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赶快上车了!”拉里一边大声说,一边着急地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皮夹子,打开来递到警官面前:“请看,我是梅图成警察局的警察,这是我的警徽。我跟你说了,菲尔是我们一起的,他是我的朋友。”
警官看看拉里的警徽,还是皱着眉头,仍然不愿意网开一面。就在这个时候,大卫听到了狗吠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国民自卫队的士兵牵着一条德国牧羊犬正从“到站/离站口”的标示牌下走来,离他们大约还有15米远。那只警犬急切地拖着皮带向他们跑过来,自卫队士兵不得不后仰着身体拽着它以保持平衡。我的天哪,大卫想,这该死的畜生肯定会从我身上闻出什么气味来的。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胃里又是一阵痉挛。他已经完全绝望了,他们很快就会逮捕他,把他交给联邦调查局,再把他重新带回某个审讯室里继续审问。他可以在脑海里清清楚楚地看见将要发生的一切——没有窗户的房间,天花板上吊着刺眼的日光灯,身穿灰色西装的联邦调查局特工站在金属桌子的周围。又一阵痉挛发作了,这一次来得很猛烈,大卫突然痛苦地弯下了腰,张大嘴干呕起来,嘴里流出一股又细又长的唾液垂到了油毡地面上。
拉里立刻警告大家:“当心!菲尔要吐了!”
警官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叫道:“噢,该死的!赶快把他给我弄走!”
大卫抬起头看了看这个警官,他正撅着嘴唇,显然已经让步了。大卫索性摇晃着身体向他靠近,嘴里不停地发出呕吐前的哽咽的声音,仿佛那些粘呼呼的呕吐物正在他喉咙里涌动:“呃、呃、呃!”
警官一把把他挡住,迅速推向拉里,厉声吼道:“操他妈的!快把这家伙弄走!快走,把他弄到火车上去!”
“是,长官!”拉里一边回答一边把大卫的胳膊夹到自己的腋窝下,拽着他冲下通向第10站台的楼梯,然后扶着他登上了1点35分开往梅图成的火车。
* * *
在沃尔多夫·阿斯托尼亚旅馆一间价格高得出奇的套房里,西蒙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桌前。一个面朝公园大道的闷热客厅和一间装饰得像俄国沙皇时代的妓院一样的卧室,一晚的价格竟高达2 000美元。对他这样的成功人士说来,这个价格他完全付得起,但是出于工作原则,他是绝不会用自己的钱去支付旅馆费用的。他利用因特网上的漏洞已经窃得了一个信用卡的卡号,一个叫做尼尔·戴维森的俄勒冈①人正毫不知情地为他支付沃尔多夫旅馆的房费,还得加上他通过客房服务要来的烤羊排和半升“红” 牌伏特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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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理论》第四章(9)
西蒙一仰脖子喝干了又一杯伏特加酒,然后两眼紧盯着放在桌上的手提电脑的屏幕,上面正显示出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的网页。在物理系的教师名单上,列出了每一个教授、讲师和博士后导师的名字,而且名字下面同时还附带一张他本人的彩色照片。西蒙慢慢地往下浏览,仔细辨认着每一张脸。从逻辑上讲,可以认定克莱曼的同伙也是一个物理学教授。因为对一个外行而言,统一场论无疑过于深奥了;要想看懂修正场方程中的数学词汇,很可能必须具备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理论的坚实基础。但是到现在为止,西蒙查看了物理系的所有网页,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穿胶底运动鞋的男人的资料。于是,他又查看了其他20所以物理专业闻名的大学的教师名单,比如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斯坦福大学,等等。但是,他查完了所有的图片库,逐一查看了每一个科学家笑容可掬的照片,他想寻找的猎物仍然寥无踪迹。一小时后,他啪的一声关上了手提电脑,接着把“红”牌伏特加的空酒瓶扔进了垃圾桶里。真让人恼火,他想要的不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吗!
