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太震惊了。
“做了那样细致的询问调查,最后却坚持称没有找到举报人,这本身就很蹊跷。我觉得校长当时自有他的考虑,教师集会上大家吵吵嚷嚷的,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我那时也抱定了不闻不问的宗旨。”
若真是如此,那豆狸是为了保护三宅树理和浅井松子才辞职的吗?凉子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掉在了心头。
作为大出俊次的辩护人而不去触碰举报信的事,这珠不箅有意保护三宅树理呢?按理说,能证明举报信是一派胡言,会成为最有效的辩护。
不,这不是有意保护,只是不想跟树理扯上关系罢了。
叹了一口气后,北尾老师继续说:“我们现在也不想公开承认什么,也不想继续调查。冈野老师在记者会上不是说过吗?那封举报信只是一封恶作剧性质的匿名信,已经可以了结了。”
凉子点点头。
“浅井松子死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来了。三宅树理仍然不来上学,发不出声音的事也是真的。有人说她是装的,可尾崎老师会定期与她见面,也跟她的主治医生沟通过,不会有错。”
“她现在怎么样了?”
北尾老师好像身上某处突然很痛似的,皱着眉头耸了耸肩。
“还能怎么样?要不要升学也不清楚。听说她不肯出家门一步,父母都愁得快没人样了。”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一阵裹挟着热浪的夏风迎面掠过。
“我没有把通知校内审判的明信片寄给三宅。”
“是吗?”
“因为明信片上的文字是紧扣争点来写的,我觉得三宅树理看到后会感到不安。”
“是啊。”北尾老师点点头,“三宅那里,就让尾崎老师去通知。我来跟尾崎老师说好了。”
“好的。”
“你是为了探究真相才站出来的。”北尾老师低声说,“可又不愿意为了探究真相而使别人成为众矢之的。这种左右为难的心情,我很理解。”
凉子默不作声。不是的,老师。这么高尚的想法,我从未有过。
“我还有一点与你不同的期望,或许只是凭空想象吧。”
凉子仰头看着北尾老师的侧脸。北尾老师没有看凉子,而是把目光投向远处。
“这次校内审判对三宅树理而言,或许是一次敦促她认离考虑自身境况的好机会。”
在她的心底好好思考。
“如果举报信的内容是真实的,”就好像相信有这种可能似的,北尾老师的语气强而有力,“无论举报人是谁,都不会对此次审判无动于衷。你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探明真相,那身为目击者举报人一定会以某种方式再次表达见解,所以……”
如果毫无表示,那就说明举报信的内容是虚假的。
“举报人将直接面对自己编造的弥大大谎。”
也将面对使其不得不编造弥天大谎的真正理由。
“从这一时刻重启人生,不也挺好吗?”
“可是,老师……”
“怎么了?别老是一副头丧气的模样。”
“要是无法验证大出俊次的不作场证明,又该怎么办呢?”
北尾老师伸出大手,猛地拍了一下凉子的后背。
“打起精神来,藤野律师。”
?
七月三十一日。
三中的体育馆里闷热异常,让人简直要瘫倒在地。对高中升学考试的说明,凉子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心思听。看看其他同学,发现连一向随遇而安的真理子也在不停扭动身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惠子则带来了指甲锉,全程都在专心致志地修磨自己的指甲。
上午十一点,说明会结束。散会后,凉子、惠子真理子和向坂行夫、野田健一五个人又聚到了一起。然而,最重要的大出俊次今天却没有来校。昨天电话里明明反复叮嘱过他一定要来的。凉子感到又急又气,这家伙不仅是个坏蛋,还是个胆小鬼。
难道这说明被告和我这个辩护人之间还没有建立信赖?可最近,他不是肯老老实实地听我说的话了吗?
