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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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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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救命之恩,此生难忘!”

  “言重了!”阿三不以为然。

  虾子拿出一个小匣子,郑重地放在阿三面前:“我无以为报,送你这个!”

  阿三打开一看,是把钥匙,他吃惊地问虾子:“你,什么意思?”

  “这是你家大门钥匙,我赎了回来……”

  阿三两眼霎时放出光来:“静芦?”

  “是的,现在归你了,所有的手续我都办好了。”虾子从怀里拿出几份文件、一张银行卡,一并放在阿三面前。

  阿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太好了!”他看着虾子:“你花了不少钱吧?……这笔钱,我会还你的!”

  虾子握住阿手伸来的手,眼里流出了泪:“你还记得我,我就知足了……”

  独龙开口了:“都是兄弟,我看……我来作东,找个地方聚聚?”

  阿三收起钥匙与文件:“不了,今天我还有重要的事,”他真诚地对虾子说:“静芦对我来说,比生命还重要!感谢你,你做了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你的情,我领了!”他从文件中挑出那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独龙见好就收,示意虾子该走了。

  虾子放开阿三的手:“独龙哥说得对,找个时间聚聚?”虾子将银行卡又放在阿三手里:“我想,你用得着……”

  阿三把卡还给了虾子:“我不缺钱……”他对独龙说:“你说聚会的事儿……这样吧,”他看着虾子:“改天我请你!独龙兄,你作陪!”

  独龙见好就收,他拉着虾子向阿三示意后,离开了。

  阿三目送着虾子,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

  鲍甫看看手表,微微皱起了眉毛。他正欲离开,看见对面茶桌有人移动桌上的什物,揩干水渍,将一幅轴画在刚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青年面前展开,还隐隐约约听说什么“宋、柳岸……”。他未与楚梓打招呼,径直走了过去站在众人身后,观察着展示在桌上的画。

  那是一幅绢本山水。画色陈旧,虫眼密布,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风尘。画中隐隐约约在烟霭雾气中的远山、近树、村落组成背景,近景是两株暮秋中挺拔但己显凋零的柳树。再看落款,为宋人马远。

  不看则罢,一看鲍甫甚为吃惊。今天能见到宋人的作品已经很难了,令人难以置信地是,眼前就有一幅。真的是宋代真迹么?鲍甫再细看画的布局、印章、落款后,不禁哑然失笑。

  楚梓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从不同的角度,对着阿三和他面前的画,不断地拍照。

  曹平抢在鲍甫之前,坐在阿三的对面,他化装得很好,连楚梓都没有注意到他。

  阿三凝视着古画,思索良久才慢慢抬起头来:“画是假的,不是马远的画。”

  一言既出,语惊四座。鲍甫见阿三有如此眼力,不由暗暗颔首称是。曹平感兴趣了,紧盯着阿三,看他往下怎么说。

  楚梓收起像机,挤进人群。

  围观的人听说画是假的,纷纷俯下身子左看右看均看不出个究竟,不由面面相觑。画的主人冷冷说道:“这画,是我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你倒是说说,它假在哪里?”

  鲍甫拉过一把椅子,索性在阿三身边坐下,看他如何辩说。

  阿三呷口茶,吸上别人递来的烟,手指绢画侃侃而谈:“先从画的布局谈起。马远是南宋朝庭待诏,以擅长山水、人物、花鸟而‘独步画院’。他的山水有着独特的风格,即在画中留有大片空白,这些空白都能完成一定的艺术表现。他的这种艺术特点,被称之为‘边角之景’或‘马半边’。这幅画临摹得很好,但没有体现马远的风格,所画之物与留白不成比例……”

  听到此,对中国画略有研究的楚梓,不禁频频点头。

  “再看墨迹。宋以上的作品,墨色上有一层白霜,细看又没有,用工具也剥刮不掉。墨色内有莓苔似隐似现……”

  阿三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画中的题跋,原来字上似有的一层白霜渐渐淇消失,墨迹变得黝黑发亮:“这是趁墨迹未干时,吹散香灰,使其附在墨上。至于彩色,宋以上的书画,色彩都己浸透纸或绢之内,元、明虽离现在较近,色彩也入其三分。这幅画墨迹色彩都在表面,轻浮而不沉着,光明而浓重,虽然使用薰旧法将画薰得象古画一样,仍露出痕迹……”

