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主人,受您的影响,我看不出他的命运。不过,他会是一个好国王的,这是性格,也是命运。”
斯文隐秘地给梁小夏传了这么一句话,独自离开,留下梁小夏和昂撒单独会面。
“他是我新收的随从,你不用担心,他不会乱说什么的。”梁小夏不清楚昂撒对斯文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她在尽量弱化昂撒的感觉。
“抱歉,失态了。我最近实在是太累了,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有些过度紧张。这不,安息森林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王都里几乎是一团乱。伯奇那边兵马调动频繁。我每天得像赶演出一样,跑好几个地方,实在是分身乏术。有时候一天下来。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
昂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身子向后面的沙发倒去。半个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中,看起来真的是累坏了。
“累的话,你随时可以放弃的。以你现在的实力,没必要非坐在那个位子上。哦,到时候如果你决定争那个位子的话,血腥黑金宝剑记得还我。”梁小夏握着小勺子,搅了搅杯中甜腻的花茶。看着茶杯中漂浮的一片片花瓣,用勺背将花瓣又压入水中。
“不行!”
昂撒立刻坐直了。他接手父亲的势力总共一年多,却已经深知政治斗争中的你死我活,在这个恶劣的角斗场,停下来就是死,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是吝啬,安逸的退休更是愚蠢的妄想。
“放松,放松~我这不是来了么,给你解决问题来了。你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吧?在人类中,你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了。别总是给自己太多压力。
想想吧,如果顺利的话,三十岁之前,我就能够称呼您为‘荣耀国王陛下’了。和那个相比,现在的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关于血腥黑金宝剑,你想好了吗?”
昂撒知道梁小夏指的是什么。
他如果想要以王室流落在外的继承人身份继承王位,就意味着他必须撇清自己和父亲尼赫迈亚的血缘关系。
尼赫迈亚是有名的将军之子,少年天才,已故先王后的幼弟,在他的血统上不能做文章,如此一来,只能说昂撒是秘密在外寄养的继承人,和他只有名义上的养父子关系。
“我——我不知道。”
昂撒的身体又倒入沙发中,连头都后仰着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倒悬巨大花灯的天花板,双眼中净是迷茫和挣扎。
昂撒骄傲,不屑于欺骗和背叛。在他的眼里,使用血腥黑金宝剑,他角逐王位就有了更大的把握,同时也背叛了父亲,背叛了他真正的血统。从记事起,昂撒就想超越父亲,想要摆脱父亲的阴影,可他真的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去获得成功,这是耻辱,也是污点。
想到父亲,意气风发,冷硬坚毅的军团首长,面对刺客袭击,即使受了伤也一步不退的父亲,流血摇晃,身板仍挺立僵直的父亲,昂撒第一次觉得,他的父亲是无法超越的。这种感觉,也许只有他当了父亲以后,才能体会吧。
现在,十四岁就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帝国天才,最年轻的军事统帅,铁血骄傲的国家英雄,他的父亲,尼赫迈亚,像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每天坐在地上看画册,要吃糖,要每天缠着昂撒让他讲故事,睡觉前需要哄,吃饭要人喂。父亲的身影依旧高大,却脆弱得像个婴儿,需要呵护和抚慰。想到这里,昂撒更是心力交瘁。
这样的父亲,他实在不忍心再去伤害了,可除了使用血腥黑金宝剑,再想要向前一步,只能拼军队,以实力硬碰硬,染血屠城,你死我活。让他的手下,父亲辛苦培养的军团去做自己争权的垫脚石,不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想这么做。
“昂撒。人类的国度有一种说法——好的政客不需要良心,你听过这句话吗?”
