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急火燎,撬门怕引起邻居的注意,以后阿吹要是和我提及此事,引起了我的警觉,事情就大大不妙,用这种办法并不是要嫁祸于我,凶手清楚,既然大家都没不在场证明,毁灭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就等于安全了一大半。”
“我的天!”杨森惊呼道,“你的意思是……但是动机呢,动机是什么?”
“我建议你查验一下阿吹和她继父的DNA,假如我的猜想没错,他们应该是亲生父女。”
“亲生父女?!你越说越荒唐了!”
“一点也不荒唐,这些日子我去拜访了阿吹父亲以前的同事,听到些你可能从未注意过的流言蜚语。他们说阿吹的母亲在和第一任丈夫结婚后八个月生下了阿吹,她的丈夫心中有点怀疑,在医院里偷偷做了亲子鉴定,虽然结果无人知晓,不过从那时起,他就变得有点心事重重,喜怒无常。”
“他们怎么会告诉你这些?”杨森闷声道
“他们是我在医学院的同学,同时我还听到一件更意外的事。”我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扯开衣领的纽扣,“造成阿吹父亲感染身亡的那个病人,就是因为我的大意,病情恶化的鱼铺老板娘!她在病情恶化后转院到了那里,可惜当时我正为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而苦恼,丝毫没有留神其后的事情。”
杨森沉默了很久:“你的意思是,他的死从某种角度而言,是你造成的?”
“这就是所谓的动机。”我神经质地笑起来,“阿吹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还是缺少点决定性的证据!”
“没错。”我长叹一声,“那就是你的事了。”
“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和我说这些!不行,我得想办法……”
我挂断了电话,伸展双臂,打了个呵欠。
“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边的肋骨火烧火燎地痛起来,像是被一根烧得通红的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我猛地转过身,阿吹的母亲不是什么时候溜进了我的房间,紧紧地攥着一把闪亮的水果刀,对我咬牙切齿。
“你恨我情有可原,但你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怎么能忍心下手?”我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很快就来了,我劝你……”
“住嘴!”她凄厉地叫喊起来“她本来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她让我深爱的男人郁郁寡欢,还让那个讨厌的家伙以此相要挟,逼我和她结了婚。她除了给别人带来不幸,还有什么用处?你也是一样,因为你的愚蠢,让我的丈夫暴病身亡,你是不折不扣的凶手!”
“我终于明白你的第二任丈夫为什么要跳楼自杀了。”我露出悲凉的笑容,“他知道阿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知道是你杀了她,一生中最爱的两个人,一个被杀,另一个从未真心爱过自己,要是换成我,恐怕也没勇气活下去。”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她抬起手,飞快地朝我的大腿刺了一刀。
我强忍住疼痛,缓缓地坐在椅子上:“你从阿吹那里得知了我的底细,就想杀了我。那几天恰好赶上阿吹生病,你把电线接到门上,等我忍不住去敲门询问时,会被电流击晕,结果我因为懦弱和自责,始终没有那么做。在你外出时,阿吹不小心中了设下的机关,她没有意识到这是你为我设下的陷阱,恰好赶上我回来,她想告诉我触电的事,醉酒的我稀里糊涂地没有听清……我真该死!假如我那时清醒一点,她就不会被你杀害!”
“我没想杀她,可她似乎感觉到我想杀你,千方百计地阻挠。”她的脸色灰暗,嘴唇哆嗦着,“要是被你逃掉,没准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你。而且我和那个男人结婚,提出的条件就是他永远不许向女儿说明身世,万一事情闹大,这件事就遮掩不住,我的愿望就全落空了!”
“仇恨在你的眼里,比亲情还重要?”我咆哮道,“你觉得我欠了你,就来向我讨还,为什么要牵扯到其他人?非要让别人和你一样终日生活在阴影中,才算甘心?!”
“你什么不懂!”她杀气腾腾地握紧刀,“我的一生被你们几个人彻底搞乱了套,我本来已经认命了,可你偏偏出现在我的眼前,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一天寝食难安!”
