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的腹部。毛春雨又一次发出了一声惨叫,和那条蛇一起重重地跌落到了塔下。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切归于寂静了。
焦南寒急忙向塔下四顾。他知道,严冬时节除了人工饲养的蛇,野蛇绝不会从洞穴中出来,更不会从天而降。唯一的解释是:有人躲在一旁把蛇抛了出来,让它准确地落在毛春雨脖子上,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救了自己。他发现,塔下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塔影落在附近的那棵大柳树上。
“一定是自己同志!”焦南寒胸腔里滚过一阵温暖的浪潮,激动地喃喃自语。这个没有现身的同志无疑比自己更富有智慧,几乎举手间就将敌人的精神击溃了。就在自己脱离险境的时候,他却神秘地消失了。
“谢谢你,同志!”焦南寒站在高高的塔顶上,眺望着黑沉沉的远处,继续动情地轻轻说着。
随即,焦南寒的思绪又落回到了电台转运计划上,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那封未收完的密电,再次确信上面说的是在塔尖上取的。可是,他在塔尖上反反复复找了七八遍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带着满腹疑惑走下了广法寺塔。
毛春雨仰躺在塔基旁,头颅破裂,脑后一摊血已经凝固了。那条神秘的蛇依然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几乎被冻僵了。它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生命也走向了终结。焦南寒目光在蛇身上停留了几分钟,把它从毛春雨身上拿下来,放到几丈开外的一蓬枯草中,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它的感念之情。随后,他回到毛春雨身边,对他的尸体进行了仔细搜查,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这才快步向碣石城里走去。
这次探访广法寺塔虽然没有找到电台转运计划,但更加证实了那份密电里蕴藏着巨大的秘密,“广法寺塔尖取……”肯定是一个谜面,只有破解出了谜底,才能拿到转运计划。今晚没能引出“空中鹰”,然而毛春雨丧命于塔下,这也是一件意外的收获。毛春雨的死,等于砍断了韩寿堂的一条胳膊,同时也铲除了一个毒瘤。
焦南寒走着,眼前不禁浮现出了塔顶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条蛇是谁放的呢?他什么时候来到塔上的呢?”他想,“看来我不是孤军奋战,我身边有神秘的同志,他们会在我最危险的时刻给我最大帮助的!”
焦南寒身体里涌动着热流,使他没有感受到天气的寒冷,大步向前走着。
两点三十五分,焦南寒坐到了卧室的台灯下了。女儿仍然在沉睡,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寒夜里爸爸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生死历程。
橘黄色的台灯灯光映照着焦南寒那张毫无倦意的脸,他端坐在椅子上,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桌上那封他凭着记忆写下的密电:
“仓中鼠”:
组织上加紧了重建北平电台工作,需你负责转运的电台不日将运抵碣石城,转运计划将以绝密情报方式通知你,广法寺塔尖……
“广法寺塔尖……广法寺塔尖……”焦南寒一字一顿地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他感觉到,这几个字应该是这封密电的关键语。从外表上看,这几个字平淡无奇,表述得十分真切,然而今晚的行动明确地告诉他:密电和事实根本不一致!
“难道是电文错误?不,不会的,这种错误概率是极低的,况且事关秘密转运电台这么重大的机密,电文不会出丝毫差错。在自己翻译这个环节上也不会出错的,那么,究竟哪里出错了呢?我为什么找不到转运计划呢?”焦南寒点上一支烟,在烟雾中将自己在塔尖上找寻转运计划的过程认认真真地追忆了一遍。他确信,自己当时没有任何粗心大意之处。他不得不承认,转运计划肯定不在广法寺塔的塔尖上!那么,它在哪里呢?既然不在塔尖上,为什么电文里会出现这样的词句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广法寺(6)
焦南寒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个谜团再次向一块块大石头一样向他身上砸过来,令他难以闪避。
“必须破解开这个谜团,必须!”焦南寒烧掉密电,身子躺到床上,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响着。
他静静地躺着,脑子里晃动的全部是那封密电,一个个文字仿佛一把把尖刀刺扎着他的脑神经,使得他头痛欲裂,欲喊无声。
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公鸡啼叫,天亮了。
毛春雨死后第三天,韩寿堂为他举办了全旅营长以上军官必须参加的隆重葬礼。此举使焦南寒更加感觉到韩寿堂和毛春雨之间有着某种非同一般的关系甚至感情。试想,毛春雨殒命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广法寺塔下,而且死因不明,在这种情况下身为一旅之长大张旗鼓地为其操办丧事不能不令焦南寒侧目。
安葬完毛春雨后,面色沉痛的韩寿堂招集雷副旅长、焦南寒等人在内的几名军官开了一个会议,宣布毛春雨是为*尽忠而死,当给予烈士之名。军官们虽然不明就里但又不可能反驳韩寿堂的话,纷纷附和。前几天,特别行动组的两名特工在广法寺塔上同样被人神秘所杀,但韩寿堂几乎连过问几句都没有,此事成了无头案,如今,毛春雨的后事和他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军官们尽管心里为那两个冤死鬼鸣不平,可谁肯当韩寿堂的面把话说出来呢?
