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暗了又明、明了再暗,予金宫里的夜明珠再次放出柔润的珠光。御医早就累倒了几批,眼见月凤君虽然衣袍微皱、面色微疲,却依旧神思清晰、眼神清亮。再加上两日来凤君用针时的精妙手法,切脉时的准确判断,用药间隙偶尔显露的渊博学识,尤不得她们不服。
“这三生劫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根本道理就是根据每刻症状对症下药,即可化解一苦。全部解完陛下仍有心力醒来便无大碍。幸而神官们划去陛下魂魄中的大半戾气,是以诸如血光、怨憎皆可轻易化解;但轮回之路生、老、病、死为常情,不可避免,只能尽力而为,减少陛下心力消耗。唯有劫难是天意,避无可避,需看天命!”
说的容易,在千变万化的脉象之间,仅凭感觉瞬间判断病情岂是常人能做到的。更何况,有些症状本身也在疑难杂症之列。
两日前月小姐的话语言尤在耳,满头银发的原太医院院首秦知理用力按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自撑着继续看女孩子继续施针。
她自十岁独立开方至今已近六十年,总觉不负神医之名,又因年老,辞官在家安享天年,不知不觉有些懈怠了。前日被召回时,还忧心忡忡只怕此回性命不保。
联系而这两日所见所闻不禁有些惭愧,人老了,连着心境都老了。青出于蓝而盛于蓝,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这个孩子,唯有天纵奇才一词可形容出几分来。
“秦奶奶,累了且歇歇吧。清羽、寒冰。”凤君也很佩服这个老太太,比她年轻了多少的都累倒了,能撑到现在实在不易。
“我还撑的住,不知月小姐哪来这千年寒冰?”秦知理看着清羽打开一直隔着锦垫抱着的木盒递出去,丝丝缕缕的寒气冒出来,几尺之外就被激的浑身一颤。
“先师采自栖凰山绝顶,”凤君微微一笑,仿佛丝毫不为寒气所迫,从容取出些许冰块,迅捷无伦地用匕首削成冰沫掺入药粉,“说起来,算是我月家的传家之宝了。”
“栖凰山绝顶,另师尊真乃奇人!”秦知理叹一声,颇为惋惜未曾有机会结交。
“师尊性情孤僻,隐居深山绝崖,否则、倒有机会和您做个朋友研究研究医理病例。”一边回答问题一边抽了银针再次切脉诊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看月小姐的造诣已足可另老妇将未见高人引为平生最大的憾事了,怎么、陛下的情况不好么?”
“是,恩怨全消、灾厄全解,唯剩三劫,非我一人之力可解!”凤君紧锁眉头,清羽一直在不断的心语传讯指导她解毒,他说了,劫与灾厄原本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为人生,一为天命。非外人可解,只能看自己造化。
“哪三劫?”秦知理才放下没多久的心又紧张起来。
“血之己劫、判之友劫、爱之情劫,端看陛下造化如何?”
“何为血之己劫?何为判之友劫?爱之情劫又怎么解释?”
渡劫?
“何为血之己劫?何为判之友劫?爱之情劫又怎么解释?”秦知理只惊讶了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医道讲究人要阴阳调和五行相生才会健康,这些挖的深了原本就有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她没见过的多了。
“秦奶奶可知道,劫与灾厄表现在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内里却是一为人力所生,一为天命所予。天命非外人可解,是以、只能看自己造化。”
有条不紊地收好各种针灸用的银针,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部归进药箱交给清羽,凤君整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衫,盘腿在凤床前的地毯上坐下闭目养神,没有具体解释三劫的意思。
秦知理和周围几个御医被她淡漠的语气和无所谓的举动吓了一跳,皇上还没有醒来,怎么就一副什么都结束了的表情?
“月小姐,我、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吗?”愣了半晌方有个年纪不大的女医生轻声问。
凤君睁眼看周围一圈人青黑的眼圈叹了口气,“不是不用做,是做什么都无用而已,既是白工又何必浪费人力?”
“大胆!”
无奈的看向门口出声喝斥的宫侍,凤君再次叹气,为什么总有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没事找事。要不是睿瑶去了御书房处理事情,哪有这些杂碎张嘴的份儿。
“你当你是什么人?你救的又是什么人?如此消极懈怠你可对得起公主知遇之恩?对得起天下……”
“停!”凤君被他抑扬顿挫的一连串排比句念到头痛,想想反正有睿瑶在,索性捞起一颗药丸砸在他哑穴上,世界清静了!
