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和李大贵见李涵芳安然无恙,也是脸有喜色,但看见乌光宗便大为不悦,两人拉住乌光宗道:“你说!你啷个害我们妹儿的!”彭文龙连忙拉开两人,替乌光宗开脱道:“勒些事不关乌老弟的事,是勒克回事。”当下便将花雨农设计以及乌家祖宗牌位上有宝贝之事跟众人一齐说了。
李大福和李大贵怒道:“原来是恁克回事!秀才娃二你屋头有宝贝,啷个不跟我们说,你要让我们妹儿嫁给你,宝贝也该拿来住陪嫁噻!”李黑娃和李杨氏对望一眼,恨恨的道:“我硬是想不倒花老弟原来是恁克个人,你各人的亲身女哪,你硬是下得了手哦!”李杨氏更是大骂花雨农“不是好家什”。
李黑娃见乌光宗和李涵芳都安然无恙,心里高兴,笑道:“宗娃二,你和芳芳都没得事,今天我嘿高兴。我李黑娃虽然住了嘿多对不起人的事,但是我答应你,过几天还是给你和芳芳办喜酒。”
李涵芳却流着泪道:“奶母,老汉儿。芳芳不嫁人了!”李杨氏见她忽然这样说,惊问道:“芳芳,你为啥子不嫁人?别个光宗对你勒么好!”李涵芳泣道:“我爸爸对不起乌家,还抢了乌大哥屋头的东西,我和乌大哥没得缘分了……我,我要去找我妈妈!”
李杨氏一听,流着眼泪道:“唉呀!我的芳芳哟!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成我亲生的娃二,你逗莫切找了。我也是你妈妈噻!”李涵芳抱着李杨氏哭道:“我晓得,你也是我妈妈,我勒辈子都该孝敬你。我要把亲生妈妈找到,把她接回来,和妈妈你一起孝敬。呜呜……”李黑娃见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微微皱眉,走到边上询问乌光宗其余事情。
李杨氏哭了半晌,捧起李涵芳的脸,帮她擦去泪水,安慰她道:“芳芳,奶母答应你。你切把妈妈找回来,接到屋头我们住到一起,二天逗不理你那个啥子老汉儿了。”李黑娃道:“呃,老太婆你说清楚哈,是哪个老汉儿,不要把花哥和我扯到一起。”
李杨氏道:“我说的是姓花的,二天你也不要理他。”李黑娃嘿嘿一声道:“人家花哥只怕还不理我,活了恁大辈子,我啥子都看开了。”李大福和李大贵齐声道:“老汉儿,花大爷把本来该我们得的啥子宝贝拿起迢了,你逗恁个算了嗦?”李黑娃道:“他要唛,逗让他拿起切嘛,我们屋头还有几十亩田土,够我们一家大小吃逗行了噻。人哪,太贪心你们默倒好得很嗦!”说完自顾自的进屋去了。
李杨氏见乌光宗站在旁边,有些过意不去,拉着他的手道:“光宗,我们屋头老怪物不会住事,对不起你哟,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芳芳要去找她的妈妈,你能不能帮她……”李杨氏还真有些舍不得乌光宗这个“女婿”,仍然想搓合他俩。
彭文龙在旁边大声道:“呃,李孃孃,帮芳芳找妈妈的事,你逗不要找秀才娃二切了。我勒辈子都跟倒芳芳迢,硬是要把她妈妈找回来咯!”说完,把李杨氏拉到一边,跟他说起乌光宗还有个相好的事。李杨氏一听不乐意了,也就不再多说。
乌光宗知道李涵芳心意已决,虽然自己对她的感情说不上极深,但是李涵芳对自己一直都是真心诚意,她要去找亲生母亲,自己本应该帮助她。但知道彭文龙一直对李涵芳痴心不改,自己也不愿再去干涉,虽然心里难受,但也只得罢了。
他走到李涵芳身边,拉着他的手道:“芳芳,乌大哥不是不喜欢你,乌大哥其实很想和你待一起,只是……”说罢眼圈一红,李涵芳捂着他的嘴道:“乌哥哥,有你勒一句话,芳芳勒辈子也没得啥子后悔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卫护倩倩,要不然,二天我找你扯皮。”两人含泪说了今生最后一次情话,然后分手道别。彭文龙果如其言,追随李涵芳一起去寻找生母,岂知这一去,便杳无音讯。李杨氏后来一直在家里等候李涵芳带着生母一起回来,却终于没有等到,最后含恨而终。(第二部《巴山邪窠》继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跶谷子”1