毛春雨意外身亡确实在韩寿堂心中引起了强烈哀痛,他承认,毛春雨是一个比较合格的特别行动组组长,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了林光死亡前后的一些事情,足见他具有其他特工难以企及之处。他还正在破译那份从广法寺塔上缴获的事关*秘密转运电台这一大案的神秘电文,一旦成功,韩寿堂升官发财之梦便离现实不远了,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摔死在了广法寺塔下,破译密电变成了可望不可及之事,韩寿堂不可能把密电交给别人去破译,包括颇有才学的焦南寒。在韩寿堂的潜意识里,这块大肥肉只应该由他这个旅长来吃,别人连喝汤的份都不该有。韩寿堂知道毛春雨肯定要在月圆之夜的凌晨十二点抓捕前来取情报的*“仓中鼠”,但没有想到那天夜里是一个人去的广法寺塔。如果他多带上几个人或许就免遭一死了——他有些太自负了。至于他的死因,肯定是和某个人在塔上搏斗时掉下塔的,而那个人肯定是“仓中鼠”无疑。毛春雨早就说过,塔尖上并无情报,看来“仓中鼠”也不可能拿到情报,这使他韩寿堂还有获胜的机会……
“唉,他妈的,人算不如天算,该着他命短,阎王爷叫他去了!”韩寿堂想了许久,叹了一口气,懒散地挥了挥手,示意散会。军官们心里早就想远离沉闷的气氛了,马上走出了会议室,只有焦南寒依然坐在原位上。
“焦老弟,你有事吗?”韩寿堂双目低垂,没精打采地问。
焦南寒轻声说:“哦,是这样,我想问问旅座几天前我们参谋处报给您的那份……”
“那份材料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先放在我那里,等我看完了叫勤务兵给你送过去。”韩寿堂打断焦南寒的话说。
“那好吧。再见,旅座。”焦南寒说完,麻利地站起身,向会议室外走去。
“你等等。”韩寿堂摆手叫住了焦南寒。焦南寒停下步子,望着韩寿堂。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不知为什么,韩寿堂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想对焦南寒倾述一番的冲动,他示意焦南寒坐在自己身边,望着焦南寒,嗓音缓重地说:“毛春雨是去抓*特工‘仓中鼠’而以身殉职的。”
“这些南寒就不甚清楚了。”焦南寒谨慎地说。
韩寿堂轻轻点了点头,愤恨地说:“毛春雨是我很器重的特工,他被‘仓中鼠’杀死了,我一定要抓住他,为忠于我的属下报仇雪恨!”
焦南寒思虑着问:“旅座,恕南寒直言,您怎么知道毛组长是被*特工‘仓中鼠’所杀呢?”
“焦老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毛春雨的对手是‘仓中鼠’,不是‘仓中鼠’杀的他还会有别人吗?肯定是‘仓中鼠’干的!”韩寿堂一只手习惯性地拍着脑门儿说。
“旅座,对于毛组长罹难这件事,南寒除了深表哀痛之外,别无他言了。”焦南寒平缓地说,但语气里分明透着某种隐意。
韩寿堂似乎听出了焦南寒话锋有所他指,便认真地说:“焦老弟,你有什么话就对老兄说吧,不要吊什么狗屁书袋子了。”
焦南寒自我解嘲地微笑了一下,用一种开诚布公的口气说:“既然旅座指示南寒,南寒就不吐不快了。您断定毛组长是被*特工‘仓中鼠’所杀,南寒觉得这一论断未免有些草率。”
“哦?说下去!”韩寿堂双眉一挑,大声说。
焦南寒的目光注视着韩寿堂的脸,严肃地说:“旅座,毛组长之死事关我25旅的声望,也牵扯到对付*特工的大事,不可掉以轻心。南寒想知道都是有谁知道毛组长去抓捕‘仓中鼠’的。”
“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韩寿堂不假思索地说,“怎么,你难道怀疑毛春雨不是被‘仓中鼠’杀死的吗?”