梁小夏的话,拉回昂撒的思绪。他望着梁小夏的脸,手指捏紧了身下的沙发。难道说,她也认为他该这么做吗?事到如今,确实已经别无选择了。
“这不是游戏,不是小说话本,也不是英雄传记。我们是真的活在这里,活在当下的。现实就是,为了得到一些东西,你必须用更大价值的东西来交换。我不知道你想要当国王的愿望有多强烈,作为精灵,我也无法理解你们人类对于权力和地位的渴望是从何而来。我知道,你们需要一些手段,一些见不得光的,摆在台面下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比如暗杀,比如投毒。比如造谣和制造意外。随着这些手段,人的良心也需要交换出去一部分。这是无法避免的规则,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这么做。”
“可是我真的觉得,你需要底线。你的骄傲是我所欣赏的,骄傲的人心里总是绷着一根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条线可能很低很低。比道德低得多,可这条线始终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伯奇,我从来就没在他身上见过这点。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是很可怕的,在不太遥远的将来,一个没有底线的国王会更可怕。受他的影响,他治下的民族。他的国家,也会变得无法无天,不知收敛。而这种没有底线的狂妄——恰好是末路的开端。”
昂撒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在选择,一室沉寂。末了,昂撒拍了拍自己的脸,显得精神些,坚定而执着地看着梁小夏。
“不用血腥黑金宝剑了,我决定了。对。就是这样,我不用了。”
下了决定,昂撒像解脱了一样,端起他面前一直没有碰的茶杯。猛喝了一口水。
“咳咳,咳咳…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哦,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和伯奇硬碰硬了,希望他会像以前在学校里赛马连败一样,这一次也输给我。你放心,宝剑我会还给你的。”
“不,别急。宝剑还有用,它是你的底牌,当然也可以变成你的杀手锏。”
“这有什么区别?底牌和杀手锏是一回事吧?”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梁小夏掏出一张纸递给昂撒。昂撒打开后匆匆读了起来,目光随着一行一行字的移动,逐渐明亮,脸上的颓丧凝重也在逐渐消失。最后,他手上的信在阅读完毕后,自动燃烧,化成一片粉末散在茶几上。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可是,你觉得真的这能行吗?”
“我也无法确定,不过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还是有的。”梁小夏又从臂环里摸出一个小鳄鱼徽章,给昂撒扔了过去。
“拿着这个去拜访你们王都水底下一直潜着的那条鳄鱼。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人类的内部事务,我不想参与太多。”
昂撒了然地点了点头,将鳄鱼徽章收好。
“对了,你信里说的费恩退兵是怎么回事?这事情对我们精灵来说很关键,详细讲讲。”梁小夏解决完昂撒的问题,就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她真正关心的还是玫缇斯的情况,通讯不发达,她对费恩关于战争的计划几乎一无所知,已知的这些,还是靠泥球偷偷传递出的消息分析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可靠。
“不是退兵,只是暂缓进攻,这是我一个月前在那边埋的探子收到的消息,你看看。”
费恩拿出脚下放的公文包,拿出一支普通的羽毛笔,拆开笔杆后,抽出其中的小纸条递给梁小夏。
黄金城已经被打下来了,这是个坏消息。费恩的第一骑士兼先锋军统领汉尼拔将黄金城围堵了三个月,城内米粮断绝,大部分矮人战死,小部分从密道中窜逃,离开黄金城逃入西晶森林。黄金城已成人类攻打精灵部落的先锋大本营。
小信笺上只写了聊聊数笔说明情况,梁小夏可以想象,城主金刚当时必定是站在城头,指挥着矮人们将铁水从城墙上浇下去,阻挡汉尼拔军队的进攻。三百多黑矮人对一万士兵,金刚定是凶多吉少。不知道金木那个傻小子怎么样,不知道送她空间臂环的金机还活着没有。梁小夏心下黯然。
打下黄金城后,人类进攻的脚步就被绊住了。原因主要有三个:第一个,军队面临的一大片连路都没有的原始森林,随着森林植被的疯狂生长,玫缇斯先锋军手上的地图也变得厉害,地图上很多坐标都覆盖变化了。人类先锋军必须重新派探子探路。第二个,进入新一年的秋季,再过两个月就是冷冬,完全不适合人类作战,黄金城所在沙漠背靠的海洋也开始进入冻期,运兵和供粮到时都会被阻断。第三个,费恩正式贴出了布告,他将在明年一月春季,册封玫缇斯的王后,停战以示其仁德宽厚。
“仁德个鸡大腿。”梁小夏心里暗骂一声。将手里的小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没有找到新的信息,抬头问昂撒:“还有别的消息吗?再没了?”