西蒙来到窗前,注视着公园大道上明亮的灯光,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即使在凌晨2点钟,街上的出租车仍然来来往往。西蒙一面看着不断抢道行驶的出租车,一面思考着自己是否忽略了什么东西,比如克莱曼教授一生中某些至关重要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可以揭示出他同伙的身份。也许,那个男人是克莱曼的侄子或者教子,甚至可能是他很久以前同老情人生下的私生子。西蒙走到壁柜前,打开旅行背包,拿出当时寻找克莱曼时所用过的那本书。这本书很厚,有500多页,书中详细记述了在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充当他的助手的所有物理学家的宝贵资料。书的名字叫《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西蒙刚刚翻开这本书,一个熟悉的面孔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立刻翻到封底护封的勒口处,上面印着美国《图书馆杂志》充满溢美之词的书评,下面醒目地印着本书作者的照片。
西蒙得意地微笑起来,大声地说道:“你好啊,大卫·斯威夫特。见到你真让我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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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理论》第五章(1)
大卫谢绝了拉里、皮特和其他单身聚会成员的一再请求,没有在梅图成同他们一起下车。他说如果他不直接回到新布朗斯威克的家中,他老婆就会要了他的命,不过他保证,一定另找一个晚上同他们在“幸运酒吧”欢聚。这一帮喝得醉醺醺的人一一同他击掌告别后,下了火车,还站在站台上一齐有节奏地欢呼着:“菲尔!菲尔!菲尔!菲尔!”大卫竖起大拇指向他们致意,然后终于瘫倒在座位上。他已经完全精疲力竭了。
当火车开出梅图成站以后,大卫觉得车厢内的空调温度低得无法忍受,开始浑身发抖。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好让自己暖和一点,但是仍然战抖不已。后来,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这就是所谓的创伤后压力反应,是他的身体对过去四个小时里发生的一系列可怕事件的延迟反应。他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在心里宽慰自己道:现在没事了。你正以极快的速度离纽约而去,已经把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当火车驶进新布朗斯威克车站时,他才睁开了眼睛,身体也不再发抖,可以比较清醒地思考问题了。他决定继续留在火车上,等到了特伦顿①站再下车。然后,他可以换乘一辆“灰狗”②公司前往加拿大多伦多市的长途汽车。但是,当车门已经关上、列车继续西行的时候,大卫才发现这个计划存在不少漏洞。首先,如果在汽车站遇到警察检查身份证怎么办?他绝不可能再碰到另一个单身聚会的机会。其次,等汽车到达加拿大边境的时候,边防警察很可能已经得到了通报,也在搜寻他的行踪。这行不通,除非他能够搞到一张伪造的驾驶证,否则乘坐大巴太冒险了。然而,他又怎么可能搞到伪造的驾驶证呢?
大卫心里十分烦躁,坐立不安,只好在几乎已经空荡荡的车厢过道上来回踱步。车厢里除了他自己,只剩下三名乘客,两个穿着短裙的十几岁的姑娘和一个穿着菱形花纹毛衣、拿着手机轻声交谈的老人。有一会儿,大卫也想用手机同凯伦和乔纳说说话,但是他十分清楚,一旦他打开手机,手机就会把信号发送到最近的移动电话通讯塔,联邦调查局就会知道他目前的位置。而现在更让他焦虑的问题是他前妻的处境,他已经预感到那些身穿灰色西装的家伙一定会审问她的。
不一会儿,列车乘务员开始报站:“火车即将到达普林斯顿枢纽站。前往普里斯顿的乘客请换乘‘普林斯顿支线’。”乘务员的话让大卫豁然开朗,因为她连续三次提到了“普林斯顿”,这使大卫立刻想起了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虽然他已经快20年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了,但是他知道她仍然住在普林斯顿,而联邦调查局在她家里等他自投罗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尽管联邦调查局显然已经对他的过去作过彻底的调查,但是他不相信他们会发现她同他之间的任何联系。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她是一个物理学家,而且是弦论领域里的开拓者之一。因为大卫觉得,如果不是一个真正的物理学家,谁都不会真正懂得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所包含的重大意义。