“我明白了,与其说你是想报仇,不如说你是把人生的不幸全都归咎于我。”我抬起捂住伤口的手,鲜血淋漓,“好吧,有本事你就动手,看看究竟死的是谁。”
血浸透了裤管和毛衣,我感到越来越冷,勉强打起精神对她怒目而视。
她举起刀,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此话一出,她手起刀落,明晃晃的利刃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想让我……杀了你。”她喘息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我艰难地拉开抽屉,取出了阿吹画的那张全家福,翻转一百八十度,展现给她看。
于是笑脸变成了怒容,怒容变成了笑脸。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雷电交加的停电之夜,阿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床边放着桌子,防止她翻身掉到地面。
这时,一声雷鸣惊醒了她,睁开眼,电光火石之间她影影绰绰地看到两个人趴在床头看着她。相反的视觉加上情感左右,得出了一张相反的画。
这种一厢情愿对母亲的爱,现在看来真是格外讽刺,格外……可怜。
阿吹的母亲半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这幅画,刹那间泪如泉涌。她使劲拔出插在胸口的刀,上的刀,用尽全身力气,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她何尝不知道阿吹和阿吹的亲生父亲都深深地爱着她。但她却和我一样,沉溺在往昔的阴影中,以至于被黑暗和绝望吞噬。
我能体会到她的绝望和悲哀,可事已至此,任何人都无力改变。
我听到走廊上传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想必是杨森带人赶到了。很奇怪,我突然想到了一句歌词,忍不住轻轻哼唱起来:
无对与错,但有因与果,逃不开心里那心魔……
尾声
我做了一个梦。
面前的楼梯似乎永无尽头,爬得我腿脚发软,浑身酸痛。
有人在背后拉住了我的胳膊,是阿吹。
她穿着红花棉袄,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我。
“我不喜欢鳞人公寓,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族缸,大家都长着坚硬的鳞片,没法靠近,连自己的体温和心跳都感受不到。”
“那就一起走吧。”我说。
“带上我的猫。”她露出狡黠地笑容,“它很聪明,也很忠诚哦。”
是的,的确如此。它甚至还特地跳进了鱼缸,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冥冥中的无形力量?我更愿意相信后者。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我,我接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股辛辣的味道呛到了我。眼前的景色有些模糊,我好像躺在床上,侧过头,几个空酒瓶在日光灯下微微闪亮。
我再次闭上双眼,阿吹的笑靥清晰如旧。
我终于找到了离开的理由和勇气。
永别了,鳞人公寓。
【2】天蝎森林
文/杭小夕 我之所以生,是因为可以照顾你,之所以死,是希望可以让你得到更多 1,
拉开窗帘,耀眼的白色光芒瞬间充斥了这间小小的卧室。我站在十五楼的高空,隔了厚厚的落地窗,面对窗外天地苍茫的雪原,仿佛距离人间很远。
这个冬天的雪尤其的大,电视上说在南方,交通和供电都因为突如其来持续不休的降雪而陷入了瘫痪。那个时候,我心里突然想起来的,是这样的画面,俯瞰这片陌生沉默的土地,一座又一座城市像是一座座孤岛。点缀在茫茫的雪色之中。彼此隔绝,落寞又冷寂。
小寒摇着轮椅靠近我,她仰起脸带着期待地问我。下雪了吗?
