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怜的还是身体内部,红色电流被梁小夏抽得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委屈地缠绕在绿色雾气周围,静养恢复。给梁小夏供能的绿色雾气也显得更加稀薄,淡得几乎快消失了,在跳动的自然之心中紧缩成一个小团,随着心律上下颤动。
真累。
梁小夏望着自己已经和苦棘有一拼的装束,体力不支,脚底下晃了晃,看着破破烂烂,碎了好几盏水晶灯,满地桌椅残骸和剑士尸体的议事厅。心里默默地将所有王宫议事厅列为自己的禁区。
她一到这些地方就会发生事情,在玫缇斯就是,在这里还是。看来自己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小人物,和这些冠冕堂皇的地方天生有仇。
叹一口气,梁小夏随手从一个死掉的大臣身上扯下一件衣袍,没有披在自己身上,而是垫在手上,捏住已经昏迷的暗精灵拉法尔的脚踝,拉着他的脚,倒拖着将这唯一昏迷的幸存者拽出议事厅。
拉法尔的脸不断磕在地板上,断掉的椅子上,崩坏的台阶上,昏迷过去的暗精灵完全没有知觉,任由梁小夏带着他离开这里。
……
“呼——”
昂撒猛然睁眼,大喘着气。白色的阳光瞬间充斥眼帘,他睁着眼,任由模糊的景色自动调整,才看清楚眼前——华丽的,绘着彩画的镶金天花板。
两边的大窗敞开着,微风吹着挂在窗前的薄纱,缓慢地飘起,再缓慢地落下,光线透过薄纱照在他脸上,也给外面的景色镀上一层朦胧的边。
床很软,也很大,昂撒抬抬手,看见了自己胳膊下压着的,金色锦被上的徽章还有被脚的垂穗,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陛下,您醒了。需要喝水吗?”
一个陌生的侍从站在窗口,看到昂撒打量着他的脸色,紧张地询问。他还是第一次服侍这位“秋乱会议”中登基的新王,摸不清他的喜好,非常惶恐。
“嗯,好。”
昂撒躺在床上,任由侍从一勺一勺给他喂水——身体还很疼,他坐不起来。
偏过头,他看到了床头茶几上放着的半条暗蓝色丝带,昂撒眼神一黯。
“这是一位不知名的人送来的礼物,诺厄大人让我把它放在您身边…陛下您需要我将它处理掉吗?”
乖觉的侍从自动答疑,看到昂撒盯着丝带有些冷的脸色,立刻补充最后一句。
“不需要你自作主张。”
昂撒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威严,吓得侍从差点将手上的勺子扔掉。侍从低着头,脑袋惊恐地垂在地上,生怕下一刻昂撒就革去他的职位,夺去他的性命。
能踩着近千条人命上台的国王,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软弱无能之辈。
“诺厄还说什么了?”
“回陛下,诺厄大人说,她已经离开了,临走时嘱咐你好好养伤,善待人民。”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昂撒捏着丝带,疲惫地闭上眼,不再理会站在他身旁的侍从。
“可是,陛下您身边需要人照顾——”
仆从的话还未说完,昂撒又睁眼看着他,滴着冷汗的仆从心里一惊,默默地退出去,带上房门。
偶尔有一声鸟叫从窗户飘入,轻薄的窗帘还是被风吹胀,飘起,落下,涟漪般荡漾着。宽阔华丽的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特调熏香味道和浓郁的药味,名贵的古董陈列在壁脚,卧室空白的大墙上挂着画像——宫廷画师凭着记忆,描绘出的新任国王陛下戴着王冠加冕的样子。就连地上的金色大羊毛毯,都在无声诉说着卧室主人的尊贵与荣耀。
夕阳渐落,刺眼的金光透过窗户涌入房间,投射出巨大的方形光柱,的将整个卧室覆盖在充足的光线中。金色耀眼得有些不真实,将卧室中的大床,连带床上的人都刷上了金黄的漆,浸泡在金红相间的世界中,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锦被中的人却不满意这如同加冕般的阳光,他拉上被子,将黑暗覆盖在自己脸上。手指捏着镶嵌碎钻的丝带,几乎快刮出血。丝带被放在高挺的鼻子下深吸,想要榨出来一些他想要的味道,在一无所获后,他将丝带覆在自己的嘴唇上,玫红色的唇瓣抿着丝带,轻轻吻了吻。
满室金光中,传来一声低哑的,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
梁小夏再进入遗弃之地的时候,大吃一惊。
她站在漫天的红沙中,看着眼前月白色的,方尖柱一般戳出沙地,直冲云霄的巨大建筑,不小心扔下了手上提着的拉法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这是走错地方了么?
