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吴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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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吴蔚-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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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模棱两可地说什么非同小可的宝,不过是要引诱老财上当,好寻到机会逃脱。老财也不是傻子,他当然已经想到能劳动傲文王子亲自出马寻找的宝,一定价值巨大。”
  笑笑生嘻嘻道:“不错,这招先生我也对那马贼西术用过,我告诉他说谁能得到王子寻找的宝贝,就能称霸西域。”
  傲文本就对他一肚子怨言,闻言怒气又生,道:“我不是特意告知先生要强调我是来寻周穆王宝藏的么?你又如何编造了称霸西域的宝贝出来?万一那些马贼信以为真,消息传扬出去,无数人赶来大漠,拼了命去寻找,岂不麻烦得紧?”笑笑生吐舌笑道:“我就是爱灵机一动,信口胡编,王子又不是不知道。”
  萧扬忙道:“寻宝一事并不新鲜,那梦娘专捉寻宝人当肉奴,周穆王宝藏如何能取信马贼?笑先生不过是随机应变。况且他只告诉西术一人,马贼混战,西术未必就有命活下来,还是我们自己尽快找到轩辕之丘才好。”
  一行人遂继续上路,一直到傍晚日落后才找到一处背风处落脚,拣了些粪便、枯骨,阿勇又拿出自己的马鞍,勉强升了堆火取暖。众人身心疲惫,劳累异常,各自倒头睡下,不久便听见小伦鼾声大起。
  萧扬当值第一班,坐在营地边上。夜凉如水,仰望着迢迢银河,想到明日不可预测的路途,不禁神魂飞越。恍恍惚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极大的湖泊,湖水清似明镜,不论深浅去处,尽能一眼望到底。岸边长满绿草和优昙钵花,鲜华可爱。一名雪衣女子坐在湖边,正痴痴迷迷地盯着湖面——一泊静水,清风涟漪,仿若那里面盛满了前世今生的回忆。蓦然大风拂过水面,掀起的巨浪仿若一柄长剑,又仿若一件裙裾。萧扬惊然转头,去寻找雪衣女子踪迹,她原来还坐在那里,依旧只是深沉地凝视着湖水……
  蓦地里,一颗彗星曳着长长的光尾,自东而西划过黑幕天空,转眼消失不见,萧扬顿时从幻梦中惊醒,一时不知道适才所见是梦是幻。忽听得背后笑笑生道:“彗星不是吉兆,一定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萧扬边上。
  萧扬问道:“先生睡不着么?”笑笑生叹道:“实在是冷,冷得睡不着啊。”
  萧扬这才意识到已经是秋季,沉默半晌,轻轻吟道:“袅袅桂花香,娉婷五彩乡。素娥享静谧,玉兔守苍茫。尘俗欢娱少,高天酣咏长。清风明月夜,独坐慰情伤。”笑笑生拍手道:“好诗!好诗!想不到萧扬老弟能文能武。”萧扬道:“随口胡诌几句,让先生见笑了。”
  笑笑生道:“好就是好。这诗可有名字?”萧扬道:“名字嘛,就叫《天上人间》吧。”笑笑生道:“好个《天上人间》,恐怕是有感而发吧。我也来一首。”顿了顿,拉长声音吟道,“夤夜倚高楼,情天独唱酬。玉盘浮碧汉,卿我结诗俦。蕙质芳心淡,琴声胜境幽。淹留挥落寞,煮酒宿芳洲。名字就叫《望月遥寄》。”
  萧扬默一吟诵,只觉得意味深长,便道:“先生果然才情高远。”笑笑生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爱玩玩这个。”他回头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傲文几人,摇摇头道:“可惜,咱们中原的风雅玩意儿,他们西域人不懂。喂,你小子先去睡吧,我来守夜。”
