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西西弗斯能不能脱身,他都得不到自己身上的东西。
在这之前,她会将父亲送去遗弃之地。
失去“夏尔小宝贝”,母亲会痛苦;若失去父亲,母亲也会死亡。她必须保住父亲,也为了保住母亲的命。
梁小夏一瞬间权衡清楚,单手高高举起,只看西西弗斯的表情,随时准备落下。
是要玉石俱焚么?
西西弗斯有些头疼,他不怕土元素使仆自爆,他可以瞬间传送脱身。
可若真的刺激得精灵自爆,他会损失才转化成亡者的费恩,一个魔弓手侍从,一个会高级幻术的法师,一件防御精神力量的物品,还有一个五级巅峰法唱者,更重要的,他会永远失去模拟灵魂力量的方法。爆炸的产生的土元素能力能够摧毁任何残留的灵魂,将轰成原始的灵魂之力。他通过捕捉灵魂而寻找记忆的方法,也不可取。
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梁小夏眯眼。她全身火烧火烧的,杀戮左眼中喷出的嗜血和毁灭,让她几乎快要心神失守。
“不要耍花招。我们可以比一比谁更快。”
梁小夏看到西西弗斯握着法杖的手柄轻微抬起,沉声说到。
“好吧,你赢了。”
西西弗斯身子一跨。举起法杖的手臂垂放下来,黑色的潮水全部倒流回他的黑袍中。难听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可奈何。
他实在是不舍得就让这个小精灵自爆,损失太大了。魔弓手,精神装备,灵魂模拟法,三样东西他都得弄到手,损失哪一个都不划算。
钓鱼,需要有耐心。逼得太紧。鱼只会脱钩游走,再难抓住。
会得到她的,总有一天会得到她的,不必急在一时。
西西弗斯在心里将藏品最高的位置空出,标上了梁小夏的记号。她必将是他最特殊,最珍惜的藏品,被他罩在最精美的玻璃陈列柜中。
她值得他的等待。
“今天,你给我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我也很满足,生活总是需要一点刺激的,否则太过索然无味。而今日的刺激。已经足够了,我很满足。期待再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带给我更多。”
西西弗斯从容地走到费恩身前,凭空抓起只剩头颅和胸口的玫缇斯国王。对着梁小夏点点头,目光闪烁。
“等着我吧。下次再见时,你会心甘情愿地跟我走的。”
西西弗斯像吟唱诗歌般,发出一声赞美的咏叹,同时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被梁小夏抱在怀里的玛塔基尼。
她是一个强大的精灵,可弱点也相当明显。
西西弗斯单手在空中一划,一道黑色的裂缝凭空开启,他踱步进入,裂缝在他进入后消失,缓慢闭合。
西西弗斯走了。
梁小夏一点也没放松警惕,对待亡者的信用,她没有半点信心。
又硬撑着站了半个小时,周围还是没有异动,梁小夏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慢慢坐在地上,她连续喝了两瓶体力恢复药剂,感觉到身体内的能量又回来些,撑着站起来,倚靠在土元素使仆身上,一拐一瘸地出城。
父亲被身后的土元素使仆抱着,还没有醒过来,琥珀也停握在元素使仆脑袋顶上,虚弱地舔着自己被折断的翅膀,还有身上的瘀伤。
她这一仗,将身上的攒的老本耗了个干净。
击穿巨钟那一箭,她不敢有所保留,红色闪电被她全用了,没留下一丁点用来再生的。生命雾气留下豆子大的一丁点,缩在她的自然之心里,一动不动。药剂、法术卷轴,稀稀拉拉剩下几个无用的。她最后补充体力的药剂,还是几个小时前甜甜才送的。本来应该保存下来的纪念品,却被她喝了好多。
连琥珀都受伤了,没有一两年也养不好。
