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档节目里,校长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慌慌张张,不知那个记者说话为什么总是那么刁钻?这不是对校长很失礼吗?
虽说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校长被逼成这样,还真是气人。
真理子的视线完全脱离了电视。她只顾跟小昌一起画画。对此,行夫有点愤愤不平。在柏木的葬礼上,你不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吗?难道只是因为参加的是葬礼才哭的吗?
啊,行夫,那是森内老师。”就在他走神的当儿,真理子摇起了行夫的肩膀。
与校长出场时不同,森内老师出现在画面上时,字幕没有打出她的名字,只称作“柏木的班主任”。并且,坐在椅子上的她只出现了头部以下的部分,简直像砍了头。在脸上打马赛克不就行了,干吗弄成这样呢?声音也作过加工,听起来像捏着鼻子讲话。
说来也是,新学期开学以来,就一直没看到过森内老师……
采访的记者依然用不怀好意的口吻提问:“你没有撕碎举报信并扔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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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出俊次在冲洗父亲的汽车。
已经是春天了,可傍晚洗车还是觉得很冷,怎么回事嘛。
柏木卓也死后,学校里变得有点乱。这一点俊次也能感觉得到,因为谁都会发觉老师们很慌张,更何况最近电视台的记者又来采访了。本周一,校长还特意到家里来过。
那时,俊次正在游戏中心玩,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过晚上回了家,他就被父亲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还说最近一段时间里别去上学了。母亲说公立学校到底是不行,得去找找现在还能转入的私立学校。所以,这阵子她经常往外跑。
问起校长到底说了些什么,父亲就火冒三丈,说反正跟你没关系,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看我不揍你。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忙?现在正是决定大出木材厂能不能继续发展的关键时刻。要紧的大生意很多,你却老是给我惹是生非。”
我到底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可当时老爸的脸太可怕了,没敢这么说。上次被警察逮住时,也被他揍了一顿,差点没了命。
“什么敲诈勒索,偷抢扒拿的,别给我搞这些丢人现眼的勾当!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零花钱呢。”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老爸你根本不懂。你自己不也对下包公司吆五喝六的?我跟你一样,整整那些窝囊废,爽。有比这更好玩的吗?老爸一开口就说,世上的人都是笨蛋。首先,老师们就是一群笨蛋。课堂上学的功课,到社会上完全没用。所以别听老师们的那一套。你只要跟我学,做个有胆量、有魄力的男人就行。你可是要接我的班的。
不知为什么,这星期律师总是上门,待在家里无聊想出去晃晃,老爸就发火。那个叫风见的律师刚才又来了,说起五点开始的那档电视节目。我倒也想看看,可老爸又吼了:“你给我洗车去!”
真不爽。小充那小子说老妈看得紧,今天出不来;桥田那小子最近更是离得远远的。对了,他根本是中了老师们的圈套。原本已经想好,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事事和我们作对的楠山,就因为桥田这副熊样,才拖了下来。
这次要搞,就要搞得让警察抓不到把柄。那个叫佐佐木的大婶太讨厌了。
看来还得去勾勾藤野凉子。虽说那小妞架子大,特讨厌,可她老爸是刑警,拉来准没坏处。女人嘛,只要一次性搞定,以后她准乖乖地跟着你。
家里传来大出胜的怒骂。虽不知他又在冲谁发火,可一听到这个破锣嗓子,俊次就觉得反胃。于是他将自来水龙头开到最大,让水猛烈地从水管里喷射出来,想借此遮盖父亲的骂声。
“俊次,你在这里干什么?”
回头一看,原来是奶奶,而且已经走得很近了。她是什么时候从家里跑出来的?
四月份的晚风吹在身上还是很凉,奶奶却只穿着一件垂到脚踝处的薄棉袍,还赤着脚。
“你玩水的话,又要被爸爸骂了。”
散漫的目光在空中游移不定,奶奶摇摇晃晃地在走上前来。大出家的停车场很宽敞,停放了父母各自的汽车和货车后,还空出很大一块。奶奶晃到右边就扶一下汽车,晃到左边就靠一下墙壁,慢吞吞往前走着。
僵尸啊!俊次的手臂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别烦我!老太婆,死一边去!”
