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夏无意识地笑了笑。
“呐呐,小夏尔。不得不说,你受伤以后变得更漂亮了。看着你脑袋上那三个颜色不同的东西,师傅我的心情都会无比愉悦~”洛基扭着腰,很没正形地晃到梁小夏面前。
将菜篮子往她腿上一搁,洛基把她身上滑下来的毯子向上拉了一点,推上轮椅,将梁小夏送回屋子里。
“我给玛塔基尼写信了,估计他这两天就到。哦哦,马上就要见到爸爸了,小夏尔激动不?哦,不用太感谢我,你师傅我一向很心软很善良的。来,说声‘谢谢师傅’听听?要甜甜的那种——”洛基推着梁小夏进了厨房,转身拎着菜篮子蹲在地上摘菜。
“闭嘴吧。我正想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导致这辈子认识你这么号人物。”梁小夏盯着洛基蹲在地上的样子,真想一脚踹翻他。
名义上讲,梁小夏现在是个死人。
玫缇斯新王加冕舞会上的刺客事件,就像一枚大炸弹轰在整个南方大陆上,激得各国沸沸扬扬。
参加舞会的近五千名宾客,最后只活下来了不到四百人。南薇精灵部落来了十二个人参加典礼,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三个,其中汨罗还是重伤难治,被另外两个精灵合着抬回去的。
其他各国使节和代表也死得死,伤得伤。当天玫缇斯在场的七十多个城主全部殒命,王都的贵族大臣也死了将近四分之三。
牺牲者中,除了侍卫之外,只有一人是死在了暗精灵刺客手中,另外的人全部都身亡于费恩召唤出的那个红色闪电球下。
登基前没有王妃没有继承人的新国王失踪,留下个巨大的,像黑洞一样不停吸收能量的烂摊子给幸存的大臣们。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围堵在王宫门口。要求给在这次谋杀事件中牺牲的人讨个说法。各国使节的声讨信像雪片一样,一封接一封塞进外事大臣的办公室,强硬要求玫缇斯做出公开道歉声明。并付出巨额的赔偿金。
甚至有人将这件事情阴谋论化,认为国王的加冕典礼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是费恩一手策划的,要将各国势力聚拢在一起。进行一次性打击的,有预谋的恐怖袭击。
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人心惶惶,无心生产。
玫缇斯的新王失踪致使民众们开始怀疑,玫缇斯的王室受到了某种恐怖的诅咒,或者是上天降下的神罚,导致继承人一个个不得善终。
先是大皇子暴毙,再是公主们的意外身亡。最后老国王也在去年撑不住逝世了。短短几年里,王室的继承人只剩下费恩王储一个。可现在刚刚加冕的新王也没了下落。生死不知。这不是神罚又是什么?
大量原先费恩的支持者和崇拜者在晚上拿着蜡烛走上街头,在街道中间的地板上画各种道听途说,稀奇古怪的法阵,整夜整夜祈祷,念念有词地不断祈求神灵救赎他们的国家。
这些流言,一部分是梁小夏做主放出去的,另一部分是恐慌的民众自发猜测的。
洛基每天都会给她带回来新的消息,再照着梁小夏的吩咐乔装打扮,在驿站,酒馆。码头散布谣言。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说点正经的,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梁小夏这两天心里一直有些不安,似乎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嗯。今天的消息可不少。坏的多一些,不过也有好的,还有些不好不坏的,你想先听哪个?”洛基掐掉一段蔫黄的叶子,贱贱地用菜头扫了扫梁小夏的脸。
“嘭!”梁小夏身体放出的红色电流将菜头电了个焦糊。
“切,真不可爱。”
梁小夏手指还是不灵活,微小地抖了一下。她知道洛基这是在不断刺激她,希望她的手臂能够动起来。可那菜头还没洗,叶梗上还沾着泥呢!
“先说不好不坏的吧。”往往是这些不好不坏的消息,能让她有些重要的发现。
“不好不坏的消息有两条,都有点蹊跷:那个敲钟的塔楼昨夜被盗了,大钟不见了。还有,城北的河里今早打捞上来一具尸体,死者有点特殊,是个黑矮人。”
钟楼被盗?钟不见了?那么笨的钟是怎么被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走的?偷钟干什么?