更麻烦的是,她招惹上了一个神出鬼没的敌人。从此以后,她将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白天黑夜,时刻提放哪个幽暗的角落里,握着骨杖的亡者对她露出阴测测的笑容,伸手将她的灵魂带走。
幸好,遗弃之地和镜月的存在没有暴露,这是梁小夏唯一感觉到有点安慰的事情。
走过一大片断壁残垣,看着玫缇斯城中,倒塌房屋下伸出的手臂和身体,梁小夏心里揪得疼。
被转化的活尸仍然活动在残留的几块瘟疫沼泽上,逢人就袭击。梁小夏也没力气消灭游荡的活尸,勉强带着元素使仆绕过活尸太多的地方,挑安全的路尽快出城,和斯文汇合。
快些,快些见到母亲,她才能彻底安心。
玫缇斯的王都,从今日开始便不复存在了,也许这个国家,也将从地图上消失。
第一百五十一章路遇
做出选择不难,难的是承担选择的后果。
荒郊野岭,小帕加穿着脏得几乎成土色的衣服,躲在干涸池塘边,一株已经枯萎的老树树洞中。五岁的身子还很幼小,树洞只有一个很小的开口,他硬挤着脑袋侧过肩膀用力卡进去,树洞口的树枝挂破了他右腿的裤脚,正好和左腿前天急促奔跑时的擦伤凑成一对。
树洞里又阴又潮,黑黑的看不清楚。帕加困极,眯着眼睛,蜷缩身体在树洞里小睡一会儿,不一会儿便惊醒了,他身上好像有什么虫子,在衣服下面爬来爬去,又疼又痒。
他伸手反摸进后背的衣衫,才挠两下,就听到了树洞外面,隐约传来的谈话声。
“嘿,大哥,这儿有个树洞。我去掏掏,说不定能掏个兔子或黄狼出来。两天没吃东西,我快饿得肚子穿孔了。”一个油皮的声音怪腔怪调,靠近卡帕藏身的树洞。
帕加缩在洞里,捂住嘴巴不敢出声。身上奇痒无比,也只得咬牙忍着。他暗自懊恼,藏进树洞的时候,没有拔几颗野草伪装一下。
“别闹,这附近的树都是秃的,水也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兔子。你想吃肉想疯了吧?一切听大哥的,保存体力,不要乱折腾。”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语调高傲又轻蔑。
他的声音落下后,帕加感觉到,自己藏身的树洞震了一下。好像是被谁踹了一脚。这点响动,更让他屏住了气,呼吸都放轻了很多。
“啧。眼睛长脑袋顶的马屁精。”
“都别闹。一会儿车队就要从这里过了,招子放亮点。争取一票做干净。别留下马脚!”一个粗沉的声音压低了说道。
帕加听声音,觉得这肯定是一个像他爸爸一样,全身肌肉有力的人。
“这…刀疤大哥,我不太明白。昨天你为啥不让咱们抢伊斯卡普家族的车队?我出城的时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家的车队里面全是财物,其中两辆马车,塞满了漂亮姑娘。”尖细声音带着恭维。讨好地请教。
“对啊,大哥!咱昨天遇到的,可是难得落单的车。今天要劫两辆,就咱们三个人,会不会…会不会太危险?”油皮声音也有疑虑,话语中有一股懦弱的退却味道。
“你懂什么!被困在王都里的人,都变成了怪物。王都已经不存在了。抢那么多财宝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咱们一会儿要抢的,可是粮食!别小看‘白骨头’老爷,他敛财本事不行。保命功夫可是一流。车轮的印子在路上压得又匀又实,里面装的,肯定都是麦子!”
粗声说到王都变化,也有隐暗的后怕。
幸好城门绞索被他砍掉了。将全城的怪物都封死在里面。若那些非人的怪物跑出来,他还得继续逃命。
即便是这样,他带着两个跟班,也跑了一天一夜了,身体疲乏,更重要的是饥饿。路上劫了几个同样逃难的人,一颗食物都没有找到。而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们靠吃草根树皮充饥,又找不到水,绝对支撑不到下个城市。
“嘘,噤声!马车来了…抄好家伙,跟我上树,一会儿听我命令行动!”