嗯,下了。而且很大。我走过去,为她掖好盖在腿上的被子。她的额角散落一丝头发,我又轻轻帮她别到脑后。
那么,南极是不是就正处在夏天?她一脸天真地伸出手,触摸到我的脸。
是,我明白她的意思。南半球现在正是盛夏呢!我想,乌斯怀亚港上已经落满了候鸟了,它们飞起来的时候,刚好映着夕阳,像是一朵绯红的云彩,掠过孤独伫立的灯塔。
灯塔会一直在那里的。我们总会有那么一天,抵达那里的。对吗?小寒低头侧向一边,又陷入了由我所构造的一个梦境中。
是因为在十年之前,还是我们被困在孤儿院里的那一段压抑困顿的日子里。社会上的那些所谓慈善的人们向我们捐助了一些图书,小寒分到的,是一本地理图集。其中提到过一个地方,世界最南端的城市,南美阿根廷的乌斯怀亚港,那里有世界最南端的一座灯塔。因为再往南就是终年冰雪覆盖的南极大陆,所以乌斯怀亚港就被称作世界的尽头。
那一年我十岁,小寒九岁。我因为和别人打架刚刚被孤儿院的院长用竹枝狠狠地抽了一顿。极速落下的竹枝带着嗖嗖的风声,我躲闪不及,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淤青的血痕。然后我被关在小黑屋里不能吃饭。小寒省下自己的晚餐在熄灯后偷偷跑过来,月光隔着栏杆照进狭**仄的房间。她站在门外,把食物从栏杆的缝隙间硬塞给我,在我狼吞虎咽消灭食物的时候。她小声的,用冰雪融化成小溪一样的声音对我说,杭哥哥,书上说,南半球有一个国家叫阿根廷,那里和我们这边是相反的,这里是冬天,那里就会是夏天。那里有一个港口,立着一座灯塔为船只指引方向,那个地方就是世界的尽头了。
我停止吞咽,抬起头,看着被月光笼罩的小寒,她那么瘦小,就像是一只挨饿的小猫,看着我吃饭而忍着口水。她梦呓一样的絮絮地说着从书本上看到的知识,然后在一个瞬间,眼睛里突然涌起大颗的眼泪。她说,那里和这边都是相反的,那里的冬天就是这边的夏天,杭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们会去那里,是不是就不再是孤儿,不会被欺负?
她的眼泪顺着脸庞的曲线留下莹莹的痕迹。黑色的低沉的夜幕里,我看着九岁的管小寒,认真地说,那好,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到那个地方!我们一言为定。
后来我们逃离了孤儿院,两个人孤苦无依的在这座城市漂泊,像是无根的浮萍彼此紧紧地依靠。最艰难的日子里,我们在下雪的街头,蜷缩在街道转角的地方,依靠饭店外置空调的机箱取暖。生命是需要磨练和锻造的生铁,我们倔强顽强地挺过一个个冬天。
小寒是我的妹妹,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珍宝。其实我知道,我爱她。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坚守着那个梦想。也可以说是我的梦想,但小寒明白就算到了所谓的世界的尽头,我们也一样不会抵达幸福的彼岸。但是我在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买了一枚戒指,一枚不是干净纯洁的钻戒。我一直留着,知道有一天,我们抵达乌斯怀亚港的灯塔,站在顶端的时候,我才会把戒指拿出来。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虔诚地单膝跪地,告诉她我们就站在世界的尽头,我要向她求婚。
我守着这样一个秘密。一直陪伴着小寒度过我们逃离孤儿院以来十年的时光。现在,这座城市下了暴雪。交通停顿,人们被困在自己的那一方促狭的空间里。我们彼此依偎于是觉得温暖,小寒摇着轮椅摸索着靠近那架白色的钢琴,掀开琴盖,流水一样温婉清透的乐音在房间里流淌,那是《卡农》的旋律,我听了很多年;从未厌倦。
我静立着,听她弹了一遍又一遍。知道天色暗下来,华灯初上,这城市显露出与白日不同的狂野与放纵,轻叹一口气。从门口低组合柜的最下层抽屉摸出那把冰凉的手枪,黝黑的消音筒因为我长时间的抚摸而散发出油亮的光泽。这是我的老伙计,它因为注定永久沉默,所以对我始终忠诚。
我把它插在腰间,轻轻推开门。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钢琴声突然停了。我原地停留三秒,转身走向下楼的电梯。
小寒的听觉一直这样的敏锐。甚至是微乎其微的关门声;她都会觉察到。
因为,她是盲人。 2,
到达酒吧的时候,舞池里满是被困在这座大雪之下陷落的城池里的麻木的人们。钝重的金属乐猛烈地锤击着。我趴在二层的栏杆上喝一杯血腥玛丽,不怀好意地想着如果没有了音乐,没有了阴影,这些麻木狂欢的人群又将如何释放自己无处安置的青春。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短信说,转身向右,第三个隔间。
我到那里。一位谢顶的中年男子朝我招了招手。杭子!这边,等你好半天了!他大声的笑,起身靠近我,还住我的肩头把我往隔间里让,似乎亲密无间。
干爹!我喊,你别肉麻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