梁小夏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
至于黑矮人尸体,应该是和金锤说过的,玫缇斯大量抓捕黑矮人有关系。
不管费恩抓这些黑矮人是做什么,那处秘密地点应该就在城北,河流上方的某处了。梁小夏寻找金铃的计划,因为这条消息稍微明朗了一些。
“那好消息呢?希望是真的能鼓舞人心的消息。”梁小夏分析完之前的信息继续问洛基。
“好消息就是,艾格玛瑞亚的傀儡小国王快不行了。治疗师又从他身上查出来了一种毒。那种毒很隐秘,掏空了小国王的身体,治疗师发现得太晚,据说是没得救了,顶多能再撑一星期。”洛基眼角上挑,撇了撇嘴。
“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点晚,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了。柯西莫亲王也许这时候正在给他主持葬礼呢~”
的确是好消息。
不管那毒是谁的手笔,梁小夏都可以预见艾格玛瑞亚国内一场大混乱。王位的争夺能让几大军团打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诺厄那老狐狸什么时候出手,或者这毒本身就是他的杰作。
打吧,打吧,争得越凶越好,最好能够争到军阀割据,国破土裂,这样他们西晶森林就安全了。
梁小夏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问:“那坏消息是什么?”
洛基脸沉了下来,说:“这真的是个坏消息。费恩没有死,他又回来了。”
“哦?”
这点并不在梁小夏的意料外,当时她冲入大厅中间时,费恩就不见了踪影,他肯定是有某种秘密脱身的手段。玫缇斯算是费恩的老窝,他在这里经营了几年的势力,肯定不会说舍弃就舍弃,他回来是迟早的事。
只是不知道费恩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在三个月之后才现身,他难道不清楚玫缇斯国内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吗?
“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费恩这次回来,身边多了一个人——赫尔沙。”
“什么!泥球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梁小夏“呼”地一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左眼转瞬由鲜红变成了暗红,秀眉紧蹩。
“是的。费恩今天坐在马车上游街了。他看起来变化很大,脸色灰暗,瘦得像是咱们森林里的长臂猴,那身王袍在他身上挂都挂不住。他旁边站着的据说是即将迎娶的新王后,那身影我绝对不会认错。相信你师傅的眼睛吧,我这俩眼珠子可是精灵的!”
洛基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保证自己不会看走眼。
那么,这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
毫无疑问,费恩是个危险人物,泥球和他在一起,保不住是受了他的哄骗,被费恩用什么样的话圈住了。
梁小夏根本不信任费恩,那头金发盖不住他骨子里的偏执和阴栾。和费恩在一起,最后受伤的还会是泥球自己。
“他有没有宣布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梁小夏问。
“这个似乎并没有公布。我猜着怎么也得四五个月以后,现在国内的形势可不容他乐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洛基摇了摇头。
梁小夏闭眼,手指微小地敲打在轮椅扶手上。
“洛基,费恩真的变化很大吗?”梁小夏问。
“这么说吧,”
洛基摘完菜,拍了拍手,蹲在梁小夏跟前比划:“你师傅我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剑发誓,那个精灵少女绝对是赫尔沙。但是我可真不敢说他身边的男人就是费恩。
他的脸已经快赶上咱精灵的白了,头发还是金色的,可眼眶深深凹进去,颧骨都快扎破皮肤突出来了。
要不是他戴着王冠,手里握着货真价实的玫瑰手杖,我真以为他就像是哪个监狱里刚跑出来的犯人!太折磨我的眼睛了!”
洛基双手在自己脸上比划,给梁小夏形容费恩现在的样子。
“嗤,”梁小夏笑了一声,听到费恩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手指又在轮椅上敲了一会儿,梁小夏说:“这样吧,明天咱们放出消息,就说真正的费恩其实是死在了他手里,被他夺了玫瑰手杖和王冠。现在这个国王只是个冒充的假货,和王室没有半点关系。”
在这个世界,各个君主制国家里,民众对于王室的信任和忠诚度高到了一种令她惊诧的程度。尤其是发誓效忠于王室的骑士们,简直就是“为君王生,为君王死”的道德典范。不知道他们听到了这个消息,又会作何反应?是继续向一位可能假冒的国王效忠,还是掀起调查的风暴?
