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那么快。我正在东区公园里……呃,”谢雷打量着四周,黑暗中依然看不到艾伦的影子。如果他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不会有人知道。可是艾伦这个家伙如果知道他叫了其它警察来,或是看到有警车开过来,一定会跑掉的,更加不信任他。
“你到东区公园干什么?”
“约会。”谢雷干脆这样说。
视线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似乎不远处有个白色的物体,像是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人。“艾伦。”谢雷接近过去。
灵敏的直觉,让他感到背后有什么,他猛然回过头,却只是一片黑暗,伴着细雨的风,远方的街灯孤零零地放着冷清的光。
那个白色的影子似乎清晰了许多,谢雷快步走过去,脚步在湿草地上滑了一下,男孩的身影,转身向小径的方向奔去了。
“艾伦。”谢雷快速跑过去。
男孩在即将跑上小径的时候滑倒了,滑下缓坡,在一颗粗壮的树下停住。谢雷赶上去,扶起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已经确定这肯定是艾伦,他没有死,看起来也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折磨。最重要的是他又找到他了。这一次他不会再对他有一点马虎。
艾伦转过头来,昏暗之中,脸上的表情让谢雷吃了一惊,像是在咬牙切齿地憎恨谁。
“快跑!”他低声说,声音低到谢雷根本没有听清。
“什么?”
“跑,你这个白痴!”
已经来不及了。
一条绳索忽然从背后勒住了谢雷的脖子。力量之大,几乎勒断他的舌骨。脚下一滑,他跌倒,身后的人也跟着他一起跌倒了,他们在草地上滑出一段距离,撞在挡住艾伦的那颗树上。
艾伦早已从地上爬起来,此时退到小径上去,望着他们。
谢雷有了反击的机会,他和袭击者滚在一起,那人并不高大,穿着一件严严实实的雨衣,把他的头也包裹住黑暗中,因为被滑倒,那人显示出了身体灵活性上的弱势。谢雷趁机转过身来面对他,努力想去掉勒在他脖子上的绳子,那人却还死死地拉住绳子。
他一拳打在那人的头上。忽然大腿上巨痛,行凶者竟然用另一只手捅了他一刀,随及又将刀子拨出去要捅第二刀。谢雷抓住了他的手腕,向上举。他看到了艾伦,站在他们头顶上的小径上,弓着腰,混身发抖。
他没有帮任何一边。
谢雷在那瞬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他觉得艾伦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弄死。
忽然黑暗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向他们扑过来。将谢雷死死抓住,一个口袋蒙在他的头上,他的眼前像身处无底黑洞之中,挣扎中他摸出了裤子口袋里的枪,他的心中升腾起一种绝望的感觉。凶手是复数。他以为会是两个人。如果把艾伦也算进去。这已经是三个人了。虽然艾伦似乎有苦衷……可他显然和凶手存在着联系,牢固的联系。
谢雷扣动钣机,尽可能地朝不同的方向打出子弹。
他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要把他抓回去,他们不会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就像其它四个被害人,他们在死之前,至少经过两到三天的折磨——凶手需要这个过程,折磨与焚烧,这是完整的两个步骤。
但是,折磨,比死亡要可怕数百倍。他宁愿搏斗到最后一口气,也不要以为可以向他们顺从或求饶就会有机会。他不能被他们带走。
第一声枪响,他听到一声闷哼,他至少击中了其中的一个人。随及听到艾伦尖叫的声音。“天呐!不……”
再次枪声之后,附近忽然有警笛传来,仿佛不远处就有一辆巡逻的警车。
“警察来了!”艾伦惊惶失措的说。
“把他弄到车里!”一个嘶哑的声音,声调古怪。这是被变声器变换过的声音。依然听得出不甘心的愤怒。
“难道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吗……”艾伦的声音随着奔跑的脚步声一起远离了。
警笛声竟然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接近了过来。抓住谢雷的那个人松了手。跑开了。
另一个人似乎在中枪的同时就消失了。谢雷努力摘下头上的口袋,他的腿上巨痛,挣扎着爬上小径。
谢雷因为失血有些意识模糊,但是他仍然逼着自己识别着来人的身份。那并不是警车,而是一辆轿车上面放着临时警铃,那是Warrick(小黑)的车。但车子上竟跳下来了佟阵。Warrick随后从另一边的车门下来。
谢雷无暇在这个时候去关心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出现,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像救火队,就像从天而降似的。无论如何,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凶手曾经就在他的眼前,对破案的渴望战胜了恐惧和痛疼。谢雷极力地说明自己没有什么要紧的伤,让佟阵和Warrick去追赶凶手。他的心中还有一线希望,凶手还来不及跑远,甚至他们的车子也许就在附近,至少也可以追上去看到车子的模样。佟阵和Warrick两个人也足够制服那三个或矮小或瘦弱的家伙。
“你疯了吗!”佟阵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恼怒:“Warrick!你留在这个陪这个白痴!”
