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寿堂身子靠在椅背上,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表情是一百二十分不相信尚云蔚的话。
“韩旅长,您凭什么说我给毛春雨发过电报?”尚云蔚眼珠转动着问。韩寿堂一见面就对她兴师问罪,这又是她所没有想到的事情。她没有对韩寿堂说谎,她的确不知道毛春雨电台的频率,她预感到这件事的背后定然大有蹊跷。
“当然有电报为证了!”
“您怎么知道有电报的?”
“在毛春雨身上发现的,翻译出来后落款就是你的代号‘空中鹰’!”
“哦?是谁发现的?”
“我的参谋长焦南寒,还有雷副旅长!”
“焦南寒!”尚云蔚吃惊地重复着,眼里闪过了一道凌厉的光,马上追问道,“那电文现在哪里?”
“被我撕了。”韩寿堂说着,心里真后悔当时不该一怒之下把那张抄报纸撕掉,现在尚云蔚不肯承认,自己空口无凭,这也是件麻烦事。
尚云蔚不再说什么,心里默念着焦南寒的名字。
“你上当了,韩旅长!”尚云蔚语气肯定地说。
一言既出,韩寿堂脸色猛然阴沉下来,霍然站起了身。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激烈交锋(1)
“韩旅长,请稍安勿躁!”见韩寿堂梗起粗硬的脖子又要和自己抢白,尚云蔚语气平静地说。尚云蔚的音量虽然不高,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使韩寿堂的汹汹气焰无形地消减了许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韩旅长。”尚云蔚望着韩寿堂,神色越发郑重起来,“现在我不想多说什么,我只以*一名军人的名义告诉您,您所说的毛春雨因为接到我‘空中鹰’发的电报夜上广法寺塔而殉国一事纯属无中生有!对这件事,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你听明白了吗?韩旅长!”
韩寿堂怔愣愣地望着面沉似水的尚云蔚,眨了眨眼睛。他心里一时间不能相信尚云蔚的话,然而又不想再追问下去,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南京国防部保密局派来指挥自己的高级特工,就算是她真的给毛春雨发了那封电报也是合乎她身份的,自己不分好歹地一味纠缠下去讨不到好处,可是他又不甘心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示弱,憋了半天才色厉内荏地说:“这件事我自然会调查清楚的,毛春雨不能白白死掉,我也不能做糊涂虫!”
“韩旅长,毛春雨已经以身殉国了,这对一名特工来讲也是一种荣誉,他死得其所。我们眼下最要紧也是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齐心合力完成*交给我们的任务,抓住*特工‘仓中鼠’,截获他们的电台,让北平永远没有除我们之外的发报声!”尚云蔚语气有些强硬地说。
韩寿堂显然没有把尚云蔚的话放在心上,继续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斜视了一眼尚云蔚,理直气壮地说:“就算你在毛春雨殉国这件事情上没有责任,那么警察局抓捕姓方的那名*打乱了我们25旅抓捕多名*的计划,这件事上你不能说没有责任吧?如果不是这件事,你尚小姐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来到我办公室里啊!”
尚云蔚思忖了一下,忽然“扑哧”一声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韩寿堂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笑起来别有一番风韵。“韩旅长,您如果认为我是为了这件事才现身的话,那我就怀疑您的智商了。这件事是个误会,没什么了不起嘛,我今天耽误您抓几个小*,明天一定还您一个大*!我说话是算数的!”尚云蔚跨前两步,走到韩寿堂身边,风情万种地说。
“哦……这……这没什么……没什么……你一来就满天云彩全散了!”望着尚云蔚如花的笑靥,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水味和年轻女人特有的馨香,韩寿堂不禁有些心荡神迷,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再和她辩解了,反正方老板这件事也不是他最为关心的,通过一个死人把她这么一个大活人给逼出来,目的达到了就心满意足了。于是,他也赔着笑脸说。
“韩旅长,我们一定能抓住‘仓中鼠’的,我感觉他就在我们身边!”尚云蔚见韩寿堂不再死乞白赖地追究方老板这件事了,也知道这个老家伙在想什么,并不点破,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正题上。
“尚小姐,我要提醒你!”韩寿堂重新绷紧了脸,严肃地说,“你不要对我的人疑神疑鬼了,我身边不可能有*特工,更没有什么‘仓中鼠’!”
