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贤抬头对着二人笑了笑,“味道很不错。”
烛光中,徐赛寒有点愣了,她真美,穿的那件白色棉袄,衬着这地上的白雪,还有那忧郁的眼睛,仿佛,仿佛,仿佛,兔子精?
这荒谬的比喻。
徐赛璐忽然觉得很丢脸,自己的哥哥怎么跟色狼一样的,没见过女的还是怎样,于是在桌下用力踢了踢。
徐赛寒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世间真有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任何时候都要打扮漂亮,你不知道生命中什么时候遇见自己的白马王子。
沈淑贤继续吃,徐赛璐早就饥饿万分,不停地问,“好吃吗?香不香。”
过了一会儿,二人的羊肉汤也上了桌,香气扑鼻,徐赛璐忍不住了,赶紧夹了一筷子到自己嘴里,嚼了嚼,埋怨道,“什么嘛,一点盐味都没有。我老子还是盐贩子呢,早知道带几包过来就好。”
沈淑贤扑哧一笑,指着桌上的盐碟子对徐赛璐道,“这个是要根据自己口味来放的。”
“哦,谢谢你啊。”徐赛璐有点不好意思。
三人吃完了,徐赛寒觉得也该休息了,付了钱,到客栈柜台去订房。沈淑贤正在本上写名字,只听掌柜的道,“没有房了,一间也没有了,都是城里过来打猎的,你给我一百大洋也没有了。最后一间都被这位小姐订了去,是间大房,套间,你们不嫌弃就搭伙嘛,反正男女房间是分开的。床也大。”
沈淑贤也大方道,“没事,反正我一个人也是要占这么大房间的。”
“好哦好哦。”徐赛璐高兴起来,终于有个地方可以睡觉了,打猎是好玩,但路途真的很辛苦,最想要的就是一张床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
三人一同进屋,却又觉得有点尴尬。亮了灯,沈淑贤这才看清徐赛寒的模样,骨骼清奇,看起来冷漠,但一笑,却又十分亲切。大概自己理想中的男人就是这样,可宁兴国呢,对,自己是有男人的人了,不能胡思乱想。
徐赛寒给了钱到沈淑贤手里,她并不接。
房间收拾得干净,里屋是徐赛寒睡,沈淑贤跟徐赛璐睡大屋,收拾东西的时候,徐赛璐问道,“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帮了我们这样的忙。”
“哦,我叫沈淑贤,在扬州念书,放假回老家云台山。前些日子去临近村子的亲戚家过年了,谁知道河水解了冻,没法,只得等明日再打算了。”
徐赛寒听到云台山,便觉熟悉,“我和妹妹正好要去云台山打猎呢,这下好,明天你可坐我们的车同去。”
“那感谢你了。”沈淑贤觉得意外,“所以你更不要给我什么房钱了。”
收拾妥当,徐赛璐吵着要先洗澡,徐赛寒帮她叫小二送热水过来,满满的一桶,客厅里只剩下两人无语。
“淑贤小姐是在扬州哪家学校念?”徐赛寒问道。
“哦,新会女校。”沈淑贤老实回答道,也希望对方记得清楚,不排除他以后到学校来找自己的可能。
一听新会女校,隔壁洗澡的徐赛璐嚷嚷开了,“啊,学姐,学姐,我父亲也是让我开学去念新会女校的……”她恨不得光着身子跑出来会见学姐了。
徐赛寒笑着,朝里面吼道,“洗你的澡。”
沈淑贤道,“这样,看来我们彼此也是有缘吧。”
有缘归有缘,谈到深夜,大家都觉得困顿,睡意渐浓,只有徐赛璐还在喋喋不休地问新会女校是不是真的没有男生,是不是洗澡的时候两个人共用一个水龙头,是不是管得很严,出去看电影也要翻墙。
她穿着柔软的羊毛睡衣,沈淑贤觉得窘迫。听她的言语,看她的打扮,应该是大富人家了,唉,同是女子,上天给有的人太多,有的人却是一无所有,抱憾而睡。
徐赛寒梦见了今天第一次相遇的沈淑贤。
早上出发的时候给了小二一个大洋,小声道,“把被子洗得干净点。”
车跑得比马快多了,不用等什么船家,自然就到了云台山下。其形,远望峰顶如覆釜;其状,峰插云霄犹如云台,故一山得两名。
晚知清静理,日与人群疏。
将候远山僧,先期扫敞庐。
果从云峰里,顾我蓬蒿居。
藉草饭松屑,焚香看道书。。 最好的txt下载网
阴花三月 第十三章(3)
燃灯昼欲尽,鸣磐夜方初。
一悟寂为乐,此生闲有余。
思归何必深,身世犹空虚。
