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花三月- 第6部分

　　两人经常翻墙，也算熟练，但康渺渺的手指被厚厚的积雪冻僵，翻入后院的时候摔了一下，沈淑贤赶紧扶着康渺渺，帮她拍打身上的雪。秋天的草已经完全枯萎，脚冻得已经没有知觉，找了一棵歪脖子树，靠着一个墓碑蹲着当掩护，康渺渺还念念有词，“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故意踩在你头上的啊。”
　　“别别……说说……话话……了了……有有……人人……。来来……了了……”沈淑贤因为冷，说的话都是叠词，牙齿直接磕碰着。
　　康渺渺似乎也受到传染，牙齿咔咔咔咔地上下碰撞，“好……好的”
　　嘴巴闭上了，身体还在抖，天寒地冻的，碰了哪门子的鬼了，再这样下去都要成冻死鬼了。
　　隐约看看，来的人披着厚厚的围巾，包着脸，手里似乎还拿着个铁锹，太搞了，她在哪里找到的？
　　应该就是周慧娟。
　　越来越近，白雪的光映衬着她营养丰富的脸，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并没有注意到歪脖子树下那些枯草中墓碑后的两个人。
　　她背对着康渺渺，似乎找了一圈，到最大的坟冢跟前，转了一圈，又辨认了一下墓碑上的字。
　　康渺渺和沈淑贤屏住呼吸，搞笑的是，为了怕过于紧张喊出来，努力把自己的嘴巴拼命捂住，那些白气就从手指缝里跑出来，小心翼翼地呼吸清冷空气。
　　周慧娟应该是吃饱了饭才出来的，挖了这么久也不歇一下，那几千大洋对她老子真的这么重要？还真懂事啊。
　　沈淑贤看她把覆盖在坟墓上的雪铲到一边，铲泥土反而轻松些，脑子里一个问号，难道这些土是松散的？

阴花三月　第六章（3）
周慧娟挖了十多分钟，大概冒了汗，围巾解了下来，继续埋头苦挖，不一会，旁边积累起来一个小土堆。
　　坟挖开后，出现的是一条通道，一人大小，里面隐约有灯光。周慧娟一喜，迅速钻了进去，不见人影。
　　这下康渺渺才回过神来，对沈淑贤道，“咱们跟着进去吧？”
　　沈淑贤点头。二人走到入口，沈淑贤先进去，回头一看，康渺渺因为穿得很多差点卡在入口，这一刻她在心里发誓，从明天开始一定要准备减肥。
　　通道有点像田鼠洞，蜿蜒曲折，中间根本就漆黑一片，只是摸着墙壁安静地走着，这一瞬间，康渺渺忽然怀念起被子里的温暖，这么冷，冷得就跟脱光了行走一样。真正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退路的事情。
　　终于看见前面微弱的灯光。
　　两人猫着腰，几乎贴着地面前行，走到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大厅，里面一个一个棺材整整齐齐摆着，这里面更冷，康渺渺几乎都要冻晕了。
　　只见周慧娟费力撬开一块棺材板，里面竟是手枪、步枪、机枪和各种口径大炮。
　　后面两人一步步走近，忽然周慧娟一回头，差点从棺材上摔下来。
　　康渺渺不等她喊出来，直接冲上去将她的嘴捂着，用尽全身力气，手掌心感觉到周慧娟牙齿冰冷，周慧娟的力气虽然在挖坟的时候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但还是拼了命地挣扎反抗，咬了康渺渺的手。
　　沈淑贤听到康渺渺的惨叫，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刀子，对准周慧娟的脖子就是一刀，是削梨子的水果刀。
　　周慧娟一闪，躲过去了，康渺渺用力一推，那周慧娟一个趔趄，撞倒在棺材角上，昏死过去。
　　刚才还在生死搏斗，现在一下占了上风，两人对这突如其来的胜利有些手足无措，呆呆地站着。
　　康渺渺看着自己慢慢渗血的手背，缓缓道，“咱们赶紧把她拖出去。”
　　两人先把棺材板子抬上去盖好，然后抬着周慧娟朝出口走着。两人也不说话，怕消耗太多体力。
　　铁锹还放在入口，沈淑贤一铲一铲地把出口盖好，一边商量着怎样让周慧娟死得顺其自然。两人完全没有经验，对着昏迷的周慧娟一筹莫展。
　　“我有个好办法了。”康渺渺道，“不如现在我们放血让她死掉？”
　　沈淑贤摇摇头，“这样会惹人怀疑，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
　　康渺渺急了，“你有什么想法快说啊，一会她醒来了就完了，咬得我好痛的，真是个垃圾！”
