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焦南寒的心就缩紧了,因为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有一双神秘莫测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自己。这双眼睛绝不属于片刻之前那个特务的,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它们闪动着阴冷、诡秘的光,仿佛两架精密的探测仪,探测着目标的一举一动。虽然它们十分隐秘,但却躲不过焦南寒二十年特工生涯历练出来的直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红玫瑰”(6)
“‘空中鹰’!”焦南寒在心里不无得意地说着,“你终于让我抓住你的尾巴了,和你打交道可能是我生命中一段最富有情趣也最富有激情的经历!”
“车夫,你不要着急,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时间很充裕。”看车夫加快了步子,焦南寒轻声提醒道。
人力车出了城关,向广法寺塔方向而去。
一个小时后,焦南寒乘坐的人力车来到了广法寺塔下。他让车夫在旁边等候,自己站到了塔基须弥座前,点燃了一支烟,边吸边仰头望着塔尖。当年风磨铜制造的塔尖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雨已经锈迹斑斑了,只是在阳光的映照下才勉强有了一点点光泽,显露出旧日的风采。
塔尖的直径只有成人拳头粗细,上面不可能放什么东西,包括纸片。转运电台计划放在塔尖上之说显然不能成立了。那么,那份至关重要的转运计划是不是放在安装塔尖的塔顶上了呢?焦南寒想着,往后退了十几步,目光投向了圆形的塔顶。他虽然只能看见塔顶的大致轮廓无法看见塔顶平面,但是凭感觉上面也什么东西不会有。那么,转运计划在哪里呢?那份未收完的电文和老王都明明白白地说转运计划在塔尖上啊。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谜团不破解开,一切都等于零啊。
“那位给我发报的同志啊,你太懂得情报工作了,你设置了一个别人很难破解的谜团,随着你的牺牲,谜底也成了其他同志完成任务的障碍。我知道,为了高度保密,你先用密电通知我取转运计划的地点,但方法想用其他渠道通知我,你的做法是无可厚非的,也是值得称赞的。我一定会破解开你留下的谜团,拿到转运计划,用成功来告慰你的英灵!”焦南寒心潮起伏,默默地说。目前,他还不知道,自己脚下站立的地方就是那位可敬的发报员跳塔身亡之处。
“先生,你看这座破塔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到荣平妓院里逛个娘们儿呢!”不远处,人力车夫吸完了一支自卷的旱烟,无所事事地大声问焦南寒。
正仰望着塔顶的焦南寒刚想同人力车夫调侃几句,突然间,他发现从第八级塔楼洞开的窗子里掉下来一个长方形的黑乎乎的东西。焦南寒大吃了一惊,身子本能地“噌”地往旁边一闪,那件东西“砰”一声摔在了他身边。
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青年男人!
“哎呀,我的个妈呀——死人啊——”人力车夫惊恐万状地失声喊叫起来,嗓子都岔了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
说实话,焦南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但他只是怔愣了几秒钟,随后从腰间拔出手枪,纵身跃进了塔楼里。他一口气跑到第八层塔楼,借着从窗外射进来的日光仔细察看,不由得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地上仰躺着一具尸体,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他显然刚刚死去,刀口处涌出的血才流到地上。
焦南寒警觉地持枪四外看了看,确信杀人凶手已经快速逃离了现场自己也不会有危险之后,掖好枪,俯下身在那具尸体上翻找起来。很快,他从尸体的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硬皮本,是25旅旅部签发给特别行动组的特别证件,该组成员包括姚秀兰在内人手一个。
焦南寒拿着那个特别证件快步走下塔楼,来到阳光明媚的外面。这时,那个好开玩笑的人力车夫还没有从惊恐中醒过神来,浑身颤抖,双手不肯从脸上拿下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红玫瑰”(7)
焦南寒没有理会人力车夫,他来到那具尸体旁,发现他也是刚刚死去,喉管被利刃割断,刀口处的血同样非常新鲜。焦南寒立刻推测出来,凶手一定是先以极快的速度一下割断了这个人的喉管,他站在靠窗的位置,由于凶手用力的惯性跌出窗外,然后凶手又一刀刺死了另外一个人,逃之夭夭。这两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男人,凶手能在他们连喊叫都来不及更不用说反抗的情况下杀死他们足见其手法之高。