“古人诗句犹存,今日恰逢乱世,又不知明日如何了。我们就此告别吧。”沈淑贤为何就此道别,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家的屋顶,家中寒酸,并不想邀请贵公子和大小姐入内,也怕她们惊讶,哦,原来你是住在这的,连身上的过年的衣服都是别人买的。
徐赛璐却傻傻道,“打完猎要去学姐家玩。”
徐赛寒皱眉,心里却是暗喜,本来自己有此意,却被妹妹道了出来,于是接话,“你也不怕打扰人家。”
沈淑贤没法推辞了,指着家的方向,“你们只放心去玩,我家就在这边,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徐赛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呆,徐赛璐推了推他,“哥哥,舍不得了吧。”
于是打猎,山上的森林还存着残雪,瀑布哗啦啦流着,风景美到极点,徐赛寒拿着猎枪,猫着腰,寻找猎物。
对于在军队的徐赛寒而言,打兔子算是小菜一碟了,瞄准好,砰的一声,徐赛璐像只小猎狗一样飞奔而去,用树枝串上,扛在肩膀上得意极了。
徐赛璐终于瞄准了树上正睡着的一只大锦鸡,举枪瞄准。那锦鸡睡得正香,只听一声响,砰的落地,肚皮开了花,内脏挂在树梢七零八落。
又猎了几只小野兔,徐赛璐的肚子叽叽咕咕地叫着,她还想听沈淑贤说更多的新会女校的新鲜事,催促道,“哥,咱们快去沈学姐家啦,我又饿了。”
到她家,只能步行一段路,不通车。沈淑贤坐在门口剥玉米,两只手冻得通红,鼻子也是,见他们来了,赶紧招呼着。
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电,到了晚上,点了油灯,徐赛寒坐在桌前等饭吃。忽然一想,对厨房里忙乎的沈淑贤道,“别弄了,咱们一起来烧烤吧。”
院子里生起一堆篝火,用铁叉把兔子肉叉上,一整只,涂抹上盐。沈淑贤期待地看着那两只兔子,兔子的皮血淋淋地挂在门后。
三人啃着兔子聊天,简直太好吃了,外焦里嫩,肉香浓郁,火堆的周围暖烘烘的,火堆下面的黄泥地里还烤着地瓜,快熄灭的时候,扒拉出来,撕开地瓜的皮,又是另一股浓香。徐赛璐哪里吃过这般乡间美食,高兴得手舞足蹈,“太好吃了,我太幸福了。”
沈淑贤跟徐赛寒相视而笑,又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了。
说实在的,漂亮的女孩谁都有点想上。
说实在的,英俊的男子谁都有点动心。
何况徐赛寒没有婚,何况沈淑贤没有嫁。
这几日过得开心,尤其是徐赛璐,高兴得都不想回去,行程拖了一天又一天。徐宝山也不害怕,任凭静宜唠叨。孩子大了,出去玩玩,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人经常一同出去打猎,但算徐赛寒的枪法最准,经常叫两个女的寻脚印、背猎物。有时候徐赛璐在家贪睡,徐赛寒与沈淑贤出去,到中午才回来。有时候沈淑贤也上山教徐赛璐辨认草药,如岩头菜可以驱蛔虫,猫藤草能舒筋活血,祛风通络。卷柏生于阴湿山坡林下岩石上,或溪沟边和老石墙上的石缝中,能和血止血。所以又叫九死还魂草和不死草。还有阴地蕨,能清肺化痰,解毒。
徐赛璐说道,“嗯,这阴地蕨我回头告诉父亲,他的肺不大好,总是咳嗽。”
一见钟情的开头后便是干柴烈火的过程。徐赛璐睡到里屋,说是大堂屋的大门缝隙大,风吹得像鬼叫,里屋安静不怕鬼。
徐赛寒睡姚金枝的床,沈淑贤靠墙睡在旁边。
“你怕吗?”徐赛寒侧过头在黑暗中问道,他喜欢听她说话纤细的声音,犹如纤细的腰肢,是在梦里搂过的。
“习惯了。”沈淑贤叹息一声,“你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看我家这屋顶,我还真怕它哪天塌下来,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有中意的人吗?”这句话说出来徐赛寒自己也吓一跳。
沈淑贤在黑暗中想起宁兴国的脸,但答出来却是相反的,“没有,从未有人欣赏过我。”
徐赛寒道,“也难怪的,你们学校里尽是些女生。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呢?”