  阿三的一席话,众人似信非信,阿三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五代、宋、元的书画,作者多不在画上落款,也很少盖章。即使有落款的,也多提在纸背或画中的石缝、树间,而且字写得极小。不象今天,不题跋盖章不能算是完卷。这幅画的临摹者不懂这方面的知识,题跋盖章竟堂而皇之……”阿三指着画中盖的章:“这图章虽小,在识别书画的真伪上至关重要。宋以前,作者多用铜章,间或有象牙、犀牛章的;明初从王冕开始,才用花乳石。明代中叶以后,方有用青田、寿山、昌化石为名章。作者不懂这一变迁,赝品上用的是石章。殊不知印章之质可以从画上的印迹辩认出来。请看,这幅说是宋人马远画的画,盖的却是他身后一百多年才出现的花乳石章;更为离奇的是,用的印泥,竟是清乾隆年间的八宝印泥!”

  画的风格,印章、印泥的历史沿革,不谙此道之人是难以鉴别的。阿三说得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信服。画的真伪至此己分,阿三并未就此打住,他昂首四顾:“谁有针?”

  有人递过来一支银簪。阿三接过手,用银簪在画的破损处小心挑出横竖两根丝:“用绢作画,可以上溯到一千多年前。考察宋初的绢,经和纬线都是单丝,只是纬线丝较宽;到了元代,经和纬线仍为单丝,但纬线变细了,纹理也稀;明初,经为单,纬为双,粗细均匀,密度整齐;到了清代,经纬皆为双丝。”阿三指着手上的丝:“请看,我从画上取下的两根丝,经纬都是双丝。说明此画确是赝品,而且出自清代!”

  众人纷纷凑过身来,仔细看着阿三手里的两根丝。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十章 仕女宫灯(1)
画的主人沮丧着脸,默默卷起画,然后将两张百元大钞放在阿三面前。鲍甫注意到,阿三接钱时眼中泛出一丝羞涩、惶恐之情。刚才论画时潇洒俊逸的神彩英气荡然无存。象他这样年轻,有着非凡的文物鉴别能力和渊博的知识,鲍甫感到意外,不由多看了阿三几眼。阿三清瘦苍白的脸上泛出病态的红晕,一头修剪得很好的长发与其英气逼人的脸型正好相衬,他上身着旧西装,下面是褪了色的牛仔裤,一双老式皮鞋己分不出它的本色。鲍甫叹了口气,是为阿三。但说不出是出于轻蔑、同情,还是怜悯、惋惜。

  阿三论画,曹平完全折服了,仿佛被人引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在不经意间上了一堂生动的历史、文物知识、艺术鉴赏课。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知识太贫乏单一,几乎忘却了生活还有五彩缤纷的一面。望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阿三,他又感到难堪,阿三所作所为,于法不容。曹平感到迷惑,他对这种难以定性的人产生了好感,甚至有敬慕之情。

  卖画的人收拾好画走了,一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从一背篓中取出一盏铜灯,放在桌上。

  阿三贸然一见,两眼顿时放出光来,他走上前去,问那男子:“你这灯……多少钱?”

  “你是行家,你给个价!”卖灯人狡黠地眨着眼。

  鲍甫定睛一看,铜灯高约尺许,灯身是个身着宽肩大袖,袒胸*的唐代古装仕女。她双膝跪地,两手把一个花篮托在肩上,放灯芯的铜片做成伸出花丛的花梗,别致极了。铜灯斑驳陆璃,色绿如孔雀石。从灯的造型、色泽,鲍甫断定是唐代宫中御用之物,非常珍贵。

  阿三取灯在手,伸出舌头添添铜灯,再用鼻子闻闻,继而翻转铜灯看看底部,末了用手指轻弹灯身。

  鲍甫明白他这一添一闻一看一弹的用意。这一添,是看铜灯有没有作假的盐卤味;一闻,真的铜器无论年代久远或入土入水多久,并无异味,假的必有触鼻的铜腥气;宋以前的铜器用纯铜制作,色红,这一看是看底座是否为唐代的暗红色;这一弹是听铜音,古铜声清脆,新铜声浊重。

  阿三测试完毕,秀俊的眼中露出炽热的渴求,脸上却是一幅冰冷地神情:“这是新铜,晚清的仿制品,不值钱……”

  “话,哪能这么说呢!您也瞧过了……”

  “我拿回家当灯用。你开个底价,少了多少不卖?”阿三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把灯放在离自己较近的桌面上。他怕别人将灯夺去,随时作好把灯拿回手中的准备。

  “三百块,你拿走!”卖灯人不识货,他指着桌上的铜灯口沫四溅,振振有词:“你看多好的铜灯哪,把锈一擦,甭提多亮,说不定还是慈禧太后用过的东西呢!”