　　这时只见沈淑贤动手脱周慧娟的衣服，康渺渺道，“怎么，你要来个先奸后杀？”
　　沈淑贤白了她一眼，“你神经病，我想让她冻死，你也来帮忙，把她的围巾塞进她嘴巴里。”
　　康渺渺颤抖地进行着，突然周慧娟的眼睛睁开了，睁得滚圆，仿佛眼球要爆出来一般，沈淑贤此时已经把她连同内裤都扒了个精光。
　　周慧娟的眼神是祈求，头不停地摇着。
　　康渺渺松开了手，周慧娟白花花的身体在雪地里打着滚，沈淑贤对康渺渺道，“你闭上眼睛，让我来！”
　　周慧娟见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件物品是铁锹，她自己精心挑选的锋利的铁锹，爱农牌的，经久耐用，轻便牢靠。现在在沈淑贤手里，是挥舞杀向她的利器。
　　几声闷响，大概是铁锹的背跟周慧娟头盖骨碰撞的声音，又或许是眼球爆裂出眼眶的声音，也有可能是牙齿碎掉的声音，总之就是闷响。
　　恢复平静的时候，康渺渺从手指缝里借着满地的雪光看见了周慧娟的脸，眼泪就流下来了，怎么可以烂成这样，如果不是塞在她嘴里的围巾，谁也认不出来这就是一分钟之前还在拼命挣扎的周慧娟。
　　她的头从中间不规则地裂开一条缝，眼珠一个陷入在眼眶，一颗已经挤出来，连着那些淡红色的血管挂在嘴角，鼻子狠狠地塌在肉中，牙齿有一些脱落，有些留在口腔，嘴巴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嘴唇扁扁，满脸的血，混合着泥。
　　周慧娟的脸简直就像被大卡车轧过去一样生动。
　　她周围的雪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裂开的、被铁锹拍得稀烂的脑袋里缓缓流出的灰白色液体，散发着热气，大约是脑浆，因为有血丝，所以呈现出奇怪的粉红色。阵阵腥臭味充斥着四周的空气，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不要吐，不要吐，吐的话我们就完了。”沈淑贤摇着康渺渺的肩膀，她的胃也在翻滚，闻着那新鲜的死人的味道，晚上吃的那点东西现在都到嗓子眼了，强忍着说话，“吐出来也要吞回去，坚持一下。”
　　过了几分钟，康渺渺回过神来，“我们杀了她？”
　　沈淑贤冷静地点头，“是的我们杀了她，更确切地说，是我杀了她，将来有事发生了，我一个人扛。”
　　康渺渺过去将她抱住，“怎么办，怎么办啊，现在你说怎么办？”
　　在这一刻，康渺渺对沈淑贤产生了强烈的友谊，经过这次事件，她们已经是生死之交。
　　一片片雪花又落下来，沈淑贤看了看周慧娟的尸体，又看了看天空，“抓紧时间，我们朝南边走，你忘记旁边的小河了吗？”
　　忍着强烈的呕吐欲望，两人将周慧娟的衣服给她穿上，然后沿着后院南边的墙走着，用围巾拖着尸体的头走到后院的边缘，尽量选择走在草地，以免留下长长的拖痕，直到听得到河水的哗啦哗啦声，隔着围墙就是小河，冬天基本没有人会路过此地。
　　墙不高，沈淑贤骑在墙上，用力往上拖着，康渺渺在下面抱着周慧娟冰冷的腿往上推，下面就是激流，沈淑贤准备把周慧娟的尸体往下扔的时候，忽然看见周慧娟的脸对着自己，好像要说什么，心里一惊手一软，松了，尸体啪的一声掉入水流，缓缓地被冲走了。
　　康渺渺竟然蹲在墙角哭，之前被咬出血的地方疼得厉害，再加上又冷又害怕，又不敢哭太大声。
　　沈淑贤从墙上跳下来，“我们赶紧回去啊，天要亮了。”
　　回到宿舍，一路上并未遇见任何人，也算是幸运。这件事也许是老天在帮忙，偷偷回到宿舍，罗小菀赶紧拿热茶给她们暖手。
　　“盆拿来。”康渺渺用尽全身的力气道。
　　哇啦哇啦两人对着盆一顿狂喷，终于可以吐出来了，那奇怪的恐怖的死人的味道，似乎混合了一些檀香味，总之表达不出来的怪。
　　既然消息是罗小菀提供的，告诉她也无妨的，就把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后来罗小菀也吐了，因为沈淑贤给她闻自己手上的血腥味。
　　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天空缓缓地亮起来，三人都挤在罗小菀的床上呼呼大睡，不肯回自己的床，说是怕鬼。杀人都不怕，怕鬼，也够搞笑的。雪下得地面白茫茫一片，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雪掩盖着血。