尚云蔚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直露了,就解释似的说:“哦,是这样,韩旅长,据我得到的情报,也是郑局长得到的确切情报,负责转运电台的*特工‘仓中鼠’确实隐藏在碣石县城里,他能担当得起这样大的重任,肯定不是一个身份普通的人,很有可能在重要机构里,而您的25旅首当其冲是重要机构,因此我怀疑他在您身边。” 。 想看书来
激烈交锋(2)
尚云蔚这番不乏恭维的话让韩寿堂听了很是受用,但他还是固执地说:“你来碣石县城也不是三天两早晨了,你看我的部队里有可疑的人吗?如果有,我早就把他干掉了!”
尚云蔚在心中冷笑了几声,探询地问:“我感觉毛春雨身上那封电报来历不明……”
“你还是怀疑焦参谋长!”韩寿堂不高兴地打断尚云蔚的话,语气肯定地说,“我敢打保票,他绝不会是*!”
“您不要误会,我没有说焦参谋长是*,我只是说那封电报有问题,肯定是有人故意放进毛春雨身上的,借此嫁祸到我头上。这个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利用您逼我现身,因为我在暗处对他产生很大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威胁了!”尚云蔚收敛起笑容,口气坚定地说。
韩寿堂摇了摇头,赌气地说:“是我接连发电报叫你现的身,你干脆说我是*好了。真是的,你们做特工的就爱胡猜乱想!”
“韩旅长,这绝不是胡猜乱想,您和他要我现身结果是一样的,但目的却截然不同,您是想和我共同商量对付*的大计,而他却是想更容易地对付我。恕我直言,韩旅长,您极有可能被他给利用了!”尚云蔚又直言不讳地说,她觉得,对韩寿堂这样的人有时候不能不戳戳他的肺管子,杀杀他的威风。
果然,韩寿堂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了,但没有发作。看得出来,他尽力在这位“女钦差”面前保持着克制的态度。
“韩旅长,我想看一看25旅除您之外所有军官的档案,请您协助!”尚云蔚以不容回绝的口气说。
“好的。”韩寿堂不冷不热地说。他找不出拒绝尚云蔚的理由,尽管心里很反感她这样做。他不知道,尚云蔚其实最想看的就是焦南寒的档案。她本能地对焦南寒的一切都十分敏感,但又不能直接对韩寿堂说,不得不兜个圈子。
“哦,我想和你商量件事。”韩寿堂望着尚云蔚,目光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说。
“有劳韩旅长吩咐。”尚云蔚波澜不惊地说。
“是这样,毛春雨殉国了,旅部特别行动组没有组长,尚小姐是特工,最适合做这个组的组长了。只是这样屈你的材料了,不过我可是为了你便于工作着想!”韩寿堂说是“商量”,可语气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承蒙韩旅长错爱,云蔚愿意为25旅、为*效力!”尚云蔚不假思索地大声回答,同时双脚一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她知道,韩寿堂是在利用职权给自己“小鞋”穿,言外之意不外乎是:别看你尚小姐是南京来的人,到了我这里你不可能完全说了算。
“那好,从现在起,你公开的身份就是特别行动组组长了,暗地里我随时接受你的指挥!”韩寿堂违心地说。
尚云蔚并不在乎韩寿堂的感受,说:“我需要一套安静的住房,请马上安排!”