“是啊,不过以后的事情我也懒得考虑。想多了也没有什么意思。至于什么类型,素来只有别人挑选我,没有我挑选的余地。”沈淑贤油然升起一阵悲哀。
“我很喜欢你。”徐赛寒坐起来说道,“做我的女人罢。我不会让你再吃一点苦。”
他抱着她上了床,她一阵欣喜。
虽然只有微亮的油灯火,徐赛寒还是看到自己大腿上沾染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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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花三月 第十四章(1)
徐赛璐虽然是个大小姐脾气,对于嫂子的人选,却也没有多大意见。她甚至觉得这样的结合跟自己理想中的浪漫情节不谋而合。所以第二天她看见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并无太大惊讶,早就看出来哥哥喜欢沈淑贤了。
她理想中的嫂子,就是这样的和和气气,不太厉害、生得漂亮但不张扬,而且跟自己谈得来。更何况是一个学校的,自然亲近了许多。
沈淑贤的眉毛是淡,淡扫峨眉,一点也没有杀人犯的气息。
她最反对家里给哥哥相亲,没有一点了解就上床,然后结婚,多没意思。其实徐赛璐有点私心,家中已经是权贵之户,如果摊上个门当户对的嫂子,在家也是娇生惯养,那自己的地位岂不是受到了威胁,万一脾气又厉害,哥哥连陪自己玩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是沈淑贤这类型的让人放心。
不过看到哥哥跟另外一个女人睡在一起心里还是怪怪的,好像心爱的男人被抢走一样,心里有说不出的酸酸味。
“赛璐,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到床上来暖和一下罢。”沈淑贤把被子的一角掀开,自己往里退了退。
天气本来就冷,徐赛璐禁不住被窝的诱惑进来了,果然是暖烘烘的,而且很香,有情欲的味道。徐赛寒搂着沈淑贤的腰耳语,“你一碰到我,我就很想要你。”
睡中间的沈淑贤脸一红,帮睡在外头的徐赛璐盖好被子,“再睡一会儿。”
徐赛璐对哥哥道,“哥,你太过分了,你喜欢淑贤姐也不跟我商量的。”
徐赛寒抬头道,“跟你商量?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成天跟在人家后头像个跟屁虫。”
沈淑贤充满喜悦,她没有想到徐赛寒的动作那么迅速,迅速地爱上自己,迅速地解决了自己,比较一下,还是跟宁兴国说分手,毕竟自己更需要一个稳定富足的家。
出节前一天,母亲也回来了。见到徐赛寒,喜出望外。这么大的秘密,亏她瞒得住,看他开着车,妹妹打扮穿戴又十分入眼,看来家境是非常好的。于是又热情地弄了一桌子饭菜,不停地问这问那。
“跟我们一起回扬州吧。反正有车,学校快要开学了,正好可以去我家玩几天,这些日子打搅你,也让我有个偿还的机会。”徐赛寒问道。
姚金枝自然是求之不得,看得出,这对男女已经发生关系了。
徐赛璐是高兴,有人陪她玩了,哥哥毕竟是个男的,又要开车,回去的路上还能有人跟她聊天,开心。
徐宝山和静宜正准备起床,听见汽车声,往下一看,儿子女儿回来了,几日不见,也十分想念,赶紧穿上衣服下去接他们。
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孩,清丽脱俗,跟徐赛璐牵着手,眼神坚定,看她身上的穿着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没有一丝贫寒之气,豪华的客厅、华美的摆设,她也没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到处打量。
见到徐宝山,立即站起来问候,“叔叔您好。我是沈淑贤,这次……”
话没说完,被快嘴的徐赛璐抢了话过去,“我们那天打猎,到云台山附近天黑了,淑贤姐还把她的房间让给我们住,还请我们去她家玩呢。对了,她还是新会女校的学生,父亲,你看巧吧。”
徐宝山听到新会女校这四个字,笑容凝固了,问道,“新会女校?”
沈淑贤抬头看他,忽然想起散学典礼上的一幕,不会吧,竟然是……那次他穿的是军装,自己刚才进门居然没认出来。
“是的。我记得您在我们散学典礼上还给我们学校捐过款的。”沈淑贤抬头看他,这样的大人物,在家里却是十分和蔼的。
徐宝山招呼下人们上茶和点心,一边盘问道,“你跟那个姓康的丫头熟吗?”
“怎么了?”沈淑贤在他眼睛里看到热腾腾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