焦南寒从这具尸体上也找到了一个特别证件,证明他们都是毛春雨手下的特务。显然,敌人已经开始监视这座充满了许多玄机的古塔了。
焦南寒望了望眼前的尸体,又望了望破败不堪的古塔,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了。他想,杀死这两名特务的人十有*是自己的同志,他在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也在警告敌人。当然这只是他的推测而已,并不能解开他对这件事的迷惑。不管怎样,他必须认真应对这个突发事件。他决定,立即赶回旅部,把这两个特别证件交给韩寿堂,看一看这个介于狐狸和野狼之间的家伙的反应,以便自己见缝插针。
焦南寒走到人力车夫面前,要他送自己回城里,并讲明自己是陆军25旅旅部参谋处处长,绝不会伤害他。人力车夫胆小到了令焦南寒怀疑他是不是男人的地步,他依然面如土色,握不稳车把,最后,在焦南寒许诺给他两倍车钱之后才拉着焦南寒一路战战兢兢地回了县城。
当焦南寒把那两个特别证件放在韩寿堂办公桌上的时候,韩寿堂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他急忙喊来了正在值班的毛春雨,让焦南寒把事情的经过对他讲述了一遍。毛春雨显然没有料到自己派出的两个特务被人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震惊之下,他用审视的目光望着焦南寒,怀疑之情不言自明。然而,焦南寒却若无其事甚至幸灾乐祸地坐在一旁不是吸烟就是喝茶,没有申辩一句话,这反倒让他不好开口了——不论职务还是资历使他都没有质问焦南寒的胆量。
韩寿堂虽然懂得毛春雨的心思,但他不相信是焦南寒亲手杀的人,原因并不复杂,焦南寒还远远没有愚蠢到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杀人的地步——如果他真的是*特工“仓中鼠”的话。韩寿堂挥了挥手,示意毛春雨离开。
“毛组长,请留步。”毛春雨冲韩寿堂和焦南寒行了军礼刚要转身走,却被焦南寒叫住了。他停住步子,不解地望着面色平静的焦南寒。
焦南寒续上一支烟,声调不高地说:“别忘了好好替你手下两个弟兄收尸,省得别人说我们25旅对死难人员体恤不够凉了其他弟兄的心。另外,像他们这种没有什么本事只会白白送命的人以后不要再派去做任何事了。哦,我只是给毛组长提点儿建议。我的话说完了,你请便吧!”
毛春雨干咽了几口唾沫,没有说什么,暗气暗憋地走出了韩寿堂的办公室。
“姓焦的,你他妈的少跟我耍嘴皮子,一旦拿到你是*的证据,看我怎么收拾你!”毛春雨在心里愤恨地骂着。
毛春雨走后,焦南寒喝了几口茶,放下茶杯,准备起身也离开。
“焦老弟。”韩寿堂脸上罩着一层暗灰色,双眼望着焦南寒的脸,语气缓慢地问道:“广法寺塔涉及到*重要情报,毛春雨派人守在那里监视是奉了我的命令,你去那里做什么?你怎么不给我解释解释呢?”
听到韩寿堂发问,焦南寒重新坐稳了身子,微笑着说:“旅座,我解释什么?我并不知道广法寺塔和*有什么牵连,也不知道我们的人在塔里监视,我只是碰巧遇到了这件事情而已。谁杀的人、他们为什么被杀,这些我一无所知,我只是觉得特别行动组的人军事素养太差,离做特工还……”
“我问你去广法寺塔做什么!”韩寿堂打断了焦南寒的话,语气强横地问。
“我去办自己的事情!”焦南寒分明对韩寿堂的态度有些不满了,便简短地回答韩寿堂的问话。他们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焦南寒有保密局局长郑介民做靠山,有不买韩寿堂账的资本。他们偶尔也轻微地拌过几次嘴。
“办自己什么事?”韩寿堂咄咄逼人地问。
“看在朋友的分上我可以告诉旅座,两天前我在军校读书时的一位老师给我寄来了一封信,他对辽金时代的古塔很感兴趣,让我给他写一份广法寺塔的概况,我不敢违背师命,今天特意到塔前实地采风,晚上就给老师写回信。对了,那封信还是您交给我的呢。”焦南寒不急不慢地说着。
“哦……哦……”韩寿堂使劲拍了一下脑门,脸色马上和缓下来了。他想起来,两天前,由于勤务兵粗心,把一封写有焦南寒名字的信送到了他的办公室里,正巧焦南寒汇报军情来找他,他就把那封信交给了焦南寒。
“误会了,老兄误会你了!”韩寿堂笑着拍了拍焦南寒的肩膀,自责地说,“特殊时期,*不让老子消停……”
“旅座尽管怀疑我是*好了!”焦南寒不卑不亢地打断了韩寿堂的话,一边点烟一边说,“我是什么人你们不清楚,郑介民先生不会不清楚。话说到这里,老弟有一言不吐不快,请旅座转告毛春雨,如果他的人再频繁出现在我家附近,我就真的大开杀戒,我从不怀疑自己的枪法!”他的语气里含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刁蛮、凶横,透着令人胆寒的凉气。
韩寿堂没有料到从焦南寒嘴里能吐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焦南寒吐出一口烟,向门外走去,临出门时还没忘说一句:“旅座晚安!”