　　这次睡觉，沈淑贤没有做噩梦，睡得踏实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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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花三月　第七章（1）
其实祭孔仪式由来已久。明朝时候，扬州各地就修筑文庙，设有祭坛进行祭祀。前几年，曾一度停止祭孔子。后经过几位高官的一再申告，祭孔的典礼才得以在学校延续进行。按理是每年农历八月二十七孔子诞辰日才进行的仪式，在新会女校却改成在散学典礼的时候进行，这也是宗秀玉提出来的，让学生在寒假期间熟读儒家经典，将孔夫子的精髓牢记心中，莫因过年而放松学习。每次典礼，校董事会主祭。老师、学生一律参加不得缺席。每逢典礼开始，无论风雨大雪，参加者一律正装出席，操场两边各置柴灯一座，高五尺左右，大如桶，内盛干柴，浇上油脂，然后点燃。祭桌上摆有整猪整羊，瓜果庶品。校长唱礼。众人齐唱《孔子颂》：“墨风欧雨，世界文明主亚东。文明中国，中国文明，万古尊我孔。今夕何夕，至圣诞辰，我辈呼嵩人力所通。舟车所至，尽受帡幪。说先师———圣寿无疆福无穷。”这几句话大家都会背，而且要声嘶力竭地念出来，方显得对孔子的衷心拥戴。
　　大部分学生还是祈求孔子在来年考试的时候庇佑自己考试及格，别落得个留级的下场，回去连个年都过不好，家长们必然又是在耳边絮絮叨叨，给这么些大洋送你去好学校念书学文化容易嘛，你竟然学得个不及格，你怎对得起列祖列宗。当然女校学生更是如此，本来有些家长送她们念书是一种责任，但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跟风，根本就是赶时髦，希望女子学校帮忙管着这些丫头，回头有了一纸文凭嫁给豪门望族又多了一架攀高枝的木梯，倘若不嫁人，将来从事一些体面的工作也好有块敲门砖。
　　罗小菀的成绩是全校前二十名。宗秀玉对她格外欣赏，甚至待她毕业时有挽留她留校任教之意———秉承她的路子。
　　在散学典礼开始之前，没有人发现周慧娟失踪的事情，宿舍的人以为她回家了，家里的人以为她在学校。
　　康渺渺宿舍三人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照常吃，照常睡。有时候在去食堂的路上遇见宁兴国，康渺渺和沈淑贤似乎有满腹的话要说，碍于是非常时期，只是眼神交流，笑着擦肩而过，并不说话，吃饭的时候也刻意地离远些，免得旁人起疑。
　　晚饭过后，天气渐黑，苏佩玲、###、宗秀玉三人同宁兴国一起到后院。明天就要散学了，学校也要即将关闭，这个时候是可以带宁兴国进入禁地的。宁兴国十分高兴，终于可以跟志同道合的人融合在一起。他不知道，他的今天是经过无数次的观察、无数次的讨论最后才达成一致意见的结果，宁兴国是可信任的人选。
　　锁打开了，门有些破烂，越是不惹人注意的地方才是越安全的。
　　之前周慧娟挣扎过的痕迹已经被几天的茫茫大雪覆盖，看不出什么别的异样，几个人的目的也不在于此，三下两下就把血和泥土分开，进了通道。
　　宁兴国看到那么多的武器简直快流鼻血了，强啊，强啊，强就一个字，谁能想到这个女校的乱葬岗禁地竟然有这么多的宝贝，一时间血脉贲张，恨不得马上拿起枪参加###卖国贼的队伍。
　　宗秀玉大概看穿了他的心，笑道，“别着急，小伙子，今天我们一起到这里是打算让你了解下我们的情况，你别小看这个地方，这就是我们南方革命军的小小武器库。里面还有很多，每年的冬天，我们都要运输大量的枪支弹药到前线进行支援。”
　　###过来握了握宁兴国的手，“校长说得对，经过我们的考验，你的确是个可靠的同志。以后我们队伍又增加了一员得力干将。我相信，袁贼灭亡的日子是不远的。”
　　大家聊了一阵，又带宁兴国参观了其他武备，宁兴国兴奋地摸着那些大炮，好像许久不见的朋友，“我什么时候能上前线？”
　　“快了，现在各地都在组织，蔡将军到时候会统一给我们发指令，到时候这些宝贝们都将派上用场。我等也好倾尽全力，为国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苏佩玲是三位女教中较为年轻的一位，但也深受学生喜欢。
　　宁兴国不由得暗自佩服这几位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只是哀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