梁小夏使劲眨了眨眼,再次睁眼,仔细打量面前的建筑。
标准六棱形,下宽上细,直线上升,刀削般的锐利尖顶,平整的建筑表面。不比普通的毫无生机的惨白,整个建筑都像猫眼石一样,泛着带着柔和光泽的白色。墙壁上绘满了铭文阵,银色的阵法从下向上,一圈一圈震荡蔓延,向空中散逸。
在阵法外,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玻璃面墙,将风沙完全格挡在建筑外。背着梁小夏吹拂的风刮在建筑外的防护上,又给这支纯洁的白色石笋穿上一层红纱。沿着墙壁最底端,还有一些藤蔓植物生长,小小的绿色贴着白色的墙,蜿蜒伸展,叶片轻轻摆动,欣欣向荣。
梁小夏眼角使劲抽了抽,压下心里的惊诧,拖着拉法尔向这座巨大的白塔走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白塔
艺术并不超越大自然,不过会使大自然更美化。
——塞万提斯
白色尖塔的大门至少有四米高,门框是银色的双拱曲线造型,交缠着上升,在顶端交汇出一个尖锐的角。
没有门扇,纤长的门框表面张着不透明的钻色薄膜,在这层纤薄的膜上,印着几个上古精灵文字,不停闪烁淡淡的银光。
梁小夏用手指戳了一下,确认薄膜可以穿透后,拖着拉法尔穿过了这一道奇异的门。
“啊嚏——”
空气中有种刺鼻的味道,有点像剥青橘子皮时浸渍在手上的汁液味,掺着雨天泥土特有的腥气,似乎还有些许海洋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白塔,刺激得梁小夏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
这种味道很特殊,却不令人讨厌,打了个喷嚏以后,梁小夏吸着鼻子,循着飘散的味道找源头。
白塔一层空旷的大厅中,漂浮着一面红褐色石碑,正是梁小夏以前在红岩山洞里见到的那面巨大的刻满名字的石碑。石碑下面则是一个六芒星状的喷泉水池,池里没有一滴水,取而代之的是覆盖整面池底的金色溶液,粘稠得完全不流动。
石碑的正面没有变化,背面多了一个和一间小房屋差不多大面积的铭文阵,阵法流转着,中央开口处做成了龙鱼形状。鱼嘴张着,向外不停喷吐金色溶液。一滴一滴金液在空中飞溅着。落入下方的水池中。
梁小夏走到池边,伸手去摸池底的金液,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手指急忙缩回来。坐在池边的台阶上,她仰着头看着整个尖塔内部。
纯白色墙面,绿色藤蔓和银色花枝交替盘绕,花枝顶端浮刻着一朵一朵月光花。有的只是一个小骨朵,还有半开的花,几近凋谢的花朵。最多的,便是大片大片沿着墙面上升的全开花朵。
这些花朵,远远看过去,就像真的一样。在墙面上轻轻晃动。一阵清风吹过,还有几片花瓣落了下来,左右飘荡着落在墙壁的最下方。
白塔里没有台阶。也没有楼梯。十二条沿塔身旋转的螺旋斜面直通顶层,扶手,廊柱,随处可见盆栽与吊兰植物,长长的枝条蜿蜒垂下,开着小小的。粉色或红色的花朵。
还有几株植物结了果子,圆圆的小果实吊在枝头。看起来诱人又可爱。梁小夏顺手摘下来一枚蛋黄色的小蜜橘尝了尝,酸甜的汁液在咬破果皮后瞬间充满了口腔,果肉饱满,口齿生津。
“夏尔大人,您回来了。”
菲林从十二螺旋中的一条走下来,看到了站在果树旁边若有所思地梁小夏,恭敬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梁小夏嘴角一抽,也不知道遗弃长老和这些人说什么了,每次这些人遇见她都毕恭毕敬的。
虽然梁小夏名义上的确是遗弃之地的主人,可是她被这样正儿八经地叫做“大人”,总有一种自己已经七老八十的感觉。后来梁小夏纠正了好几次,这些人都不肯让步,坚持这是长老的命令。梁小夏也只能躲得远远的,次次进入遗弃之地,都只是进入遗弃神殿,东西一放下就走,躲得远远的。
菲林的大眼睛亮闪闪的,一脸希冀地看着梁小夏,唇角几根长胡须一抖一抖。这种好像在企盼什么的纯洁眼神,只盯得梁小夏毛骨悚然。
“菲林,你怎么在这里?大家人呢?红岩山洞呢?我怎么找不到了?”梁小夏心里暗暗有个猜测,却觉得那个猜测应该很不靠谱。
“夏尔大人,这里就是红岩山洞呀!其他人现在在休息。看,那个就是我的新家!”