  萧扬便回来火堆边找了块空处躺下,却是难以成眠,不仅仅是透骨的秋凉驱之不去,还有适才那幅幻象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忽听得身后有轻微动静,转过头来,见傲文正脱下外衣,轻轻搭在小菊身上。傲文见萧扬仍未睡着,便打了个手势。二人一道到营地边上替下笑笑生。
  萧扬问道:“王子一直没有睡着么?可是有心事?”傲文道:“嗯。萧扬,你觉得明日咱们该往哪个方向去?”萧扬思忖道:“如今已是深秋,马上就进入冬季,我们衣衫单薄,难以抵御寒冬,不如先去绿洲补给,再行上路。”
  傲文一心要尽快找到神物、完成使命,不愿意花费时日返回绿洲,正要一口否决,忽然又想到小菊是女子,身子单薄,经不起风霜雨雪,微一迟疑,便改变了主意,表示赞同萧扬的意见,道:“好,咱们这就返回垓下去。”
  萧扬道:“还有一事,虽然并无把握,不过我还是想告诉王子,我想我可能知道轩辕之丘是处什么所在了。”傲文又惊又喜,连声问道:“轩辕之丘在哪里?快告诉我它在哪里?”萧扬道:“嘘,请王子小点声。”傲文不以为然地道:“这里总共就六个人,又不是外人,听见也无妨。”
  萧扬道:“其实我还不知道轩辕之丘在哪里,但我猜想它应该就是天女的住处。”
  他虽然口中这么说,心里却不能肯定——当日游龙濒死前曾亲口告诉过他,故剑难寻,那位有神力的朋友也感应不到轩辕剑所在。脑海中登时又浮现出那个忧伤的雪衣女子惊鸿来,他时常梦见她,总觉得她离自己并不远,虽然她想陪伴的人是死去的游龙,可有了她的身影,他独自行走在茫茫大漠中的时候,总会生出一些勇气来。
  傲文闻言大奇,道:“我们楼兰也有神殿,供奉着天女。你如何能知道轩辕之丘跟天女有关?”萧扬道:“我见过天女,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她跟我要找的轩辕剑有关。”
  傲文不免又惊又疑,道:“天女是神仙,你是说你见过神仙?”萧扬不能泄露真游龙已死,自然也无法详细讲述这段际遇,只略微点点头,道:“是,我见过她本人一次。王子信得过我的话么?”傲文道:“当然信得过。”
  萧扬道:“我适才产生幻象,看到了天女,也看到了轩辕剑,我想这应该是一种有意的暗示。”傲文道:“你还看见了什么?”萧扬道:“我不能十分肯定。如果王子信得过我,就请将所寻找的神物的来历告诉我,我才能帮上忙。”
  傲文一时踌躇起来,他曾一度以为这名武艺高强的中原男子是敌人,不惜拔刀相向,虽然在马鬃山一战结下了惺惺相惜的友谊,但终究二人的相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两天。他当然信得过萧扬的为人,可对方毕竟是中原人,是炎帝黄帝的子孙,而那笼罩在楼兰头上的千年诅咒的始作俑者,正是黄帝。他久久凝视着萧扬的眼睛,却没有发现有一丝不轨的痕迹,回想起大漠共驰骋、同闯马贼巢穴的激扬意气,他想不出有任何理由来怀疑这个人,甚至他认为他与这位游龙替身的相遇相识相知,本身也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
  傲文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这件事,说起来很有些匪夷所思,老实说,若不是我亲眼看见神镜中的预像,我自己都不能相信这些是真的。”当即详细讲述了昔日黄帝在轩辕台上用鲜血诅咒楼兰的三位先人,先人虽幸运避祸,诅咒却被辗转带到楼兰国头上。
  萧扬自到西域来后不断遇到各种奇闻怪事,但听了傲文一番话后,还是愣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当然是不相信的,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华夏的先祖会因为嫉妒和误解而诅咒了一个无辜的国家,但他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与楼兰国运休戚相关的大事,傲文王子又怎么可能涉身大漠?