“你手上的就是原稿了。这是埋伏在玫缇斯的探子弄到的消息。至于费恩的远征军那边,隔着海洋,信息很难传过来。我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好吧,谢谢你。这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消息。这份原件。我就带走了。”梁小夏收好小纸条,似想到了什么,又对昂撒嘱咐了一句。
“昂撒,不到万不得已,别和伯奇真的短兵相接。我总觉得,费恩的暂时性休战,未必没有在打你们的主意。”
“你是说——”昂撒听到这个。眉头立刻又皱紧了。前狼后虎,费恩如果真的有什么打算,也是个麻烦。
“别太担心,”梁小夏拍了拍昂撒的肩膀,她希望艾格玛瑞亚的局势能够将费恩的视线拖住一阵子,可她也明白,短暂的休整之后,将是更加疯狂的卷土重来。“对了,我还有礼物送你,这双护腕很不错。上面的阵法能够防御一些虚弱诅咒和操控类法术,你穿在身上,还能提提精神。”
梁小夏又拿出一对硬壳护腕,掌宽暗红色壳上绘满了诡异的花纹。在灯光下转动时反射低调的红光。
魔法护甲!
昂撒的眼睛几乎都快粘在这对护腕上边了。
他不是法师,可不代表他是个无知的白痴。这对护腕不是普通的炼金师做的魔法护甲(虽然那东西也很贵),而是一对法阵护甲!
所有的法阵都是需要法师亲手绘制的,当法师到达三级以上后,法阵才能有一半的成功率,法阵护甲对材料的要求之高,操作之精细,严苛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境界。
伯奇的母亲卡门,就是一个三级法师。她身上的法袍就是一件法阵护甲,一件耗费整个法师团三年,捕杀二百四十四只熔岩蜥蜴,法阵刻画失败二百四十三次,最后只绘制成功的一件法袍,又称血染火蜥法袍。那件袍子,是名副其实由法师和战士的血换来的,十二个日夜不停流转的法阵,能够完全防御三级以下任何法术,完全称得上法师极品。
此时此刻,一件从前只能由他远远看着的法阵护甲,就这么敞亮地摆在茶几上,就在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护腕上互相穿插嵌套的法阵花纹,精致繁复,看不到片刻,昂撒就觉得眼花缭乱,揉了揉眼睛,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这真的是给我的?你确定?你,你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吗?”
昂撒拿起那对护腕,手都在抖,手指触及光滑的法阵表面,冰凉的感觉沿着指尖传递进他心中。褪下双手的袖子,将护腕紧贴着皮肤扣好,清凉的感觉立刻沿着护腕内部蔓延全身,多日的疲劳也清洗一空。真的是法阵护甲,他心中的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这是你做的吗?”
昂撒这么问,心里已经确定了。梁小夏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的神情,看在他眼里更是一种带着谦虚的暗暗肯定。
想到这里,昂撒激动得都站起来了,隔着茶几恨不得将梁小夏抓到自己怀里。他现在无比后悔当时向她求婚时没有再多尽些力,没有再坚持些打动她的心。
“我这里还有两件,一件是甲胄,一件是头盔。看你也用不上,我就自己留着了。”梁小夏很满意昂撒快要疯掉的表情,心里偷偷乐了乐。
“什么!还有?!卖给我,都卖给我。你说多少钱都行!钱你看不上的话,我拿别的东西换也可以。”
“昂撒,我也知道这两件东西的价值,这是珍贵之物,不是钱能够衡量的。既然这样,还是以物易物来换好。都是朋友,总是钱呀钱的,听着不舒服。”
“你想换什么?”昂撒立刻警觉了,他还没忘记自己上回才答应了梁小夏三个条件。
“没什么,换一些书,粮食,还有生活用具,我总得做些未雨绸缪的事情。行吗?”
几乎是在梁小夏话音刚落,昂撒就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看到她掏出来的一张长长的详单时,又变了脸色。
单子上的东西,多得不胜枚举。大大小小零零碎碎,应有尽有,从种地耕田用的工具。到家禽饲养的饲料,到气候观测用的仪器。到搭建房屋的木材沙子,甚至昂撒还在上面找到了“儿童启蒙玩具——七十套”这样一条。
所有这些东西,加起来刚好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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