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安森,是黑社会里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棋子,来自佛罗里达南部,前科记录能装几箩筐。”
“那么,你没看出来……这能证明有人从这里派他过去的?”
艾莉眯起眼睛来。“你住在佛罗里达南部,对不,奈德?”
“你真以为我认识他,艾莉?”他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来,我有样东西给你看看。”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从那本艺术图书上扯下的那一页。凡·高的《加歇医生》。
“戴夫还没来得及亲手拿给我看,就遇害了。他没打算把我供出来。他是想要帮我,艾莉。”奈德无助的眼神就像正在苦苦哀求的孩子,“我别无去处,艾莉。加歇确有其人。你必须帮我找到他。”
“我是联邦特工,奈德。你还不明白吗?”她拍拍他的胳膊,“我很为你的弟弟感到遗憾。真的。但是我能帮得上的就是让你投案自首。”
“我想我们都清楚这有点迟了。”奈德斜靠在走廊栏杆上,“我知道大家都认为我偷了画。苔丝、戴夫……到处是我的指纹。你想要知道真相吗,艾莉。现在再也不是澄清我自己的事情了。那个被派去杀害戴夫的家伙是在找画。我们都清楚,要是他们把我逮住了,就没有人会继续找了。”
“你能不能清醒点,奈德。”艾莉感到满眼都是痛苦失落的泪水,“我没法和你并肩作战。我要为联邦调查局干活。”
“清醒点,呃,艾莉?”奈德似乎感到无比失望,“你难道以为我不想每天早上醒来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他后退到走廊边上,“我到这里来是个错误。”
“奈德,求你,你现在不能这么出去。”
“你要找出到底是谁设计陷害我们的,艾莉。”
奈德跳下了平台,艾莉发觉心脏狂跳不止。她不想让他离开。她该怎么办?拿了枪来对峙。她会向他开枪吗?
加歇 52(2)
他站在地上,朝站在平台上浑身还湿漉漉的她眨眨眼睛,他的目光落在了冲浪板上。“不错的板子。是大板?”
“不,”艾莉摇摇头说,“初级板。”
他点点头表示认同。救生员,不错。然后他乘着夜色退身离开。
“奈德!”艾莉喊道。
他转过身来,他们彼此凝视了片刻。
她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更喜欢你金发的样子。”
加歇 53(1)
当丹尼斯和莉丝·斯特拉顿开聚会的时候,总是最显赫的人物到场,或者至少是那些自认为是最显赫的人物。
艾莉一进门,就有一个装束时髦亮眼的招待将一小盘鱼子酱夹心烤面包呈到她面前,接着她就和棕榈滩艺术圈里最有名望的人们面对面了,或者他们会告诉你他们是何种人物。在沃思大道拥有一家画廊的里德·巴洛领着一位身着红色低胸礼服的金发美人走了进来。艾莉还认出了一位在本地拥有最附庸风雅的藏品的白发贵妇,挽着她的手的是一个只有她一半年纪、肤色健康的小伙子,当她的“活拐杖”。
艾莉在这种地方感到有点不自在。所有的女士都穿着出自著名设计师之手的服装,佩戴着最奢华款式的珠宝首饰,而她,则穿了件随便从衣架上拿的黑衣服,开襟羊毛衫围在肩头。她身上唯一的装饰品只有一对祖母留给她的钻石耳钉,然而在这个房间里,没人会注意到。
她穿梭到房子深处。到处都是香槟酒杯的觥筹交错,大瓶的法国路易王妃水晶香槟,艾莉知道每瓶都要好几百美元。还有鱼子酱——盛在人工冰雕的天鹅托着的一个巨型碗中。一个来自“精彩一版”《棕榈滩日报》上的一个摄影专栏。的摄影师正忙着叫拍照的女士们提起臀部,伸出大腿,摆出最亮最白的脸蛋。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慈善事业。
艾莉忽然看到了弗恩·劳森,棕榈滩警局刑侦科的头儿,他正笔挺地站在人群的角落中,戴着耳塞听筒。可能他正绞尽脑汁想知道她在这里干什么。沿墙站着至少五个身着晚礼服的肌肉男,手背在身后。斯特拉顿肯定把一半下了班的棕榈滩警察都雇回家来当保安了。
有一小群人在过道簇拥着走向斯特拉顿的客厅。艾莉走过去一探究竟。
她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眼前正是一幅法国画家亨利·马蒂斯的《静物与小提琴》,这是他立体主义时期最著名的代表作。艾莉曾经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见过这幅画。她也听说这幅画近几年里曾在私人买卖中几经易手。但是在斯特拉顿家的墙上看到这幅画,却让她怒火中烧。这就是他请她来的原因。这个畜生想要拿这幅画来刺激她。
