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雷相信佟阵现在对这个案子了解的还不够多,顶多知道以下四点:
第一:三具焚烧尸体的地点,各不相同。分别在市区里的三个公园。目前还没有找出这三个地点之间的联系。
第二:三个尸体旁都放着死者的驾驶证。前两具已证实驾驶证确实是死者的,第三具正在进一步核实中,极有可能依然是这样。
第三:尸体是用高度挥发的伏特加做为助燃剂,尸体被点燃时穿着衣服。凶手没有用更便宜的汽油,却用价值不菲的好酒点燃尸体,佟阵给予的解释是,凶手很可能把这看成一种仪式。
第四:离焚尸地点最近的公园停车场旁的钠蒸汽照明灯在案发之前就被打破了。路面上却没有碎玻璃。有可能是凶手为了不引起注意将玻璃碎片收走,公园没有及时发现,也就不能立即重新换一个新的灯。凶手就可以在黑暗中把尸体扛或抱到现场去了。
如果是这样,这就足够说明是事先计划的谋杀。
他相信佟阵的下一步应该就是验尸,每一个案子里的尸体总是最能让人有所感悟的环节。
……
“那个凶手真的会像佟阵说的那样是为了引起人们的关注?”身边的Greg Sanders(小G)嘟嘟囔囔地说。
是啊。我赞同。谢雷在心中说。
令人目眩的照相机的灯光使整个场地披上一层超凡出尘的光芒。谢雷望着那些灯光,眯起眼睛,他尽量避免去关注佟阵的一举一动,将目光转向人群。
不可预知地,他陷入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思维中去了……
……
(以下是谢雷感知到的未知人物的情绪。)
他是隐形的。
默默地站在人群后面。
他喜欢那些声音,急切地、生气的嗓声、匆忙的脚步声,还有摄影机马达转动的声音。
整个拉斯维加斯都被记者淹没了。报纸、电视台、电台……甚至还是洲外的记者蜂拥赶来。
他已经抓住了他们的视线。
他成为了公众人物。
市长登上讲台了。发表了对暴力行为的极度愤慨。市检察官鹦鹉学舌一般重复了市长的意思。警察局长则说明已经成立专案小组。
他们的权力意识因我而转移。
他们不接受提问。不管记者如何吵嚷。
如此可恶!
所幸记者们像一群恶狼般不肯罢休,有人喊出‘斩首’的字眼。有人喊出传闻有一位证人。
居然有人知道他如此隐秘的所作所为。他觉得很刺激。
他已经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这种震惊程度简直难以理喻,就好比他小时候被反锁在衣橱里,听见母亲与他不认识的男人们做/爱时的感受一样。那种震惊是本能地意识到那是偷吃禁果的行为,应该禁止,却又难以控制的。
他看见那个英俊的联邦调查局的探员站在一边,和警察们站在一起,突然感到一阵骄傲。
联邦调查局派人来对付我了!
他很想看那个探员上演讲台,听到他的声音和他的想法。但是那个家伙却一动也不动。记者们似乎没有人认出他,因为他站在聚光灯的射线之外,
上台去!我要看看你为我费尽心思的样子!
可是,记者招待会结束了。短暂如流星。
失望的情绪死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原本以为可以看到更多,他需要更多!他也以为他们会需要更多。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一瞬间居然随着别人的决定而起伏。真是不可接受的行为。
我才是主动者,绝不是被动反应者!
……
小家伙,你为什么在角落里沉睡。还在,藐视我吗?
……
谢雷猛然睁开眼睛,回到自己的思维。他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他的目光在记者招待会上慌乱地打量。“他在这儿!”
Greg Sanders(小G)疑惑地转过头望着谢雷:“谁?”
谢雷望着面前汹涌的人群,不肯罢休的记者们还没有散去,他们分成几批,分别包围着市长、市检察官和警察局长。
“他在这里,就在这里!我们要寻找一个失望的人!”
