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罗马、维也纳、柏林、巴黎写来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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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世界上访问了全部癌症患者,”伊娃向理查德愤慨地说,“一些人应该和他一起去!”
“也许他有他的生活的时间。”斯科特博士露齿笑着表示道,“这是个重大的变化。他身体上并没有什么毛病——我曾仔细地从头到尾为他检查了一遍。让他独自地去吧。”
对伊娃来说,这些天是忙碌的。她把透不过
气来的夏天神奇地降温至春天的和煦,忙碌地进行着使人神魂颠倒的业务活动,那就是采集她的嫁妆。
还有应朋友们的邀请去吃茶点,在周末和理
查德一起去海滨短途旅行,而且非常谦和地做女性中的女王。她的意外而且彻底的征服,仍然使她们有些茫然。她偶尔地看到卡伦时,感到自己对她有些惭愧。
斯科特博士趋向于阴沉:“这个月医疗量下
跌了。我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啊,夏天是不是总是这样?”
“是——是,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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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怀疑从伊娃心中一闪而过。
“理查德·斯科特,不要告诉我这是因为你认识了我的缘故!”
“坦率地讲,我正是这样想。”
“你——你这个舞男!”伊娃大声叫道,“吸引所有那些——所有那些生物!并且,正好因为你和我订婚,所以她们已经不来了。我知道她们——恶妇,她们全体都是!而你和他们同样地坏。感到遗憾是因为——”
她开始哭出来。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争吵,因
此伊娃把它看得非常严重。至于斯科特博士,他看起来好像是在非常熟悉的某种事情上迈着步伐。
“亲爱的!对不起。我不是说——我迷恋
你!你已经使我破灭了!而我爱你仍然如同以前,如果这些该死的怀疑病症不出现,而魔鬼同这些病症在一起。”
“啊,迪克,”她在他的臂中哭诉着,“我将为你做牛做马。我将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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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之后,伊娃又快乐起来,因为他吻在她
的特殊的地方,然后在转角处的杂货店,给她买了她喜爱的巧克力冰淇淋苏打。
九月初,麦可卢医生从斯德哥尔摩写信来,
说他准备回家了。伊娃带着这封信,飞一样地到了她未婚夫的办公室。
“嗯嗯,”理查德审慎地扫描着那整洁的笔
迹,“关于他自己,几乎和木乃伊一样使人长见识。”
“你认为旅行给他带来了好处吗?”伊娃焦急地问道,好像斯科特博士能够看到四千英里之外的东西一样。
“肯定有好处,亲爱的。现在不必担心。如
果他不是完全没问题,他登陆之后我们将马上为他安排。现在他在航行中。”
“我在想卡伦知道后会怎样。”伊娃兴奋地
说。
“我推测她知道。爸爸肯定会写信给她。”
“我也这样认为,毕竟她是他将来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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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提醒了我,理查德·斯科特。”伊娃在他的桌子上拔下了一朵花,“谈谈将来的妻子。”
“什么?”他茫然地说道。
“啊,迪克,别愚蠢!”伊娃脸红了,“你没看到,我是……”
“啊,”理查德说道。
伊娃面对着他:“迪克,我们准备什么时候
结婚?”
“现在,安琪儿——”他开始笑,并且拉她。
“别这样,迪克。”伊娃平静地说,“我是认真的。”
他们在桌子对面互相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然
后斯科特博士叹息了,斜着坐在他的转椅中。
“没问题。”他急躁地说,“我被征服。我认为——我已经达到这一点,在什么地方同你吃早饭,查看你的每一个衣柜,在所有我的范围内都有你的存在。”
“迪克!”
“我从没想到我会对一个女子说:‘没有你我不能生活。’但是,这就是我,好吧。诅咒你,56
伊娃,当老约翰一回到家,我就和你结婚!”
“啊,迪克,”伊娃耳语般地说,因为她的喉咙像塞满了东西。她绕过桌子,就像经过了重大的挣扎一样,疲乏地倒在他的膝盖上……
过了一会儿,伊娃吻了理查德漂亮的鼻子
尖,拍打了他的腰带,扭动了他的膝盖:“好啦!我马上就去华盛顿广场,去看卡伦。”
“让我喘口气,好吗?”他咆哮了,“你可以在任何时候去看卡伦。”
“不。我已经非常严重地疏忽她了,并且另
外——”
“我也是这样。”他抱怨地说,按着他办公桌上的按钮——他的护士进来了——“今天什么患者都不看了,哈里小姐。”
当护士出去时,他说:“现在到这里来。”
“不!”