且说马大麻子被李黑娃叫去收割稻子,他还挺有兴致,第二天兴冲冲的一大早便换了短褂短裤。心想:“给老子少午阵儿太阳大得很,要穿凉快点,恁克整台不热噻!要不然老子恐怕还没走倒田头,都倒待路高头了。”
马大麻子满头大汉的来到李家大院,只见院中放着四张木斗,每张木斗约有五尺见方,两边都有把手,另外还有木头做的架子,竹编的围子等等,院中已有不少人,看来都是来给李黑娃收割稻子的。
马大麻子见这些人全是长衣长裤,年纪大的五十来岁,年纪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马大麻子前一天见过几个俑工,但这几个人都还没到,只认出来一个是本地有名的张石匠,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呃!你们是不是跶谷子的哟?”众人都道:“我们都是来帮李老太爷跶谷子的。爪子事?”马大麻子笑道:“哪你们不怕热嗦?穿恁给长的衣服裤子?”众人见他穿着短褂短裤,都笑道:“老子一看你逗是没跶过谷子!跶谷子要穿长衣长裤,晓不晓得?”“为啥子噻?”马大麻子不服气的问。
张石匠笑道:“你给老子啷个不打个光董董下田噻?等一哈儿勒些谷子叨叨蠚都蠚死球你!”马大麻子这才想起有一次自己偶然睡在一堆干稻草上,结果第二天浑身发痒,皮肤上肿起红乎乎的不少疙瘩,难受之极。不由他不信张石匠的话,他便又开始着急道:“给老子勒哈安逸了,我没带长裤子长衣服来逗嘛。”
张石匠笑道:“麻子,没得啥子得。我晓得你娃是好吃懒住惯了的。等一哈儿下了田,你用泥巴把手脚都糊一下,待太阳坝晒一哈儿,等有点干了再下田,逗不怕谷子蠚你了。”马大麻子一想,果然有理,不禁大喜道:“还是你张石匠有经验,一哈儿我逗恁个搞。”
说话间另几个俑工也到了场,李大福兄弟这时已经将桌子摆好,端上两个大土钵来。请众人吃早饭,马大麻子往土钵里一看,才知早饭是稀饭和咸菜,想起今天的差事不轻松,费时费力,连忙端起大碗狠狠盛了一碗,就着咸菜三下五去二连吃了两大碗。众人也都饱餐一顿,年纪最小的汪大娃正在长身体,反而比众人吃得多。
张石匠吃饭道:“呃,依我看,今天逗勒个办!李老太爷家的田都大块得很,我们可以把跶斗一起拉下切,大家比试一哈,看哪个跶得好又跶得快?要不要得?”众汉子都是好事之人,听张石匠这样一说都群起附和:“要得!啷个要不得噻?到时候舍,逗怕你张石匠拖后腿咯!”众人大笑,张石匠也笑:“好嘛!我张石匠是未必还怕哪个唛?等一哈儿到了田头都晓得了!”众人都道:“要得!老子们一起到田头切叮那咚的整个输赢。”
众人吃完早饭,便即出发。四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各自将在木斗里支了一根杠子,倒扣着顶了起来,另有抱木架和竹席的,也有挑箩筐的。李大福在前面带路,沿着一条山路蜿蜒前行,这时走到一块水田边,张石匠对马大麻子道:“你逗待勒块田头抠几块泥巴糊一哈,李老太爷的那块田恐怕没得水哦!”马大麻子听他这样说,慌忙下田掏了几块稀泥,将暴露在外的手脚都抹了一通,这才追上众人。李大福带着十多个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绕过一座小山,才来到一大块水田边上。
只见这块水田位于一个平坦的山坳里,足有四五亩大小,站在田埂上,一眼望去,不见尽头,满眼全是黄灿灿的谷穗,甚是喜人。山上的多是小块梯田,没有很大块的水田,大块水田都在山下或山坳中。李黑娃的这块水田是方圆十里最大的一块田,李黑娃为了防止人偷稻子,还专门在水田边搭了一个窝棚,请两个民团队员看守。
这两个民团队员见李大福带人来收割稻子,都道:“勒哈我们都俩脱了咯,李老太爷让我们待勒点照了一个月,给老子硬是不是轻松活路儿。”众人笑道:“老子们来搭救你了,各人快点当逃兵切吧!”两个民团队员在窝棚里收拾一下,各自背着一杆抬枪抱着一堆脏乱衣服走了。
张石匠仔仔细细的看了田的稻子一回,赞道:“李老太爷今年搞了着哦!谷子好得很,硬是荒瓜蓬蓬儿咯!”其他人也得赞成:“那确实,好多年没看倒长得恁给好的谷子了。”有人对李大福道:“李老弟今年又有搞头了,勒几块田的谷子都跶回切,怕没得一两万斤!”