“这里满是失望的人。”Greg Sanders(小G)说。“大人物因为不能上台表演而失望,记者们正因为得不到什么刺激的消息而失望。”
谢雷缓缓地坐下来。放弃了一时的冲动。记者和政客此时的情绪竟然和杀人凶手是一致的。
……
佟阵在记者会宣布结束时,率先远离记者的人群,向后走去,他远远地看到坐在阴影里的谢雷。
谢雷与佟阵的目光相遇。他没有躲开,也没有给他任何表情。
佟阵深褐色的瞳孔在这个过程中转变为褐绿色。他走到出口,消失在门外。
谢雷一时不敢确认自己是否看错了。可他的心跳已经加快,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他明白那种颜色转变的意义。
佟阵对他……还有欲望!
如同燃起了一把火。谢雷听得见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正在抓狂,正在祈求,宁愿追随佟阵而去,甘愿匍匐,甘愿为奴。
不,我不能再那样做。
内心强大的意志最终控制了他,他已经不允许自己再跳进未知的爱情狂流中去。
……
“我们走吧。老兄,我们离开这里。”
艾伦从桌上的嫌疑人相册抬起头来,仍然小心翼翼,夸张的发型几乎遮住他的半个面孔。他的目光从谢雷的身上转到看守他的警察的身上,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们得到许可离开了吗?探长在哪儿?”看守的警察问。
谢雷看着警察的眼睛:“呃……PD警探们在记者招待会上给缠住了,他们在谈专案小组的事儿。似乎人手不够……”
“我想加入小组。”看守的青年警察坚定地说。
“你应该争取,这种案子会是平步青云的好机会呢。”
谢雷心中想。他这样把艾伦带走肯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眼前这位看守的警察带来麻烦。
不过,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他又想起了佟阵,最起码,他现在的目的比佟阵明目张胆的操纵欲崇高的多。
谢雷的余光看到艾伦趁他和警察说话的空档把一个打火机塞进外衣口袋中。
天呐,一个孩子,一个盗窃成癖者。
“你要带我去哪儿?”艾伦把背包甩到肩上,向门口走去。
“吃晚饭,我饿坏了,你看起来也饿了好一会儿了吧。”
“可是,你的老板说不允许我离开这里。”
“让他去死吧。我倒是希望有人把罗伊锁上两天,让他亲身体会一下这种滋味。我们走吧!”
艾伦最后看了一眼看守他的警察,溜出了房间,一边把背包拉高一点,一边追上谢雷。
“我知道你会惹麻烦。”男孩狡黠地说。
“你在乎吗?”
“如果你给炒了鱿鱼,可不是我的问题。”
“真是好样的。听着,我要带你去坐上我的车子。现在警局里有许多记者,如果我们在走廊里被人拦住,你一定要假装和我不是一路的,你一定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是谁。”
艾伦狡黠地看了谢雷一眼:“其实我并不在乎,我能上报纸吗?听说他们会给钱的。”
“你他妈的还是把这事交给罗伊去做吧。他会让你上《美国特级通缉犯名单》!当然,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个连环杀手没有先把你列为《谋杀名单》的话。如果你不肯听我的吩咐,老兄……”
“你想吓虎我?”
“我只是在告诉你实际情况。”谢雷换上一副‘别他妈烦我’的表情,尽可能走的更快一点。早上的那场打斗,留在身体上的痛疼感在加深。
幸运的是,一路上他们只遇到三个人,他们都对谢雷早上的英勇行为做出非常漂亮的评价。
“究竟什么事啊。他们说你是‘超人’?你做了什么?杀人了吗?”艾伦的语气中混合是不相信、警惕,还有一丝钦佩一闪而过。
“我今天是想过要杀人。”谢雷说。
他们两个坐到谢雷的车子里去。一辆被改装的萨杜恩牌汽车。
“你知道,其实你不是非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不可。”男孩说,一屁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去,“我可以照顾自己,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而我又不是一个罪犯……”
“我们不要谈到这个话题吧。”谢雷说,“你知道这里的情况,你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可以住我朋友那里……”
“你的朋友是?”
艾伦马上闭上嘴,眯起了眼睛。
“别指望跟我兜圈子。”谢雷说。但愿能起作用。“你根本没有朋友。你没有地方可住。话说回来,你所说的你的那个住址真是个鬼地方。谁会愿意明明不住在那儿却又说自己住在那儿呢?”