“没问题。”
谁也没有想到,活宝一样的姚秀兰又有吹嘘的本钱了——新来的特别行动组组长尚云蔚小姐是她的表姐!尚云蔚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自己的表妹,也有些喜出望外,但她性情稳重,不事张扬,而姚秀兰则正相反,把她们的关系没用两个小时就传遍了25旅旅部。对此,尚云蔚尽管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她知道表妹是一个快嘴子,性格使然,没什么恶意。
当天晚上,尚云蔚就被姚秀兰拉到酒馆里喝起酒来了。姚秀兰兴奋得眉飞色舞,兴趣全在酒上了,尚云蔚只得陪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她看出来,表妹爱喝酒,但没什么量,属于常见的逞能型女人。尚云蔚在喝酒方面受过专业训练,根本不可能失态,何况她还要从表妹嘴里问些自己关心的事情呢。 。 想看书来
激烈交锋(3)
半瓶酒下去,姚秀兰醉眼迷离地对尚云蔚诉说着她在这个破县城里呆腻了,等见到舅舅——也就是尚云蔚的父亲一定要求调到灯红酒绿的省城里去享受真正的生活。尚云蔚知道,父亲非常喜欢表妹,只是她充其量能够做花瓶,在25旅旅部混日子已经就是小材大用了,她要是有真本事父亲早就把她安排到省城去了。现在,尚云蔚不想也没有精力在这个问题上多对表妹说什么,任由她随便混下去算了。人无志非人也,自己悟不出深刻的道理来,别人劝说是没什么用处的。因此,她不失礼貌地应酬着表妹,以不败坏她的兴致为目的。其实,她心里也想和表妹多聊聊天,毕竟她们姐妹将近十年没有见面、联系了。
在姚秀兰的要求下,尚云蔚也兴趣盎然地给她讲了许多在美国的见闻,从饮食一直讲到服装又讲到舞厅、隐私、性自由,直把姚秀兰听得眼睛愈睁愈大,崇尚、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尚云蔚招呼伙计又拿来一瓶酒,边给姚秀兰斟酒边漫不经心地问:“表妹,你认识焦南寒吗?”
“焦……焦南寒……你问焦……参谋长?当然……当然认……认识了……”姚秀兰一双被酒精刺激得有些发红的大眼睛望着尚云蔚,舌头打着卷说,“表姐……你……你问他……做什么……他可是死……死了老婆……的老……老男人……啊……”
“表妹,你胡说什么?”尚云蔚见表妹说话有些不着边际了,皱起眉头嗔怪地说,“我在南京时听保密局督察室的廖华平主任提起过他,廖主任要我给他带个好,说有时间叙叙旧。他死不死老婆和我有什么关系?”
姚秀兰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酒,点上一支烟,吸了起来,透过烟雾望着尚云蔚的脸。
尚云蔚也喝了一口酒,一边嚼着鱼片一边继续故作漫不经心地问:“焦参谋长的老婆是怎么死的?”
姚秀兰再次吐出一个烟圈,眯着眼睛说:“他老婆……是病死的……谁都……都知道的……”
“病死的?”尚云蔚望着表妹那张红嫩嫩的脸,认真地问。
“当然……是病死……的……还能……怎样死……”姚秀兰语气肯定地嘟囔着。看得出来,她对这个简单之极的话不感兴趣。
“焦南寒老婆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尚云蔚亲昵地拉住姚秀兰的手,微笑着问。
姚秀兰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我……我才……不……知道呢……明天你……自己去……去问焦参……谋长……好了……”
“那他为人怎么样?我想和他交个朋友。”尚云蔚不紧不慢地说。
“他呀……哈哈哈……”姚秀兰放声大笑起来,随即嘲讽地说,“他是……是个……古懂式……的人……从来不……不做越轨……的事情……是个堂堂……正正的……*军人……我姚秀兰……不……不喜欢……这样的……男人……没出息……就会当军……军人……”
“哦,是吗?”听着表妹的话,尚云蔚一怔。她听出来,按照表妹的评价,焦南寒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没有瑕疵的国军军官,不会是*分子。不过,特工特有的直觉并没有让她放弃对焦南寒的怀疑,因为她相信自己曾经做过的调查,焦南寒的妻子有可能就是那个林瑶。
“告诉你……表姐……焦参谋长……焦参谋长……”姚秀兰接连打了几个酒嗝,口齿不清地说。
“他怎么样?是不是有让人觉得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尚云蔚眼珠转动着问。
激烈交锋(4)
“他……他……是旅……旅座的……铁杆……朋友……”姚秀兰说完,头一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表妹,表妹!”尚云蔚使劲推了推姚秀兰,大声叫着。
在尚云蔚的叫声中,姚秀兰勉强睁开了眼睛,摇摇晃晃地欲往酒馆外走。于是,尚云蔚紧忙付了账,搀扶着姚秀兰向25旅旅部走去。一路上,姚秀兰边走边哼着歌子,甚至把脚下这条凹凸不平的破土路当成美国的大街了。尚云蔚啼笑皆非,心底对这个不成器的表妹小瞧了许多。“我是个做大事的女人,以后要少和表妹来往,她这辈子才算是没出息呢。”尚云蔚想。
十分钟后,在姚秀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