焦南寒最后的话充满了文雅,韩寿堂身子却下意识地轻轻哆嗦了一下。 。 想看书来
大搜查(1)
韩寿堂思虑再三,喊来林副官,口授了发给“空中鹰”的电文:
按尊驾差派,韩某对焦南寒进行了查访,未发现有*嫌疑。尊驾若无有力证据,请不要再对韩某手下随便猜疑,以免发生不快,韩某不敢承担责任。我部新丧命两名特工人员,韩某正在调查,不知你有何高见。韩寿堂。
林副官拿着电文走后,韩寿堂颓丧地坐在沙发上,心情很是郁闷。电报是发出去了,可谁知道“空中鹰”躲在偌大的碣石县城哪个犄角旮旯里接收呢?毛春雨派到广法寺塔里蹲守的两个特务焦南寒根本不知道,怀疑他杀死了他们真有些说不过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共产党杀的,可是共产党怎么知道他们藏在第八层塔楼上呢?对了,林光被杀爆尸一案还没有什么进展,他留下的那句隐藏着焦南寒是*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想着这些问题,韩寿堂的大脑袋里一阵阵发晕。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林副官走进了韩寿堂办公室,把“空中鹰”的来电交给了他。这是一封分明以上司口吻分派任务的密电:
虽无确切证据,然焦南寒*特工“仓中鼠”的嫌疑不能解除,你部必须对其严加防范,查到其证据,绝不可轻易放过。今日身亡二人暂作他论。此乃严令,不得有误。“空中鹰”
这封密电虽寥寥数语,但在韩寿堂的心海中却激起了巨大的浪花。这个土匪出身的草头王以碣石县城第一号人物自居多年,一个名不见经传、躲躲藏藏的“空中鹰”冷不丁在自己头上发号施令,是他很难接受的现实。此前,“空中鹰”发来的密电里尽管也有令他不快的言辞,但“空中鹰”还能对他怀有敬意,他也不好发作。现在,“空中鹰”居然以上峰的口吻命令自己做事了,足见自己以前给人家的面子太多了,使人家以为自己臣服了。妈的,老子枪林弹雨混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一个“权”字吗?“空中鹰”横空伸出一只手来从自己手里夺权,就是夺自己的命——权如命,命如权,哪朝哪代的官场里不是这个道理?到你小小的“空中鹰”这里就改规矩了?老子偏不给你这个权,看你能把老子给怎么样!焦南寒够朋友,他是不是*分子你“空中鹰”说了不算,得老子说了算!惹恼了老子,老子拿你“空中鹰”当“仓中鼠”给法办了!
“空中鹰”绝对不会想到,这封密电彻底改变了他和韩寿堂的关系。“空中鹰”太不了解官场、太不了解韩寿堂了!
望着手里那封密电,韩寿堂双眼*,活像一头处在发情期却又意外受到了刺激的狮子,随时都有可能暴怒起来。
“林副官——林副官——”韩寿堂恶声恶气地大喊起来,喊声在晚间安静的办公楼里显得十分粗野。
“旅座……旅座请吩咐……”夹着密电夹的林副官闻声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在韩寿堂面前站得笔直,大气不敢出。
“你他娘的睡娘们儿去了?来得这么慢?”韩寿堂瞪着林副官,破口大骂,把对“空中鹰”的怨恨全都撒在了其实来得一点都不慢的林副官身上。
林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