“哦,我看到你发现马蒂斯了,舍特莱夫特工。”一个冷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
艾莉转过身来。斯特拉顿穿着件无领白衬衫和羊毛运动外套,他脸上满是得意和自满。“不错的一幅,从得到消息到入手没多少时间。也许没有毕加索的那么轰动,但我又能如何……一个收藏家得填满他家的墙,即使在不得不被人宰的情况下。”
“很有意思。”艾莉说道。她无法掩藏她对画本身的欣赏和喜爱。
“还有很多呢……”斯特拉顿拉着她的胳膊,带她来到一群正在另一面墙前欣赏名画的人中,那是美国画家罗森伯格的一幅著名油画。光那一幅就值一千万美元。在通往大房间的阶梯上,摆着两个木制画架,架子上放着两幅足以令人晕倒的葛雷哥的画作:她认出来,是他著名的《揭开启示录的第五封印信》的素描习作。
全都是大师杰作。
“那个指导你进行艺术收藏的人真是干得不错。”艾莉环顾了一圈说。
“很高兴你能肯定我的收藏。”斯特拉顿笑了,很陶醉的样子。“我发现你还穿正式装来了。来,喝点香槟。这儿肯定有富家或名门子弟会对你从事的职业耳目一新。”
“谢谢,”艾莉有点不屑,“今晚不行。我在工作。”
“工作?”斯特拉顿似乎被逗乐了,“那么,这点能让你有别于其他人。让我猜猜,你认为奈德·凯利这家伙在这屋里?”
“凯利……不。”艾莉看着他,“不过我在想厄尔·安森这个名字对你是否意味着什么?”
“安森?”斯特拉顿耸耸肩,沉思似的深深叹了口气,“该意味着什么吗?”
“他就是在波士顿和凯利的弟弟一同遇害的那人。结果我发现他是棕榈滩这一带的一个小流氓。我还以为对你有所提示呢。”
“为什么会有提示?”斯特拉顿说着朝房间对面的一张熟悉的面孔点点头。
“因为他是去波士顿找你那三幅失窃的画的。”
斯特拉顿朝在房间对面的妻子挥挥手,她穿着一件大概是普拉达的袒肩晚礼服,正在招呼客人。莉丝·斯特拉顿看到艾莉时对她微笑了一下。
“你总是忘记,”斯特拉顿说着,都没看她一眼,“是四幅。有四幅画被偷了。你好像总是忽视哥摩。”
“把画翻过来,在背面写着什么没有?”
“画现在不在我面前,”我说,“你忘了吗,我现在在查克餐厅。”
“这可不聪明,凯利先生,”斯特拉顿说,“这么重要的谈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加歇 53(2)
“那上面写着字,”我说。我知道要透露点好东西。“谨献给莉丝,永远爱你的丹尼斯。非常感人,斯特拉顿。真是个大骗子。”
“我可不想听你的评论,凯利先生。”
“为什么不?我的评语和画一起卖给你,同样价格。”
“这伎俩可不怎么样,凯利先生。拿你的买家开涮。我倒想知道,你到底想好要开多少价了吗?”
“我们定个五百万美元怎么样。”
“五百万美元?那幅画卖给哥摩的亲妈都要不了三万块。”
“五百万美元,斯特拉顿先生。否则我就交给警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就是你和米奇谈好的酬金总额吧?”
斯特拉顿沉默了,并不是因为沉思,而是他气急败坏想勒我脖子的那种沉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凯利先生,不过你很幸运。对交回那幅画的人,我的确有犒赏。不过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在背面还有其他东西,在画框的右下角。”
我闭上眼睛,试图记起所有关于那幅画的信息。他是对的,在画框上的确还有东西。我要透露会令我感到卑鄙的东西,好像我背叛了人们,那些我深爱的人们。
“是个数字,”我轻声对着电话说,“43610。”
长长的一个停顿。“干得漂亮,奈德。就看在你是怎么对付大家包括警察在内的分上,你值得获得我的褒奖。我今晚要参加一个慈善晚会,在礁岛酒店。祈愿基金,这是莉丝最喜爱的事业之一。我会以我自己的名字开好一个房间。我大概九点离开聚会,怎么样?”
“我会去的。”
我挂上电话,胸口扑扑地闷响。我走出餐馆的时候,有辆黑颜色的车停在路边,艾莉和另两个特工正满怀希望地看着我。
“已经说定了,”我说,“今晚九点。”
“九点之前我们就得行动。”其中一个特工说。
“或许是九点以后,”我说,“我有要先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