“不。”焦南寒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说,“‘仓中鼠’理所当然是最大、最有可能的凶手,然而这毕竟是我们的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能予以佐证。南寒做事向来推崇‘凡事三分疑’这句古语,因为有许多事情是我们难以预料的!”
韩寿堂默然无语,但神情似有所动。
“还有一个人应该知道这件事……”韩寿堂轻声说着,像是对焦南寒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焦南寒没有说话,似乎对韩寿堂的话没有在意,其实,他在屏息静气地期待听韩寿堂下面的话。
“哦,焦老弟,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好好想想。”韩寿堂并没有顺着先前的思路说下去,而是对焦南寒挥了挥手。
“再见,旅座。”焦南寒说完,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空中鹰’……‘空中鹰’?”韩寿堂再次自言自语起来。
假冒“红玫瑰”(1)
焦南寒的话不能不使韩寿堂陷入到对“空中鹰”的怀疑之中,尽管他相信毛春雨之死是共产党特工所为,但内心里还是对“空中鹰”存有怨怼。他承认,在考虑问题上,自己远远不及焦南寒细致、周到。焦南寒能够从毛春雨被杀这件事上既能想到共产党又能想到“空中鹰”,而他则根本没有想到“空中鹰”也知道毛春雨会在阴历十五日凌晨十二点去广法寺塔。这年头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除了自己谁也不能轻易相信,“空中鹰”也不能例外,说不定自己将来倒霉就得倒在他身上呢。不管怎么说,他韩寿堂不能让毛春雨白死,他要利用这件事做做文章,把“空中鹰”从幕后给揪到台前来。
韩寿堂打定主意,喊来林副官,让他马上给“空中鹰”发电:
我部特别行动组组长毛春雨在抓捕*特工“仓中鼠”行动中不幸以身殉国,据查,此事不排除*之外人员所为。为了给死难烈士报仇,查明真凶,防止泄密,韩某盼望“空中鹰”先生面谈大事,切莫延误。韩寿堂
这封密电发出之后,韩寿堂开始了等待。他相信,“空中鹰”不会不给他回电的。果然,两个小时后,神秘的“空中鹰”回电了:
惊闻毛组长罹难,深感哀痛,本应当面致哀,然大事未成,难以面谈,恳请旅座见谅,切不可使*有机可乘。“空中鹰”
“他妈的,老子人都死了,你还在跟老子玩儿花活,不肯露面,你那张脸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造的,老子就不值得你看一眼吗?干脆你拿老子当‘仓中鼠’得了!”这封措词严谨、不失礼貌的密电却像一把无形的大钩子,勾起了韩寿堂埋藏在心底的嫉妒和愤恨,在他眼里,“空中鹰”这个外来人实在是太孤傲了,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请他都不赏脸,这可说不过去的,韩寿堂自拥兵坐镇碣石县城以来,哪路神仙不得对他恭敬有加?偏偏“空中鹰”一个狗屁特工让他栽了面子,这仇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
“好,好,‘空中鹰’,算你狠,你他妈的架子大,老子请不动你,那咱们就走着瞧!哼哼!”韩寿堂冷笑着从嗓子眼里发出了带着火星的声音。
“空中鹰”可能还不知道,得罪了韩寿堂,他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
“春雨呀,老子一定抓住杀死你的凶手为你报仇的……”韩寿堂嗓音哽咽着说。
再次经过了破解那封“月圆之夜”密电玄机未果之后,焦南寒果断地决定冒险主动和“红玫瑰”老王接一次头。这虽然有违规定,但出于特殊情况,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实在是不愿等到下一个阴历十五日了,况且,如果破解不开谜团,等待下一个日子实际上没有什么意义,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寻找线索,这样或许能够有所收获。焦南寒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和老王在茶馆里接头时,老王说过,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