帕加缩在树洞里,整个人就像一团小狗,瑟瑟发抖。他感觉到,这些坏人都上树了,准备袭击一个贵族老爷的马车。
他真想大喊一声“他们都是坏人!赶快跑啊!”。
可是他不敢。
和街头巷尾小伙伴总一起玩的骑士游戏,在此刻,变得无力又可笑。
帕加明白,他只要冲出去,就会被几个大汉抓住,他的木头玩具枪救不了任何人,也救不了他自己。
“爸爸,爸爸——”
帕加在心里默默念着爸爸的名字,祈祷马车上无辜的人不要被坏人抓到,祈祷爸爸能够活过来,长着粗壮肌肉的胳膊保护他,将他抱在怀里,大笑着用粗胡子扎他。
马车过来了,马蹄踏在地面上,引起轻微的震动。
轰隆一声响,马车停了。
粗暴的喊杀声,马匹的嘶鸣声,劫匪们的大吼和怪叫…
帕加死死捂住耳朵,身体缩成一团,不想听到这些声音。
什么东西狠狠撞在树上,带着整个树干剧烈晃动。
女子尖锐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叫喊,布帛撕裂的声音,树干规律的震颤,“不得好死”“恶棍”“魔鬼”,恶劣的黑色毒液般的女子咒骂,响亮的巴掌,还有钝器刺入肉体的声响。
各种各样的声音通过他的指缝,钻入帕加的耳朵,钻入他的脑海,在其中盘旋作恶。他不停将脑袋向下缩,脸贴着树洞里湿滑的苔藓,拼命压抑自己心里的恐惧和罪恶。
他怕被歹徒发现,恨不得缩得像尘埃一样;他又难过,只要他大喊一声,这些无辜的人就能远远逃开,不会丧命。
他听到了一个小姑娘的放开嗓门的大哭声,才嚎哭了两下,就熄声了。像被掐着脖子,戛然而止。
帕加用袖子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痛哭抽噎的声音,眼里流不停,从脸颊划过,蜇得皮肤刺痛,喉咙里却“咕隆咕隆”又渴又疼,吞沙子一样硌人。
匪徒暴虐的狂欢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不愧是刀疤大哥,住街对头的‘狮王’,只配给大哥舔屁股。”油皮的声音得意洋洋。
“废话!大哥是当兵的出身,‘狮王’就是个混混,怎么能和大哥比。大哥三级剑士,杀人就和杀鸡一样轻松。”尖锐声音也不甘示弱地恭维着。
“收拾收拾赶紧走人!钱带走,吃的带走,别的都不要动了。咱们接下来去桑巴,然后转诺蕾娜,从那里出港。玫缇斯已经不安全了,出海,才是唯一的出路。”
杂乱的声音响起,复又归于平静。
马蹄声渐渐遥远,直到他听不见。
帕加想从树洞里钻出来,却发现自己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不动,双腿已经麻了,轻轻挪动半点,都酸软得难受。
用了将近十几分钟,帕加才爬出来,拖着知觉微弱的腿,他只觉得自己来到了地狱。
池塘被晒得只剩淤泥的干涸土凹中,倒着两具尸体,面孔朝地,身上的血还没干,暗红色的血液渗入泥土。道旁堆满了破烂,被砸碎的箱子,散落满地的衣物。
他藏身的树洞旁,杂草里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贵妇,满身淤青,脸颊肿起,戴着珠宝装饰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贵妇双眼瞪得大大的,脖子上一道被划开的伤口,怨毒咒恨地看着天空。
枯树漆黑的枝杈上,挂着一个小姑娘。不过四五岁,和他一样大。圆圆的小脸上有一道刀口,脖子被绳索绞紧,双眼外凸,两个胳膊都被削掉了。向下滴了一大滩血,血滩中,泡着一只洋娃娃,布缝的身子,浸满了血渍。
帕加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被吊起的小姑娘,一滴血落在他脸上。小姑娘无神地看着他,好像在问:“小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救我?”
“不!不是我杀你的,不是我杀你的!别怪我,别怪我!”帕加大喊着,不顾还未完全恢复知觉的双腿,猛栽一个跟头,踉跄跑入道旁的灌木丛。
粗矮的树枝扎在他身上,他也不觉得疼。
帕加被恐惧填满了,脑海里最后小姑娘的身影,挥之不去,噩梦一样死死烙印,他一闭上眼,耳边就会响起一个尖锐的,女童的哭喊。
好可怕!好可怕!
玫缇斯王都里关满了怪物,玫缇斯外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谁来救救他?
背着弓的小姐姐,到底在哪里?
他想离开,赶紧离开这个遍地邪恶的地方。他不想看,不想听,他要爸爸,要妈妈。
帕加脑子里乱糟糟的,又连着跑了半个小时,他全身脱力,倒在一片草丛上,昏了过去。
帕加是被饿醒的。
一天一夜没吃一口面包,只在肮脏的小溪里喝了几口水,帕加胃里紧紧的扭痛,酸水向上冒,双眼发黑,心里也跟着慌乱,他第一次品尝到饥饿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颤颤巍巍掏出口袋里,一块被压得扁平,沾满沙子和泥巴的霜糖蛋糕。圆圆的蛋糕烂兮兮的,上面点缀的小樱桃整个被压到蛋糕里面去了,破裂的红色果肉露出果核。此刻,十几只大蚂蚁爬在蛋糕上,来回活动。
帕加双眼发绿,恨不得一口将这块蛋糕吃下去。
这是他口袋里最后一块蛋糕,也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平日里吃得都腻味的东西,对现在的帕加来说,无比宝贵。
帕加舍不得吃,仿佛他吃了蛋糕,一直守护着他的父亲,也会消失。
可是他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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