“你希望我嘲弄我自己,在办公室追逐着你
到处跑吗?”
“啊,迪克,亲爱的,”伊娃说道,忙着把粉扑到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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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去看卡伦。”
“到底为什么你这么爱卡伦?”
“让我去!我想告诉她,你是个傻瓜。我必
须告诉某一个人。”
“然后我猜测我将小睡一会儿。”他郁郁不乐地说,“当你的下巴凸出的时候,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一整夜没睡觉,一直握着玛顿太太的手,并且使她确信生个婴儿就像拉牙线一样轻松。”
“啊,你做这可怜的事情。”伊娃像在低声哼唱,再一次吻了他,“她非常漂亮,是不是?好好睡一会儿吧。”
“今晚我能见到你吗?毕竟我们应当庆祝庆
祝——”
“迪克!别,迪克——好吧。”伊娃说着,就消失了。
当伊娃出现在帕克大街时,阳光看起来恰好
像个正被亲密地吻着的姑娘,而且她的结婚日期也确定了。她充满了幸福,以至于看门人都对她露齿而笑,而那出租车司机为了给她打开车门而58
扔掉了他的牙签。
她给了卡伦的地址后,就靠在出租车后部闭
上了眼睛。
终于达到了这一步。结婚——正在包围这个
角落。并非任何的陈旧的婚姻,而是和理查德结婚。肯定会有很多闲言碎语,当然了——她是如何地扑向他,而且差不多把他捆绑得动弹不得了。但是让他们说吧,他们全都嫉妒。她充满喜悦地想到,他们越是嫉妒,她就越感到幸福。想到这样的事情是可怕的,但是,她希望这世界上所有的女子都嫉妒她。她感到自己的胸膛在发胀,被夹克衫束缚住了。理查德·巴尔·斯科特夫人,它听上去美好。它听上去确实美好。
当出租车在卡伦的庭院前面停下来的时候,
伊娃下了车,付了钱给那个人,并且开始弯下腰,俯视着这个广场。
公园正在四点的阳光照耀下,光辉灿烂,而
且美丽,那几何形状的草坪,那喷泉,还有护士推着的婴儿车,这些都使得公园不仅光辉,而且美丽。看着婴儿车,伊娃感到她自己红光流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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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近来一直在想着婴儿们的事情,想得已经超过了得体的界线。于是,她想到在他们结婚之后,如果她和理查德不能在韦斯特切斯特或长岛居住,那么其他地方,都不能比住在像卡伦那样的房子里更甜蜜了。它是她所知道的纽约最好的房子了。真正适宜于居住的卧室中的一系列的东西——窗帘——她摇响了门铃。
他们的位置在东六十号,那正好是一套公
寓。尽管大惊小怪的伊娃为它花费很多,但它仍不过只是个公寓而已。
但是,麦可卢医生已经拒绝搬家到离癌症基
金会哪怕是稍远的地方,而这整座房屋确实是无益的奢侈,因为伊娃从不在家,而医生,理所当然地实际上是住在他的实验室中。在那秘密的片刻,伊娃比以前更情愿地看到,卡伦和麦可卢医生将在某一个时候结婚。她想到自己走开,使他在那个可怕的公寓中全然孤独时,心中有一些罪恶感。也许他们能够——
一个陌生的女仆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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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娃感到吃惊。但是,她穿过了前厅,并且
问道:“蕾丝小姐在家吗?”——一个愚蠢的问题,但你总是要莫名其妙地这样问。
“是的,小姐。谁在问她?”
这女仆是个阴沉的年轻人——明显地迄今仍
然没有经过训练。
“伊娃·麦可卢。噢,你不必要称呼我——我并不是个公司。”伊娃说道,“埃尔西怎么了?”
“啊,她肯定被解雇了。”女仆用动画片中的语调说道。
“然后你就到了这里?”