“你说我是骗子吗?”
谢雷摸到口袋中警局接待员给他的一个纸条,是一份已经得到批准的备忘录:‘已和罗伊谈过,证人送到'药物戒管中心'去。’落款是霍格。这个古怪的霍格,刚才在市长会议室怎么不提起这个事。
“我认为你有你自己的一套安排。你在打算离开监狱或少年犯管教中心。”谢雷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是一个……”
“省省吧。”
谢雷的手机传来提示音。他掏出手机查看,是语言信箱满了。
他按快进键来对付一天内没来得及听的留言。
有一些是正在办理的其它案子的当事人的不耐烦的绝望的声音,有一些是想找到早上大楼里的枪击事件的英雄的记者,有一位声称遭到强/奸的女士的声音。谢雷相信她是编出来的,想得到赔偿。
“谢雷。”
最后一条留言,一个刻意板着的严肃声音,让谢雷感到一阵紧张。“我是,呃,是佟阵。我,呃,我住在WYNN饭店。”
那声音好像是希望谢雷马上就过去似的。就是这种感觉。
第6章 焚尸案(五)
佟阵的电话留言,把谢雷搞的心绪烦乱。
怎么还会想要给我留言?谢雷很想去感知佟阵心里的想法。可他总也做不到。
“那是谁?”艾伦问。他就坐在谢雷的旁边,把佟阵的留言听得一清二楚。
谢雷抬起头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艾伦几乎就要贴到他的脸上来了。一双冰蓝的眼睛闪闪发亮,像个小魔头似的。
“不,谁也不是。”谢雷说,努力恢复平静。“我们走吧。我饿坏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出来。感觉自己就好像毫不防备地被击中了似的。他一直在小心地避免这样。
可是佟阵又一次冒犯了他。他不能让他接近他。他搞不懂他的想法。他来了又会走的。顶多两天吧。谢雷想。
调查局派他来,只是因为昆尼尔。希蒂克在政府高层有熟人。他的到来只是作秀。
他没必要出现在这里,他不会久留。他已经不再属于这里。他没有必要在他逗留期间跟他联络。
他没有权力指挥他。
谢雷将车子驶上第四大道。忽然对自己找了这么多不见他的理由,感觉厌恶。
天呐,难道我是怕他吗?
怕见他?
不,不能去见他。他已经是过去时了。我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反复犯同样的错误。
不过也不要怕他,别怕面对他。
“我们这是去哪儿?”艾伦问。把收音机调到一个另类摇滚乐电台。女歌手Lady GaGa正在歌唱着爱情的陷阱。背景是一片男男女女叹息的声音。
“你想吃什么?看上去你大概需要一点脂肪和胆固醇。排骨?汉堡包?意大利面条?”
艾伦做了一个粗俗的动作,猛地靠在椅背上,两脚搁在仪表板上。“随便吧。只要有酒吧就成。我得喝一杯。”
“别指望了,小家伙。”
“什么?我可是有一张有效的驾驶执照的!我现在能抽枝烟吗?”
“我没有烟。把你的脚从我的仪表板上挪开。”
男孩换了一个姿势在椅子上坐好,侧向着谢雷,长叹一声。“你干嘛带我去吃晚饭?你不喜欢我。难道你不是更愿意去见你的情人?”
“我没有情人。”
“电话留言里的那个男人呢?佟阵?不是你的情人吗?”
“不。不关你事。”
话说出口,谢雷立即反应了过来,有中计一样的感觉。艾伦正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吐了吐舌头。“你真的是同性恋?”
他们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谢雷没有回答,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克服那种犹豫或引发犹豫的负罪感。
“我们还是谈谈你吧。你的夹克后面写着一个名字,汤姆,他是谁?”
艾伦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名字嘛,原来就有的。”
翻译过来就是,他从一个汤姆的人那里偷来了这件夹克。
“你到拉斯维加斯多久了?”
“有些日子了。”
“你的家人去世时你多大?”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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