梁小夏很期待。
她就是要费恩步步艰难,如同海中的划桨一样泡在挤压的海水中,这是他欠她的。
还有泥球——梁小夏闭上眼,隐去其中的黑暗和阴霾。想要玩弄她的好友,就得先从她的骨灰上踏过去。
第八十二章恒心
只要一起经历过长大和成熟的过程,就足以使最肤浅的相识变为最亲密的知己。
——洛根?皮尔索尔?史密斯
将几个老贵族大臣送出宽敞明亮的书房,费恩收敛了脸上最后一丝笑容,握紧玫瑰手杖,一拳愤怒地砸在桌子上。
是谁?到底是谁在跟他作对?违抗他的命令,一个个都该死!
那些顽固不化的老东西,不帮着他稳定国内政局,现在居然还骑到他头上来。竟敢质疑他的真假?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他才是玫缇斯的王,唯一的王!
该死的,他能到哪里去做血缘鉴定?他们这是在拿王室唯一的成员做文章!
大桃花心木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摞得高过了他的身高。费恩一胳膊扫过去,文件连着桌上的笔筒全部掉在了地上。墨水盒打翻,在地毯上溅起一条斜长的黑色痕迹。
一脚踹在椅子上,高大的靠背椅也倒在地上,费恩疯狂地扔着手头所有能扔的东西。不到片刻,书房里便一片狼藉。
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费恩照着镜子,单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镜中的人,皮肤苍白干枯,眼底泛青,过去漂亮的蓝眼睛现在就像死鱼眼一样占据在他眼眶中的位置,嘴唇干裂发紫,头发也大把大把脱落。
手指在脸上抠出一道红痕,费恩猛地将镜子对着酒柜扔了出去。
啪啦!酒柜透明的玻璃门被砸碎。小镜子背面镶嵌的各色宝石散落一地,红色的酒液从破碎的玻璃瓶里汨汨流出,柜上的玻璃残片照出无数个费恩的影子。
费恩手指插入头发。狼狈地坐在地毯上,隔着大落地玻璃窗向外看。
外面阳光明媚,春日的树叶抽出柔嫩枝条。广场中央的喷泉不停地喷出淡蓝色水柱。在阳光中跳跃舞蹈。
泥球穿着一身白色长连衣裙,坐在喷泉台旁边。单手托在身前,一群白鸽子“咕咕咕咕”围着她叫,时不时扇动翅膀从她柔嫩的手指中啄走一两颗谷粒。
将垂下的一缕软发别到耳后,泥球望着远方,最后挥手将剩下的谷粒全部抛洒入空中。鸽子们扑扇着翅膀,“哗啦哗啦”又围过来一群。
费恩看完这一幕,动作有些粗暴地拉上了窗帘。将亮得刺眼的阳光隔在外面。
黑暗中,他摸上了自己的胸口。良久,又大力锤了一下地板。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他宁可毁了她,也不愿承受嫉妒啃噬灵魂的痛苦。
三下敲门声过后,一个全身甲胄的魁梧男人进来。他微微诧异了一下室内的昏暗,点燃了角落里的魔法灯,男人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书房里散落满地的杂物。
“汉尼拔,你来了。”费恩毫无形象地坐在倒伏的长椅后面,看不见表情。
“是的。您最忠诚的骑士汉尼拔倾听您的吩咐,国王陛下。”汉尼拔放下手边的杂物,右拳撑地,单膝跪在书桌前。
几年前还是吃喝玩闹胡天海地的朋友。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其实变化早就开始了,从费恩清醒的那一刻开始,汉尼拔就注意到他的变化。那个总是傻乎乎地追在他后面挠着头皮叫他“汉尼拔哥哥”的小费恩不见了,他变得很有想法,变得很深沉谋划。若不是他还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汉尼拔真的以为费恩是另外一个人。
他从一个懵懂少年突然变成了金玫瑰,现在又变成了这副样子。汉尼拔觉得费恩实在是变得太快,他跟不上他的脚步。
“别叫我陛下,叫我费恩就好。汉尼拔,你是我的剑,我的刀,我的兄弟。谢谢你,在我走的这段时间里扛住了担子。”费恩慢慢站起来,亲手扶起来跪在地下的汉尼拔。
他真的变了,汉尼拔随着他的搀扶站了起来。
可不管他怎么变,费恩在他心里都是一个小弟弟。现在这个小弟弟有了野心,他也只能尽量陪在他身边,护着他,满足他的愿望。
“汉尼拔,骑士团的反应怎么样?不用瞒我,我知道这事情已经搞得满城风雨了,实话实说就好。”费恩握着玫瑰手杖的指节捏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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