  卖灯人喊的价使阿三意外,此人要是识货,决不是区区三百块钱,就是砸了灯卖铜也不止这个价。他紧紧追问:“三百块,不少了?”

  “一个子儿都不少!”卖灯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买了!”阿三极力抑制自己的激动,掏出钱包打开一看他为难了,连刚才收入的钱加起来只有两百多块钱。他想了想,毅然解下手上的一只老式的女式手表:“现金只有两百多,这手表抵五十吧。”

  卖灯人接过表看了一眼,还给了阿三:“你这表,白送也没人要,还是给钱吧!”

  阿三为难地看看四周,此时竟没人愿借钱给他。

  旁观者中,有人也看中了这盏灯,欲从阿三手中拿走铜灯。

  阿三急了,攥住铜灯不放手。

  鲍甫动了测隐之心,悄悄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在阿三脚下,他碰碰阿三:“是你掉的吧?”

  阿三看看钱,再看看鲍甫,摇摇头。

  “是你掉的,喏,刚才掏钱包的时候……”

  楚梓明白,鲍甫在成全阿三。

  阿三不再犹豫了,拾起钱交给卖灯人,小心翼翼地抱起铜灯,头也不回的走了。

  鲍甫目送阿三走下茶楼,淡淡一笑。

  曹平不解地望着鲍甫,感到此人捉摸不透。

  鲍甫与楚梓下了茶楼,一看时间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便走进茶楼旁一间很考究的西餐馆。使他们意外地是,阿三也在这里。

  阿三坐在卡座上,那盏刚买到手的仕女铜灯就放在他面前,桌上只有喝了一半的咖啡和手里吃剩的半个面包。阿三看见鲍甫,停止了咀嚼,疑惑地打量着他和楚梓。

  鲍甫友好地向阿三点头示意,在另一张桌子坐下。他对迎上来的服务员吩咐道:“铁扒鸡、什锦沙拉、咖喱牛尾汤,一式两份……”他问楚梓:“你要酒吗?”

  楚梓摇摇头。

  “再加一杯香槟,要快!”

  阿三慢慢啜着咖啡,有意地避开鲍甫投来的目光。楚梓看着阿三,发觉阿三神态中有一种典雅的气质。看得出他尽管非常饥饿,却斯文地小口咬着面包,楚梓明白,他现在除了那盏铜灯,身上是一无所有。然而,阿三看灯的神情,在楚梓看来,不仅仅洋溢着占有、满足的*,还有一种非常富有,并且懂行的人在欣赏自己的私人藏品才有的眼神。

  鲍甫要的菜很快就上齐了。也许是饿了,或许也是摆脱与阿三近在咫尺又无话可说的尴尬,他和楚梓尤如风卷残云,很快就将菜肴一扫而光。鲍甫走到服务台,要过一张纸,匆匆写下几行字,连同几张钞票交给服务员,并凑近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阿三等楚梓离开后,将剩下的一小块面包噻进嘴里,又把小半杯咖啡一饮而尽,正欲离开,服务员端着托盘来了,在他面前放下几盘菜和两厅啤酒:“先生,你要的菜来了!”

  “我?”阿三奇怪极了:“你搞错了吧?”

  “没错。刚才坐在那儿的一位先生说,是你托他替你要的菜。喏,他还给你留了一张纸条。”

  阿三看完纸条,咬紧了薄薄的嘴唇,望着丰盛的菜肴,嘴角漾出一丝冷笑。他撕碎了纸条扔在地上,抱起铜灯走了。

  曹平隔着橱窗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待阿三走后,他进去拾起撕碎的纸片拼在一起,默默读着:“朋友,我很欣赏你的鉴别能力。如果愿意,请来滨海饭店1420房间一唔。鲍甫即日。”

  “鲍甫?”他到底是什么人,楚梓为什么和他搅在一起?曹平直走出西餐馆,望着鲍甫和楚梓渐渐消失的背影,他心里充满了疑问。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十章 仕女宫灯(2)
侯雨养身有道,年近六旬一点儿也不出老像。

  他从司机座上的后视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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