  傲文见萧扬神色变幻不定,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一切,深深叹道:“你现在该知道为什么我听到你也在找轩辕之丘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那里关系到楼兰未来的命运,我不能让其他人得到,不然楼兰将会就此消沉,永不复存。”
  萧扬沉默许久,才期期艾艾地问道:“那么王子要寻找的东西也是跟黄帝诅咒有关?”傲文点点头,道:“先人曾得到天女神示,称黄帝去世前有所悔悟,请天神以神力在西域腹心之地修建了轩辕之丘,内中藏有一件法力无边的神物,可以破解对楼兰的诅咒。”
  萧扬迟疑道:“那件神物……是不是一件女子裙裾?”傲文惊道:“这是我楼兰国的机密,天下人只有国王和我二人知道,你……你怎么会……”萧扬道:“我在幻象中看见了它,适才我看见轩辕剑的时候,也看见了它。”
  月亮终于露出来了,一边孤独地徜徉于天幕中,一边泄下无边的清辉。大漠也热切地回应着,放出清冷的寒光来,几分诡秘,几分清奇,几分阴冷。
  天地依旧一片沉寂。这是一种最浩渺最深沉的沉寂,静得令人决计不敢起心去惊扰它。
  次日一早,傲文当众宣布要暂时返回绿洲垓下。阿勇闻言很是激动,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马上就可以回到家乡,难过的是他与阿峰两人一道护送王子出来,却只有他一人回去。
  本来傲文还想回去梦娘诱捕他的那间石屋,放一把火烧掉,免得再贻害别人,但竟再也没有寻到那块绿洲,只得悻悻作罢。
  一路往东走了几日,阿勇认出地形,禀告离绿洲已经不远。果然到了傍晚,垓下村又神奇出现在众人眼前。村长听说长子阿峰为救王子而死,虽然难过,但还是道:“这是阿峰该做的,能为王子而死,是他的荣幸。”又告知十余日前阿库和大伦也回来过垓下,还领着一名叫未翔的男子,据说是王宫卫队侍卫长。
  傲文意识到事情不妙,问道:“未翔来大漠做什么?”村长道:“说是来找芙蕖公主。”
  傲文登时明白过来,定然是他离开王都扜泥后,芙蕖不知如何知道他来了大漠,所以偷偷溜了出来。她即将出嫁于阗,就此失踪当然非同小可,所以国王派了最为精干的未翔前来寻找。
  村长不知道芙蕖订婚又逃婚之事,还以为是小女孩淘气出来玩耍,见傲文脸上深有忧色,忙安慰道:“王子不必担心,未翔侍卫长和阿库他们三人已经出发去寻找公主,我们村里也派了精干人手四处搜寻,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这是未翔侍卫长留下来的,说是如果再见到傲文王子就交给你。”
  那信封粗糙厚实,一望便是树皮所制。当时造纸术为中原所独有,在西域,即使是麻纸,也尚不普及,来自中原的蔡侯纸更是被视为等同丝绸的奢侈品,因而书和信主要书写在贝叶上,其实就是蒸煮加工的桦树皮。信封的封口处盖有一个胶泥的印戳,胶泥边缘插有一根小小的白色羽毛,那是楼兰王族的标志。
  傲文一见止下,神情立即严肃了起来,双手接信,飞快地拆开,凑近灯火,仔细读过一遍,面色愈发凝重,转头告诉众人道:“原来楼兰和于阗真的要开战了,国王将要亲自率领大军攻打于阗。”

第五章 瀚海百波1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西域绿洲国家的秋天更是谷物飘香、果实累累的黄金季节。然而对楼兰来说,却是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年,各种原因导致的水源减少以及持续干旱给这个以畜牧业和农业为主的国家造成了巨大损失。往年这个时候,国王会选派税吏到各地征收赋税,这些税吏不仅负责收税,而且掌管地方的土地纠纷、谷物播种诸多事宜,通常由掌握实权的王公贵族担任。然而今年却再也没有官员肯主动站出来担任税吏,因为按照法律规定,收不齐税会受到严惩。
  就连王室名下的农庄、果园、牧场也没有什么好的收成,进贡给王宫的麦粉、葡萄酒、奶酪、酥油、食肉等都比往年差了许多。问天国王不得已,只能下令免去全国百姓一年的赋税。
  然而对扜泥官民而言,生活似乎暂时还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这里毕竟是王都,是丝绸之路上最繁华的城市,有着充足的储备和必需的供应。市集照样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华丽的酒楼中也继续上演着浓酒柔情、曼舞轻歌的一幕。
  刀夫王子正在楼兰最大最豪华的宝月酒楼饮酒,准确地说,他已经在这里昏天胡地地混了一天一夜,连他也分不清楚外面天亮了又黑,还是黑了又亮。
  雅室旁侧的案桌上置放着一只香炉,轻烟袅袅,香气溺溺。上首正中铺着一大张精美柔软的绣榻,榻前的几案上,白玉酒斛泛出柔和的光泽,一大盆羊肉早已经凉透。四周墙壁围以薄纱轻幔,微风拂动,有着如梦似幻的景致。
  刀夫王子有一张方脸盘,嘴唇宽阔厚实,眉毛粗黑高耸,生得膀大腰圆、壮硕结实。虽然面前摆着美酒佳肴,堂下还有动人的乐舞,他始终阴沉着脸,看起来满腹心事,显得很抑郁。王子的随从都远远地躲在门外,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为他发怒的对象。刀夫王子经常无缘无故地鞭打身边的侍从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畏而远之。
  此刻,刀夫王子半躺着身子,一只脚正好蹬在地毯的图案上——那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麒麟,状似麇鹿,马蹄牛尾,头上有独角,闪亮的丝线泽将它们的全身打造得光鲜亮丽,格外栩栩如生,只是其中一只雌麒麟的脸部被刀夫的大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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