那宫侍是皇帝的贴身侍从,忽然失了声一阵惊惶,嘴巴一张一张甚是滑稽,眼里怒火冲天,凤君被他瞪的发毛,只得敷衍道:“取人参来,给陛下喂点补充体力。”
那问话的年轻女医生一回身把温在热水桶里的玉盏端过来却被凤君推了回去,“药性已经失了,拿人参来,最好是新鲜的。”
自有人递了极品的千年人参过来,凤君接过来一看,儿臂粗、尺许长的人参中段系着红色的丝线,抓在手里尚有些潮润,正是下面新近献上来的鲜人参。
一干人盯着她将那人参切了小半段,取药酒净手三遍,一手握了人参,不见怎么使力,参汁滴滴答答落进准备好的琉璃盏里。
待挤尽了汁液扔下的参已然干枯如朽木,秦知理暗暗心惊,没想到她不但会武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力,直到凤君将参汁灌进皇上嘴里又坐下方道:“只有这样吗?”
“秦奶奶且去搭搭陛下的脉。”
秦知理本就皱的找不到一块光滑皮肤的脸上越发沟壑纵横,眉间仿佛刀刻一般,“双……”
不由自住说出一个字后仿佛自己也被惊住,立时住了口,疑惑地看向盘腿坐在地上按揉太阳穴的女孩子。
“你们都下去吧。”凤君扬手亮了亮睿瑶留下的令牌,一干人纵然不甘心却不敢违抗,陆续出去。
直到内殿里只剩两个人,凤君才道:“您没有感觉错,是双脉。这就是血之己劫,陛下必有一世为男儿身,难产而死。今世为女儿,无症可对。所以,我们帮不上忙,您且安坐等待吧。”
说话间几日来只是安静沉睡没有任何反应的女皇脸色忽然惨白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自知间用力咬住唇角,十指紧紧掐紧厚厚的被褥里。
“唔~好……好痛!……”床上的人无意识地翻滚挣扎。
“这、这可如何是好?”秦知理忠君思想发作,看着女皇痛苦万分,急着围着床直兜圈子。
“您就按照照顾孕夫的方法照顾她吧,这方面我没什么经验,还是您老来比较好。”
秦知理绞了温热的毛巾给女皇敷上去,又用干净帕子抹净她脸上的汗水,再塞了一块在嘴里防止她咬舌。
凤君看着床上痛苦挣动的女人,压住太阳穴疲惫地闭上眼睛,想起天外天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爹爹,我见到母亲了,可是,什么都不想说呢!您希望我怎么对她呢?
“太女驾到~”
略微嘈杂的问候此起彼落,太女从殿外转进来,扬手制止那群被凤君打发到殿外的女人说话,径自进了内殿。
“臣秦知理参见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爱卿平身,母皇怎么样?”床上几日来一直沉睡,此刻却在痛苦挣扎的人吓了睿瑶一跳。
“无碍,命定劫数,我前日已经给你解释过了。”凤君眼都没睁开。
睿瑶点点头也坐在旁边的矮凳上守候。
这两个人一个无礼之极一个视若无睹的行为早已引不起秦知理的惊讶,仍旧有条不紊地给女皇换帕子,擦汗,再灌些补充元气的汤药下去。
如此过了三个多时辰,静默的内殿里只有三个人衣炔微动的声音和女皇时紧时慢的呼吸。外面的人早已站的两腿发僵,只是太女不发话,没一个敢动。
太阳升至中天再缓缓偏过去,女皇终于安静下来。传膳的小宫侍探了数次头,终于见睿瑶微微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急步奔出去报信。
三个守了整早的人才净了手脸将筷子拿到手里,凤君一口饭没送进嘴就给宫侍的一声尖叫拉离开饭桌。
凤床边一个给皇上换衣服被褥的宫侍伏在地上不停磕头,床沿到地毯上连带那宫侍身上都是大片颜色暗沉的血液。女皇嘴角仍旧有血沫缓缓溢出来。
“到一边去!”睿瑶一脚踢开那宫侍扑到床边疾呼,“母皇!母皇……”
“睿……睿、瑶……咳咳……”女皇的睫毛微微一颤,半睁着看清大声喊自己的人。一阵咳嗽,溢出来的血沫将睿瑶的前襟浸的透红。
凤君吃了一惊,她耳力甚好,虽说是女皇的声音微弱的像是远方传来的叹息,还是听得很清楚。竟然、这么早就醒了!