“是——嗯。”她有一双空虚、愚蠢的眼睛,“到现在三个星期了。”
“天哪!”伊娃沮丧地说,“有那么长时间了吗?蕾丝小姐在什么地方?在庭院中?”
“不是——嗯。在楼上。”
“那我就直接上楼。”伊娃轻轻地沿着宽阔的楼梯爬上去,新女仆在背后注视着她。
楼下和地下室是仆人们的住处,卡伦·蕾丝
的房屋的内部装饰,都同西方人所能做到的一61
样,但是,楼上却是东方的样式在大行其道。
全部卧室都是日本式,充满了家具以及华而
不实的东西,这些都是卡伦从她的父亲在东京的房子中带回来的。
真可怜,伊娃一边沉思着,一边走了上去。
只有极少的人们曾经看过卡伦的卧室,因为它们像博物馆中的标本房间那样离奇,而且可笑。
当她走到楼上走廊转弯处时,她想她看到了
一个穿着和服衬里的人的身影穿过卡伦起居室门口,于是伊娃匆忙跟上。
相当准确,那是卡伦的老女仆,并且,伊娃
看得非常清楚,那矮小的女仆正穿过起居室,去卡伦的卧室,并且在她身后关上了卧室的门。在可纽梅消失之前,伊娃还看到了那年老的妇女正拿着一张手工制作的日本信纸和信封,那上面乳白色之上的玫瑰色菊花图案非常优雅。
伊娃正要敲卡伦的房门,它已些微地开了一
点,可纽梅矮小的身躯来到外边,没有拿什么东西,她用那发噬噬声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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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达玛勒!”伊娃听到卡伦在房间里面暴躁地说。
“勾门那塞,呕卡桑,”可纽梅急速地口齿不清地用日语说道,关上卧室门,温顺地在周围侍候着。
那年老的日本妇女,用伊娃真正地察觉到的
惟一的方法,那就是把眼睛睁大,变成了椭圆形,来表示她的惊讶。
“噜,伊娃,你有很长时间没来看小姐了。”
“喂,可纽梅,”伊娃招呼她,“是的,我好长时间没来了,因此我非常地惭愧。你好吗,卡伦好吗?”
“我好好地,”可纽梅说道,但是她仍站在门旁的位置上,“小姐不怎么好。”
“卡伦是——”伊娃说着,开始困惑。
那张起褶的嘴坚固地定了型:“你现在不能
看小姐,”可纽梅用低低的齿擦音有礼貌地告诉她,“小姐正在构思。她很快就会结束。”
伊娃笑了:“我无论如何不会打搅她。伟大
的小说家!我会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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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告诉小姐你在这儿。”可纽梅转身向着门。
“不用打搅。我没有事要做,真的没事。我
去看书或别的东西。”
可纽梅点点头,把她的小手合拢放在袖子
里,吧嗒吧嗒地走开了,在她身后起居室的门关上了。就剩下伊娃自己了,她去掉帽子,脱下夹克衫,走到那奇特的镜子前去打扮自己。她梳弄着头发,想着明天她是否有时间去电气烫发,而她的头发确实需要好好洗洗了。然后她打开了她的手提包,拿出了连镜小粉盒。当她打开口红时,她想知道麦可卢医生是否能给她带来像苏西·豪特斯金斯那样的口红。豪特斯金斯先生曾经从巴黎为她带来了十分迷人的小玩意儿。她用纤细的手指在嘴唇上轻拍了三次,然后精心地涂抹着口红。迪克亲吻时使她的双唇上的口红有些变形了,而在她离开他的办公室之前,他没让她再补补妆。材料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被弄脏,但是它有了污点。伊娃在心理上注意到,要把另一支口红做成她所熟悉的桃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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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会儿,她走到窗户前,去看外面的庭
院,傍晚的阳光斑驳陆离。
窗是上了门的。可怜的卡伦!当她买了华盛
顿广场的房子时,她就把她的起居室和卧室的所有窗户用铁棍封闭起来了!这在成年的女子是荒谬的。纽约对她来说总是可怕的地方。那么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日本呢?
伊娃在卡伦的一个奇怪的小睡椅上躺了下
来。房间如此地平静,它真是想象中的可爱的地方。小鸟在庭院里吱吱唧唧地叫——卡伦的起居室和卧室占了这所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