“宽限三十分钟。”健一说,“我们慢慢走过去好了。”
“大家会不会回家吃午饭呀?”真理子担心地问。
行夫像是拿她没办法似的笑道:“只有你才会担心这个。”
北尾老师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当他的眼神与凉子对上后,便扬起一边的厢毛,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体育馆。
“藤野。”
听到喊声后回头一看,凉子发现尾崎老师正朝自己走来。大家一起对尾崎老师鞠了一躬。
“日子越来越近了,连我的心也在怦怦直跳。”尾崎老师的神情还真有些紧张,“北尾老师告诉我的那件事……”
凉子心里“噗通”了一下:“啊?”
“昨天已经传达过了。”
另外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大家都感觉到她们在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没人插嘴。
“不用担心,能理解的。”
凉子觉得浑身的力量正从自己的膝盖处泄漏出去。
“是吗……”
“一开始神情还有点慌乱,我说要相信老师,她就稳定下来了。我还说老师会保护你的。她好像只能对我敞开一点心扉。”
“她?”真理子咕嘟道。向坂行夫在一旁捅了捅她,并对她摇了摇头。
“明白了。谢谢。”
“哪里,哪里。”留下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后,尾崎老师快步走出了体育馆。
再也按捺不住的真理子马上提问:“说什么呢,小凉?”
“是三宅树理吧?”野田健一应道。真聪明。凉子点点头。
“校内审判的事,还有审判不涉及举报信这一点,尾崎老师已经通知她了。”
“可是那封举报信检方肯定会拿出来吧,那可是物证啊。”
“现在谁的手里也没有啊。”
“不能从警察那里借来吗?藤野,寄给你的那封呢?”
“交给学校了。反正我已经决定不拿出来了。就算检方拿出来,只要不清楚寄信人是谁,就可以当成恶作剧顶回去。”
“没劲。”惠子皱起了眉头,满脸不高兴,“那当然只是一封胡说八道的匿名信,可怎能就此放过污蔑俊次的三宅?这公平吗?”
“这是另一回事。”健一安慰惠子,“法庭一次只能审理一起案件。”
由于要准备资料,健一也临阵磨枪地学了不少。
“可三宅她……”
“谁也无法证明三宅树理写了举报信。我们要审理的也不是这件事。”
惠子的脸涨得通红:“你尽说些对自己有利的话。”
健一退缩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常态:“我们是伙伴嘛。”
这下轮到惠子发愣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片刻后,她对着健一大笑起来:“伙伴?伙――伴?我跟你?你当真?”
“我说错了吗?”健一的脸也红了。
凉子像发出宣言似的说道:“不错,我们大家都是伙伴,是通过共同努力走到一起的伙伴。”
健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惠子还想笑,却觉得不能再笑下去了,于是尴尬地背过身去。
“走吧,让我们看看又出现了多少新伙伴。”说罢,凉子便迈开了脚步。
?
三年级一班的教室里聚集着二十来个学生。
数量有点微妙,不知该为人数多而欢欣,还是为人数少而沮丧,关键要看人员质量。凉子一走进教室便感觉到,在他们到来之前,教室里已开始弥漫尴尬的气氛。反正也没期望能得到大家的鼓掌欢迎。
“山崎在哪里?”真理子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又躲在不显眼的地方冷眼旁观了吧。”
凉子走上讲台,做了个深呼吸,开口说道:“感谢诸位应邀前来。”
她本想说“大伙儿”,话到嘴边却换成了“诸位”。因为她发现,自己和这群人还没有熟悉到可以称“大伙儿”的程度。
在场者中男女大约各占一半,有认识的,也有不熟悉的,甚至还有完全不认识的。很多同年级的学生只是名字和脸对不上号,而那些彻彻底底的新面孔好像并不是三中的学生。
“我先说明一下日程安排。为取得教室的使用许可,我们向校长递交过计划书,日程安排都写在了上面,因此今后都不会改变。”
听过日程安排,四下里出现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好像在说:“看来并不是整个八月份都泡汤啊。”
“下面说明法庭需要的人员。检察官一名。担任检察官助理职务的,一到两名。”
胜木惠子将裙子垫在屁股底下,正坐在讲台下方。听到这里,她咕咕哝哝地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凉子问。
“是检察事务官。”
“对,是检察事务官。”凉子重复道。女生们全都瞪大眼睛看着凉子和惠子一问一答。在她们眼里,这场景太奇怪了,简直像看到了油和水混合在一起的景象。
“陪审员总共有十二名,这里的向坂、野田、仓田和胜木已经确定加入,所以还需要八名。”
站在凉子身边的健一等人朝大家鞠了一躬。只有惠子依然大模大样地坐着,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坐在教室后方的三个女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相互推推搡搡,似乎要对胜木惠子指指点点。胜木惠子也能做陪审员?