李大福笑得合不拢嘴:“那有你们说的恁给好哦!你们说起耍的。”“真的不喝你!勒克谷子逗是正南其北的荒瓜蓬蓬儿!今年李老太爷一家赢翻了山了!”众人仍然夸赞不已。张石匠粗略一数稻穗上的谷粒,赞道:“勒一叨逗有一百多颗,安逸得很!”(注:在杂交水稻出现之前,解放前的水稻一穗能上一百粒已经算不错了。)
马大麻子不太懂如何看这稻子收成好坏,瞪着眼儿在田边瞎看了一阵,也假装很内行的样子,学着张石匠的样子数谷穗上的谷粒。然后裂开阔嘴夸赞一番,其实这小子数数也只能从一数到十。
张石匠一看田里已经没水,就把挽起的裤腿放下,大声道:“呃,莫紧倒看了,架墨了哦!”说罢拿起一把镰刀,“嚓嚓”两声已割倒两窝稻子,其他人也都纷纷拿起镰刀开始干活。
马大麻子在旁边偷学众人如何割稻子,看了一会便自认为简单:“给老子原来割谷子恁给简单嗦?跶谷子也难不哪点切!”他也从箩筐里拿起一把镰刀,跳入田中,弯腰便开始割。张石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会,忙叫住他道:“嘿,麻子停一哈!不是呛你啷个割的。”马大麻子气呼呼地道:“哪要呛啷个割噻?你住给我看噻!”
张石匠笑道:“给老子不会住,还不许人说嗦?你看嘛,手要恁克放,刀要恁克拿。割的时候要小心点手指拇,整不好谷子没割下来,把手指拇割落了舍,逗该你各人遭哦!”马大麻子听他这样一说,这才有些害怕,连忙认真的跟他学。
张石匠又道:“割把子也有学问,住啥子事都有学问。你不学的话硬是逗住起不呛样咯!”马大麻子唯唯连声,再也不敢争辩。“看倒起,割四窝谷子逗是一个单手,两个单手是一个把子。两个单手要岔起放,勒样台不会散。”张石匠一边说,一边割下稻子,将割下的稻子交叉地放成作一堆:“勒头要放在谷桩上,放谷子叨叨的时候要轻点,不啷个的话,谷子又要落在地下一坝一坝的。”
马大麻子挠挠头,硬着头皮学着张石匠的样子,放了一个“把子”。张石匠见他虽然放得浅陋可笑,但总算粗居雏形,笑道:“麻子你给老子也不哈嘛,只要肯学,又有啥子学不会的噻?怕的逗是懒棒,一天球事不干。你看别个汪大娃都会割谷子。”说着朝着叫汪大娃的少年一笑道:“你老汉儿叫汪二娃,你啷个叫汪大娃吖?”汪大娃道:“辈份不一样噻,又有啥子嘛,我还不是要叫他老汉儿。”众人都笑道:“你别看汪大娃人不大告儿,硬是会说话!”
马大麻子闷着头练了一阵,觉得基本掌握要领,心里倒也生起一种满足感。但是看其他人的动作,既熟练又有章法,“把子”放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再看自己的“把子”,一个个东倒西歪,乱七八糟。
旁边的叶八笑道:“呃!给老子麻子脸你看看你放的把子,放起逗呛鸡哈了的一样!等哈儿李老太爷看倒又大不安逸哟!”其他人也道:“麻子脸开头放的几个还有点呛样,啷个一哈儿逗倒毛了嗦?”
马大麻子争辩道:“老子将将台学会,你们着啥子急噻?”众人笑道:“老子看倒你勒也不会,那也不会,啷个不着急?恁给大的火杆儿太阳,硬是要倒早不暗的整到对火少午阵儿台安逸嗦?”
第二章 “跶谷子”2
说话之间,只见田里的稻子象是一块大蛋糕被人咬缺了一小块儿,四五条汉子将竹席分别夹在四张木斗板壁上竖起,又将木架放在木斗上卡住。转眼之间木斗便变了一个样儿,好象一只鼓满了风的帆船。这木斗还真有人当船使,当年有些人家靠近溪河,便用木斗直接运粮,但关键一点,这木斗的底儿要密封得好,不能漏水,否则就连粮食带人一起喂了水里的王八了。
众人将木斗拖进稻田,将木斗前的“把子”移开,腾出一片空儿来。两名汉子便站在斗前,各抱一个“把子”,开始“跶”起谷子来。将身边的“把子”拿光,两人便一起向前拖拽木斗,到了放“把子”的地方便又抱起一个“把子”抡过头顶,向木斗上的木架子砸下。两人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