谢雷本想反驳,但是Warrick手脚利索的拿了一些急救药品捂住他流血不止的伤口,引得他一声痛呼。
“不行!他们……你无法一个人对付。”谢雷的嘴唇已经苍白地失去了血色
“但是你更需要有人开车送你去医院。”Warrick看起来也是脸色不善,加重了手里的劲道。
谢雷觉得自己要疼的昏过去了:“该死的!一定要两个人去!”
“我去追!就这样,你看着他,送去医院!”佟阵说着就向着谢雷指认过的方向追去。
而谢雷不厌其烦地保证自己没事,他要求Warrick跟着佟阵后面配合他,给予支援。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其他警察都赶过来了,将公园全面地搜查了一遍。奇怪的是,他们什么可疑都没有发现。
“我的枪打中了其中的一个,”谢雷期待地说。“他会流血的。”
Warrick望着他摇了摇头,“雨一直都没停。”什么证据都会被毁掉了。
佟阵返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他指挥着小组搜遍公园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可能是凶手的痕迹……
“凶手是复数。有三个人。”谢雷隔着车窗喃喃地对他说,明知他根本就听不到。Warrick给谢雷做好止血处理,坐到驾驶位,发动车子载他直奔医院。
直到在医院的麻醉剂的作用下睡过去的时候,谢雷依然没有提到艾伦的名字,哪怕是在自言自语时。
他的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可他依然对艾伦心存幻想,他相信艾伦还可以救,他相信他并不是情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艾伦,你认为他还可以救吗?或者说还有救吗?
这个神秘的小家伙,似乎让谢雷失望、伤心或者还有一点点无法帮助别人的挫败感?(哎呀,小谢是雷锋似的人物)
而小谢又是多么幸运,被两个保护人及时救出。
你的看法,一定很震惊。
但到底是对哪一方面会感到震惊呢?
第31章 死亡周期的密码(一)
再次醒来,已是一个晴天。谢雷睁开眼睛,明亮的光与影正在他眼前跳舞。阳光从遮盖了一半的白色帘子的窗口直直地照射着。
忽然有了生机勃勃与希望的感觉。
昨晚那些内心的阴郁竟神奇般地被冲淡了。
谢雷向自己身上打量,手臂上插着输液的管子;受伤的腿包裹着绷带,记不清缝了多少针。看这副架势,他一定是失血太多了。那一刀很可能是刺中了大腿动脉。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幸运,如果佟阵和Warrick没有赶来,毫无疑问,他会死。
腿上一阵阵地巨痛传来,谢雷皱了一下眉头,大概是麻醉剂失效了。
翻了一下身,以为自己是在一个无人空间里,却看到了佟阵,他正坐在他的病床前,默默地看着醒来的谢雷,一声不吭。他的脸色不算好,或许是因为一夜未睡。
谢雷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情景他不陌生。两年前,佟阵也曾在医院里倍伴他。
这个家伙曾经给过他感动与安慰。有时这些错觉还会跳出来,在那些格外悲伤或孤单的时候。
可是不应该了。它们已经是过去时。
谢雷让自己向佟阵客套地表示感谢,对他的救命之恩。简短的交谈后,才知道佟阵为什么会那么快就能赶到公园。
原来,昨晚,佟阵竟然去了他的公寓,他还有他的钥匙,谢雷猛然想到原来这两年都没有换过锁。
佟阵解释他之所以等在谢雷的公寓,是希望他们能好好地谈谈。
隔壁的Warrick回来之后,佟阵到他那里去坐了坐。因此知道了他的动向。同时,他认为谢雷的行为有些失常。
“你觉得我在工作时间之外去调查案子是行为失常?”谢雷不可思议地说。
“不,不是因为你在什么时间调查的问题。我了解你这个家伙,如果一件案子把你逼急了,你就会去做一些超出常理的、危险的事。你到现在还没丢掉性命已经是奇迹了。”佟阵说。
这是谢雷第一次知道佟阵了解他。至少了解一点点。而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了解,却及时地让他救了他的命。若不然,谢雷已经成为焚尸案的第五具尸体,他的死会为凶手添光增彩——专案小组的警务人员也被凶手做成了凶杀‘艺术品’。
那将是多么轰动的新闻。
也将给凶手带来巨大的心理满足和骄傲感。
“看看你身上受的伤吧。”佟阵说。“再过几年,你的身体就可以开一场伤痕展览了。也许你正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拼命工作?”