凉子瞪着她们,一直盯到她们不笑为止。坐在前面的同学纷纷回头观望。
“这份审判计划书是我们五个人一起制定的。我们五个人一起努力,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凉子加强了语气,“还有大出,虽然他今天没来,却也完全理解我们的意图,并选择我做他的辩护人。”
此话一出,引来一片惊呼。干吗这么吃惊?明信片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嘛。
“藤野,这是真的吗?”前排有人发问。他叫佐佐木吾郎,是旧二年级三班的班长,由于学生会活动中经常在一起,凉子对他相当了解。这是个勤快、开朗又有点自来熟的男孩,学习成绩也不错。
“是的。我希望有人来帮助我,但我不会勉强谁来做。大家觉得怎么样?”凉子环视教室一周。鸦雀无声。刚才那三个女生正要低头窃笑。
没人说话,甚至没人愿意与她对视。
佐佐木吾郎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我说,藤野,刚才我们大致交流了一下。”
“嗯。”凉子点了点头。惠子终于抬起头,以一脸“这家伙是谁”的神情看着佐佐木吾郎。
“我想大家基本上都是来看热闹的,只有那么一点兴趣罢了。”
“谢谢!”
“可到底要不要参加,都还拿不定主意。怎么说呢,这不是明摆着胡闹吗?”吾郎朝凉子笑了笑,“靠我们这些学生,怎么可能搞法庭审判呢?”
“只是法庭游戏罢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冒了出来。
“谁呀?”惠子站了起来。凉子也在教室里寻找着。
藏在前排同学身后的井上康夫站了起来:“是法庭游戏。藤野,你就是这么想的吧?冒失地说了出来,又不好意思收回,对不对?”
凉子挺直后背,为曾经对这家伙抱有希望的自己感到气恼。
“不是那么回事。”
“大出真的希望来一次审判吗?”
“是的。我们已经深入沟通过了。”
“可我听说他要转校了。”
“身上背着社会对三中的评价,转校又有什么意思呢?”
凉子又扫视了一遍“诸位”的面孔,教室后方的三名女生仍在窃笑着。
“对此我也一直在考量,后来才想到举行校内审判的方法。可是当我与大出交谈后,我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远远不够。”
他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你们知道吗?你们想过吗?
“大出从来没有得到过发言的机会,一次也没有。警察认为没有必要,因为柏木是自杀的,通过刑侦技术和验尸已经获得验证。可是仅靠这些,绝对无法消除人们对大出的怀疑。”
惠子坐在凉子的脚边抬头仰视凉子。佐佐木吾郎仍然直挺挺地站着,注视着凉子。
“后来,电视台也参与进来了,可结果又怎样?就算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也等于是将大出当成杀人凶手公之于众。对此,学校和警察依然无动于衷,只因那原本就是一起自杀事件。”
“大出不是雇了律师吗?”一名坐在教室正中间的女生边摆弄头发边问,“律师不是会以名誉损害之类的为他争取权利吗?”
“这样就行了吗?”凉子反问道,“如果得出结论,说散布大出杀死柏木的谣言的三中全体学生都有责任,那会怎样?我们会公开道歉并支付赔偿金吗?即使如此,事情就算全部解决了吗?”
“反正我可没有散布过谣言。”那个女生揪着自己的头发,扭过脸去。
“就这样对大出不闻不问,会成为我们三中全体学生的耻辱。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难道你们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