些狼狈,一口真气流转不畅,竟向东方不败和杨莲亭的方向直直的坠了下来。
用轻功落地和坠下来自然是不同了,东方不败闪避不及,被他带了一下,两人摔在一处。
落下的侧梁将高楼靠外侧的石壁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发出的巨响,令人双耳嗡嗡作响,激起的尘土被外面的风一吹,顿时飞散开来。
身下的木板少了一边的支撑,慢慢的向外倾斜,两人稳不住身形,一起往外滚去。最后东方不败一剑刺出,钉在身侧的木板上,这才没从那个窟窿里径直跌出去。
东方不败轻喘了口气,正想去看杨莲亭,却发现任我行牢牢的压在他身上,两人几乎脸贴着脸,他才一转头,任我行口中喷出的呼吸之气便正好直冲入耳朵。
“你……”隔着薄薄的衣物,东方不败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任我行身上的热量,不知为何,他突然又想到那霞光下犹如散发着万丈光芒的高大身影,豪情冲天,指点江山。一时之间,有些晕眩,本来就尴尬的姿势,似乎更加尴尬起来。
“别动!”任我行突然一声断喝,让东方不败想将他推开的手停在一半,微微侧脸,眼角瞥到的一幕,让他的脸色立刻跟任我行一样难看。
杨莲亭人矮,木板倾斜的时候,他正被东方不败扯了一下,趴在地上,只往下滑了一点,就停住了身形。而那根掉下来的蜡烛,不平的地面上滚了两圈,微弱的烛芯撒出一连串的火花,居然还没有熄灭。
而原本放在任我行身上的火药油布包却也在刚才的一片混乱中从他怀里掉了出来,正好落在那根蜡烛的上方,相距数寸之遥。
杨莲亭见那油布包离他也只有大约一臂的距离,知道这是从任我行身上掉出来的东西,于是便伸手去够,想要将它拿回来。可是人小臂短,伸了几次手都没够到,反而将那布包向蜡烛的火苗又推近了几分。油布防湿防潮,若落入水中,也可保证里面的火药不失,可若是和火苗碰到了一起,那他们三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只怕也是尸骨难存。
“叫你别动!”眼见着火药又被杨莲亭的指尖顶得向蜡烛移近了几分,任我行的喝声震得东方不败耳中嗡的一响,耳鼓都似被他震破了。
东方不败皱了皱眉,撑住剑的手又用了几分力:“你去拿火药,我把他拖下来。”就算三人一起从这高楼里摔出去,也总好过引燃了火药。而之所以让任我行去拿火药,东方不败也有自己的思量,本来任我行留着杨莲亭,就只是为了牵制杨氏能尽心的照顾任盈盈,而杨莲亭若是落在任我行手里,难保任我行盛怒之下想不了那么许多,直接一掌劈了他。
任我行低头看了他一眼,两人漆黑的瞳眸之中映出彼此的影子,任我行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犹豫,嘴里低声说了句话,手在东方不败肩上一按,便朝里掠了进去。
“不要怪我。”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低沉的声音和似乎还残留在东方不败的耳朵里挥之不去的嗡嗡声混杂在一起,听不清晰。可是从口型,东方不败伊稀觉得他说的是这四个字。
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任我行已经一把拖住杨莲亭的衣领,将他往后甩去。杨莲亭脖子被衣领卡住,呜咽了几声,手舞足蹈的挣扎起来。
“不好!”东方不败并没有想到杨莲亭落到任我行手里会如何,他根本来不及想,他只看到杨莲亭一脚正好踢在那包火药上,火药径直向奄奄一息的烛火滑下去……
23第二十三章
东方不败心中一紧,反手在刺穿木板的剑柄上一拍,再顾不得去权衡自己这股力道是否会加速高楼的倾塌,借着力,身子倒翻上去,一把将那滑落的火药包抄在手中。
那边任我行正好松开手一掌劈出,微弱的烛火是被他的掌风扇灭了,但那几点撒出来的火星子遇到了干燥爽脆的木板却欢腾的炸开了火苗,反而将空荡荡的一层楼照得个通亮。
脖颈处少了任我行的钳制,杨莲亭一边抚着胸口狠狠的咳嗽,一边摇摇晃晃的要站起来。可这层楼已经倾了大半,连东方不败和任我行都要借力方能稳住身形,他又如何能站得稳。加上东方不败那一拍之力,才跪起身子,脚下突然一阵巨震,一个没站稳,连滚带跌的就从那砸出来的大窟窿里滑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还剩下层楼里火光明亮,东方不败见火势汹涌起来,正要将火药远远抛出,没来得及看到那个大窟窿犹如猛兽的大口一般将杨莲亭一口吞下,却看到了任我行紧跟着杨莲亭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飞身而出,举着火药的手不由一顿。
就这当口的稍稍一缓,头顶本就断了一半的横梁经火舌一舔,终于支持不住,轰的全部倒了下来。明艳的火光带着一股逼仄的灼热,正好将那个窟窿挡住。东方不败只看到任我行人在半空,一手擒住了杨莲亭的脚踝,将他下坠的势头扯的一顿,就被那火头逼得脸上发烫,脚下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刻根本经不得他细想任我行究竟为何要如此尽心的去救杨莲亭。出口处尽是烈火拦路,东方不败手上的火药可再不能往外抛了,若是沾着丝毫火星,粉身碎骨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而横梁一倒,整座高楼看似坚实的屋顶房檐也紧赶着整个儿的轰塌下来,飞扬的尘土几乎将火光掩住。
东方不败飞快的脱下袍子,反过来抖了抖,将火药油包厚厚的包住。火烫的劲风已经压体袭来,四面已再无退路。
东方不败不慌不乱,从地上拔起剑,脚下使了个“千斤诀”,此时就他一人,他自然不用再刻意隐藏实力,加上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