“你又凭什么讽刺我?”谢雷说,“两年破了六十八个案子……我也认为你的神经早失常了。”他在床上翻过身,侧卧着,把后背给佟阵,望着窗外的阳光。
一时安静之极。他没有听到佟阵的回答,索性闭上眼睛享受阳光照耀在脸上的感觉。
忽然有人从背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谢雷回头,佟阵的脸离他只有几毫米。他们离的太近,但是却没有丝毫暧昧能从谢雷身上体会到。
谢雷远离,淡然地说:“关于那封信,你现在可以交给我了。”
佟阵似乎是在思索:“有些事情你不该瞒着我……你并不是没有人可以信任,我们以前……”
“你已经把以前忘了。”谢雷打断他,“而现在……你无法保证,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猜中了,能从佟阵的神情里看的出。
佟阵就这样松开了手,重新坐回到椅子里去。犹豫的、徘徊的,一种阴晴不定的表情。谢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这已经打击不了他了,他就知道,他不能相信佟阵,更不能相信佟阵的感情——很多种不同的感情,有些感情会让他突然扑上来拥抱他,有些感情会让他转身就走。
他们之间还是彼此了解的。或者只是不够深,不够透彻。因此他知道佟阵并不是真的拿定了主意,不然他不会松开手。
“我要开始新生活。”谢雷望着阳光,好像对窗外的世界充满了期待。他背对着佟阵,让他呆在自己的背后。
这是正确的选择,他相信。
……
佟阵走后,
谢雷打开了那封信。
看起来佟阵并没有私自拆开来看,当然,如果他要看,也会有办法不留痕迹。但谢雷宁愿相信他。
信里一如即往,像是一位幻想官能症患者写的文字。那些隐含的句子,即使被别人拆开,大概也无法明白他写了些什么。
只有谢雷会明白。
'你想到了吗?'
谢雷轻轻地闭上眼睛。
'它在血液里。'
往事穿过阳光明媚的天空,回到虽然艰难、却并不苦痛的日子。
'就像恶兽的獠牙。'
他们飞檐走壁,寻找一席之地。
'何必拒绝死亡呢?'
他募然睁开眼睛,悲痛的心情翻滚而来。他觉得想通了很多事情,可是他宁愿自己想错了。
……
不该再等下去了。
谢雷抬起头,盯着自己受伤的腿,考虑着怎样溜出医院。
病房外面的走廊里有两个守着他的警察,为了预防凶手再次来袭击。
正在思考着,Warrick走进了病房。他的手中提着外卖的盒子。另一只手里抱着一束刚开放的郁金香。他将花插在窗台的花瓶里,外卖的盒子放在病床旁。“我想你醒来也许会饿的吞掉一头牛。”
“谢谢。”谢雷对着他微笑。Warrick弯下腰在他的脸上很轻地吻了一下,然后绕过床尾坐到刚刚佟阵坐过的那张椅子里。
谢雷的思绪忽然从让他烦恼的事情里跳出来,他望着Warrick,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忽然明白生活可以有很多种。总会有一种是温馨、平静和愉快的。关键是,不要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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