己劫刚过,想来这吐血的症状就是判之友劫,难道连情劫一并过了?
“凤君、凤君,你发什么愣?母皇醒了,快过来看看!”
“哦,”脉象,平稳了!快速点上几个穴道止了血,凤君不动声色地隐去眼角的疑惑,跪下朗声道:“恭喜陛下平安渡劫,剩下的只许调养即可。秦太医比草民经验丰富,请她开方子吧!”
女皇几日未进食,又经这番失血已是精疲力竭,微不可察地点一点头就又昏了过去。
秦知理开了方子亲自守着去煎药,各宫报信的侍从也早把消息传过去。络绎不绝的探问立时又密集了不知多少倍,睿瑶忙的不知时候。
凤君悄悄打了声招呼自己离宫回府,她累坏了,要好好的睡一觉。
毕竟,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呢……
注:关于医理的都是某钰根据自己不知从哪里来的印像和若干点滴资料杜撰滴,没谱,表当真!(所以说这是飘渺的玄幻文~)
封赏
冬日天短,卯时末天色仍旧沉沉如墨。漫天星斗渐次隐去,只余启明星高挂天际。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床前炭盆里暗暗的光芒将室内的摆设映出高高低低的暗影。
床帐微微晃动,一只纤长的玉手伸出来将它拉起一半用缀着如意花样丝绦的银帐钩挂起来。煜风半坐起身还未披上衣服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揽回去扣在怀里。
“什么时辰了?”凤君闭着眼睛在煜风肩窝里蹭了蹭,唔、好香。
“辰时初刻,我得起来了,你再躺一会儿吧!”试图拉开扣在腰上的手,无果。
“不要,你陪我躺着。”
脖子附近暖暖的呼吸袭上来,半睡半醒之间低柔的嗓音听得煜风心头一跳,稳稳神仍旧坚持道:“不行,说话间就过年了,府里下人的赏钱和新衣还没理清,我今天事情很多呢!”
“我帮你理,好风儿,再多趟一刻,就一刻!”略微委屈的嘟囔,好困。
“累了几天了,你起来做什么?好罢,”叹口气,眉眼却是笑的弯弯的,反手回抱了她,“就再躺一刻。”
辰时正,有小厮端了净面的热水进来,看看屋里人没起来,悄没声儿地把东西放在盆架上又静悄悄关门出去。
“一刻到了?”
“嗯,你接着睡吧,醒了再唤人把早饭送过来。”
“我也起来……”凤君仍旧闭着眼,一双手从煜风腰上越过去四处乱摸。“衣服?”
“呵呵~好痒!你停、停手,”煜风笑着躲闪,白色的里衣散开来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忙忙一把扯过旁边架子上的衣衫把自己罩住。“再睡一会儿吧,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说了帮你理事,说话算话。”凤君半睁着眼睛盯着煜风精致的锁骨吞了口口水,“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也足够了,现下正饿得慌。”
“那就赶快起来吧,”煜风毫无所觉得拉拢衣襟把自己裹严实,又束发洗漱,再绞了干净帕子给她递过来。“我去传饭。”
待煜风带小厮拎着食盒进来,凤君早已坐在饭桌后面巴巴望了屋门半晌。头发只是松散拢在脑后,赤脚埋在地上铺得厚毯子里,一件天青色织锦掐边的棉袍随意用条宽带系了,捧着茶杯的姿势让煜风无端想起抱着松子的松鼠。
“怎么头发也不束?大冬天的赤脚会着凉的!”
“不会束,等你。”凤君璨然一笑,看小厮布好了菜退出去,抓过筷子,“我先吃了再说。”
自然而然地提过靴子叫她套上,取了梳子绕到身后给她束发。看着凤君狼吞虎咽,煜风忍不住抿嘴轻笑,柔亮黑发握在手里的感觉像上好的丝绢。三日不见,已经想她了,便是坐在眼前,也忍不住的想。
“束好了?”摇摇头感觉松紧合适的发辫,反手把身后的爱人拉进怀里,眼里微微带了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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