列车到站,车门打开了。大卫来到站台上,向前往普林斯顿大学的支线站台走去。
* * *
在1987年的时候,大卫还是一个物理系的研究生,他曾经参加了在普林斯顿大学召开的一个弦论研讨大会。当时,科学家们对这一新理论抱有极大的热情,因为它似乎即将解决科学界的一个长期悬而未决的难题。虽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完美地解释了什么是引力,而量子力学又对亚原子世界中的各种细微差异作出了解释,然而,这两种理论从数学的角度上讲却是彼此矛盾的。爱因斯坦花了30年的时间,企图把这两个体系的物理学定律彼此结合起来,其目的是创造出一种可以用以解释自然界各种力的单一跨体系理论。然而,爱因斯坦发表的所有解决方案都存在缺陷。他死之后,许多物理学家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他的研究方向有误。他们认为,如此复杂的宇宙,根本不可能仅仅用一套方程式来描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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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理论》第五章(2)
但是尽管如此,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一些科学家又重新开始研究统一理论,他们假设所有基本粒子实际上都是一些十分微小的细丝状的能量,即能量弦线,其长度不到十亿分之一厘米的十亿分之一。到了80年代弦论科学家们重新优化了他们的物理模型,声称这些弦线在十维空间内抖动,但其中的六个纬度卷曲在流形之中,小得无法看见。尽管这一理论并不明确和完善,且相当难以掌握,但是它重新点燃了全世界科学研究者的希望之火。普林斯顿大学物理系24岁的研究生莫妮卡·雷诺兹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大卫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这次研讨大会的最后一次会议上。会议在物理系的贾德温·霍尔馆举行,莫妮卡站在讲台上,正准备作一个关于多纬度流形的报告。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她的身高,比枯瘦的物理系主任高出了整整一个头。系主任在介绍时把她称作“我有幸能够与之工作的最聪明的青年学生”。这个学生不仅身材高挑而且容貌美丽,因此大卫怀疑,系主任的溢美之词会不会有些言过其实。她的脸就像古希腊的智慧女神雅典娜,不同的是她头上戴的不是头盔,而是由一条条精心梳成的辫子盘起来的发冠;她皮肤的颜色就像加奶油的卡鲁瓦咖啡酒。她穿着一件长长的黄红相间的“肯特布”①连衣裙,两只棕色的手臂上各戴着几只金镯子。在整个贾德温·霍尔馆单调枯燥的环境中,她就像簇射粒子般熠熠生辉。
在上世纪80年代,女物理学家本来就很少见,而又是黑人又是女性的弦论理论家更是凤毛麟角。礼堂里在座的科学家们都以惊愕和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他们对任何罕见的事物都会表现出同样的怀疑心态。但是,当报告刚一开始,他们就立刻把她看做了自己圈子中的一员,完完全全地接受了她,因为她所使用的完全是他们的语言——深奥的数学语言。她走到黑板前,写出了一长串方程式的数列,每个方程式中都包含着许多代表宇宙各种基本参数的符号,比如:光速、引力常数、电子质量、核力大小,等等。接着,她又游刃有余地将这些繁杂的符号进行操作和转换,最后将其浓缩为一个单一的漂亮方程式,用以描述围绕着一根震荡的弦线的宇宙的形态,令大卫钦羡不已。
其实,大卫并不理解她的推论的每一个步骤,因为当他的研究生课程进展到目前这个阶段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数学能力实在是有限。在通常情况下,每当他目睹一个像莫妮卡这样的天才的时候,通常都会感到强烈的痛苦和嫉妒。但是,当她在黑板上创造出奇迹并镇定自若地回答完科学家同行们的提问时,大卫根本没有感受一丝一毫的痛苦心情;他甚至没有做丝毫的抗争,便在她令人信服的能力面前心悦诚服地投降了。她的报告一结束,他就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直接奔上讲台向她作了自我介绍。
当莫妮卡听到大卫的名字的时候,她扬起眉毛,露出了惊讶而高兴的神情。她回答说:“原来是你呀,我知道你是谁!我刚刚读过你和汉斯·克莱曼发表的那篇论文,二加一时空中的相对论,对吗?那是一篇相当棒的论文。”
她热情地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大卫简直惊呆了——他难以相信她居然读过他的论文。他说道:“喔,那算不了什么,真的。我是说,根本不能同你的成果相比。你的报告真是让人惊叹不已。”他本来想使用一些更加具有智慧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