菲林拉着梁小夏的手,高兴地给她指白塔中层的一扇门,门上挂着的,还是她原来的写着“菲林之家”的小牌子。
“红岩矿石全部被用来支持大厅中央的铭文阵了,我们只好用阵法的副产品重新熔炼红岩山洞。镜月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些全部都是他带领我们做的。夏尔大人,你看到这个没,”菲林指着墙角一株开放的树莓,“这个就是镜月大人教我种的,他说等到下月末就会开花了。”
菲林半蹲在地上,满脸幸福地看着角落里这一株在外界随处可见的野树莓,一脸幸福。
梁小夏则是惊诧,满满的惊诧。短短三个月,镜月就把这里变得天翻地覆,直线和曲线的完美融合,自然与艺术的和谐辉映,随处可见的上古精灵风格装饰雕花,整座塔身爬满的铭文阵,还有大厅中的黄金喷泉,镜月的能力也太逆天了吧?
况且,镜月从来都不弄华而不实的东西。梁小夏觉得,这座白塔里面,肯定还有一些深藏隐匿的功能等待发掘。
“啊,对了,镜月大人已经在等您了。您还是先去看看吧,我就不打扰了。”菲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偷偷一笑,施了一个礼匆匆离开。
梁小夏顺着指向塔顶的螺旋向上走,在走到第十二层时达到顶端,揭开一条暗银色泛着星点的门帘,梁小夏进入了顶层的房间。
暗夜星空,地板上长满了一种她没见过的银色长绒草,浅绿色的叶片细长,边缘圆滑不锋锐,草叶上附着白色的绒毛,伏倒在地上,如同一张巨大的,天然的地毯。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她在玉泉长老的实验室里见到的各式材料,也没有她在父亲书房里见到的满柜子的书。
只有天空,草地,和一枚巨大的,梭子型棺材。棺材立在正中央。点点明亮的暗蓝色与天花板上漫天的星光遥相呼应。正是梁小夏最初从墓室里带走后又还给他的那座水晶棺。
夜,静谧。深沉。
巨大的满月一点点从水晶棺后升起,银色的光晕向外散开,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通明,雪青色的光芒静静洒下,停留在草地上。
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月亮,能够遮蔽半个天空的月,近得就像在她眼前,却又离她很远,高高悬挂在天空的彼岸。默默与她对望。
梁小夏站在月光前,心里清亮宁静,慢慢地坐在草地上,就这么对着面前墙壁上的满月发呆。
“镜月啊镜月。为什么你是镜月呢?”梁小夏双手托着腮。背靠着镜月的棺材,坐在草地上喃喃自语。
“耀的后代,十二长老的继承人。遗弃之主,你在想什么?”
镜月从黑暗中走出,赤裸的双脚跨过被扔在草地上的拉法尔,长长的袍子,长长的头发,面庞皎洁如对面的明月。站在梁小夏身后,声音清幽。
“不。没什么。只是赞叹一下你的作品。很漂亮。”梁小夏的目光从墙壁上的满月收回,缩着身子靠在他的棺材上,视线移向镜月的脸。“还有大厅中的铭文喷泉,那个就是我要的黄金转化铭文阵吧?镜月,真是谢谢你了,我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程度,连着房子都给大家重新修建,还有那些花草——”
“嘘——”
镜月弯腰,单手覆盖住梁小夏的嘴,手心凉凉的,很柔软。
他的黑色长发垂在梁小夏脸边,扫得她一阵痒痒,暗蓝色的眼睛望着翠绿眼眸:
“你说过,希望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仅此而已。”
镜月的视线向上飘移,梁小夏看到他盯着自己的头顶,心里一慌,急忙将忘记卸下的假发取下,露出已经被挤压得扁扁得不成样子的头发。
“这个,这个…”梁小夏讪讪一笑,看着镜月没有表情,可绝对的,百分之百已经开始不愉快的脸,手揉着假发慌张得不得了。镜月什么都没说,可梁小夏就是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得他开始不高兴了。
“呃…镜月,这个是假发。”
说出一句废话以后,梁小夏恨不得咬舌头,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就选择沉默了。
镜月也靠着棺材,坐在梁小夏身边,接过梁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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