俊次的祖母,也就是大出胜的母亲,大约从两年前起就出现了老年痴呆的症状。刚开始,俊次的父亲还以为她老糊涂了,没带她去看医生。可后来她开始胡言乱语;半夜里会一个人起来乱跑;不催她的话,三天也不换一次衣服;洗冷水澡;把没晾干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有时一天要吃四五顿饭。如此种种,给家里添麻烦的行为越来越多。通过律师风见先生的介绍,家人带她到医院作了检查,确诊她得了阿兹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症。
自此,大出的父母开始隔三差五地吵架。母亲抱怨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父亲就会大发雷霆。而在他们大吵大闹时,奶奶会将冰箱里的东西吃个精光,或者跑到院子里发疯,让邻居看笑话。
大约从一年前起,家里开始请护工专门伺候奶奶,可一星期只来三天,其他日子还像以前那样任由她胡闹。新年的时候,她一个人跑上大马路,差点被汽车轧死。
“这个脏兮兮的死老太婆,轧死了才好呢!”母亲骂个不停,还说奶奶这副模样,都没法请客人上门。
老爸为什么不让她住院?他不是老吹嘘钱多得用不完吗?用到他老妈身上就舍不得了?
瞧瞧,老爸又骂开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俊次刚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奶奶冷不防伸出手来,一下夺走了他手里的水管。
“不许玩水,阿胜。要感冒的。”
老太婆,连我跟我老爸都分不清了吗?
什么家庭啊,真是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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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宅树理正和父母一起看电视。
父母的脸上都露出理想的监护人此时应有的悲痛表情。坐在他们中间的树理,正努力不让自己真实的心态显露在脸上。
开心,真开心。想跳起来手舞足蹈。
三人都坐在餐桌旁,父母的眼睛看不到树理的脚。由于兴奋,树理的脚尖不停地摆动,还差点踢到母亲的腿,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豆狸校长惊慌失措的模样自然很好笑,但最大的看点还要数森林林。这个平时爱慕虚荣、耀武扬威的女人,原来除了高傲的自尊心,内里空空如也,连在电视上报出名字露出脸的勇气也没有。只有脖子以下的部分上镜,仅凭这一点,就完全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模样。笨蛋,这种时候就该堂堂正正的才对。只会战战兢兢、遮遮掩掩,真是个不中用的蠢货。
采访的内容也很绝。
简直像做梦一样。原来是这样,森内这家伙还干了这么件蠢事。谜底解开,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写信给《新闻探秘》节目组的匿名观众到底是谁?不管是谁,这人显然是正义之友,是上帝的代理人。
“再问一遍,你真的没有收到举报信,真的没有将它撕碎后扔掉,对吧?”记者严厉追问着。这个叫茂木的记者从一开始就进入战斗状态了。可笑的是,笨蛋森林林见对方是个男人,就以为自己只要装得可怜兮兮的,对方就会心慈手软呢。这一套明显不管用。
森林林,我来告诉你。你这样的女性魅力根本迷惑不了记者。
“真的没有收到。”她终于哭了起来,“要是收到了,绝不会撕碎后丢弃的。请相信我。”
此时,画面无情地切走了,随后映出了三中的校舍,同时传来记者的旁白:“可是,投递失误的可能性已经被否定了。举报信之谜依然没有解开。”
这等于宣布森内在撒谎。树理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笑出声。
后面的发展就更有意思了。树理告发的三个家伙被提了出来,尽管他们的名字都被隐去了。
品行不良的三人帮。经常迟到,上课捣乱,被警察管教过无数次,曾经对同学施暴并打伤对方,在当地的警察署成了名人。
更何况,大出俊次的父亲竟动手殴打前去采访的茂木记者!
“我要告你!我不会放过你的!”电视里传出唾骂声,一听就知道不是个正经人。
“这人怎么这样啊?”树理的母亲皱起眉头,好像多看一眼就会弄脏自己的眼睛似的。
“简直像个混黑道的。”父亲也表示同意。
“树理,你的同学里真的有这样的人?”
“有啊。不过我总是躲得远远的。”
“老师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老师也拿他们没办法。像森内老师,见到他们都怕得要死。”
摄像机的镜头还对准了桥田佑太郎和井口充的父亲。即使他们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也已经充分体现出他们想逃避记者追问的姿态。活该!
令人吃惊的是,有关那三个家伙的报道不仅于此。今年二月,这三人对四中的一名当时还是一年级的男孩施暴,抢了他的钱,并因此接受了警察的管教。
这一行径可不同于小偷小摸。受害的男生在医院里躺了一整个星期呢。城东警察署一度拘留了那三个家伙,后来是大出俊次的父亲叫来律师,经过交涉调解成功,这才没有发展为刑事案件。
“按理说,这可不是靠金钱可以摆平的事情。”
画面切换成被害人的父亲接受采访时的场景。这人也只露出了脖子以下的部分,但跟森内不同,他没有表现出逃避的姿态,而是显得十分气愤。
“我们原本想交给警察严肃处理。可那个坏孩子的父亲竟是那样的人。如果他事后打击报复,就更可怕了。再说我儿子也害怕,所以最后决定调解了事。”
画面转向摄影棚内。茂木记者和几个主要制作人员坐在一起。
“茂木,你这次可是挖出了一起令人震惊的事件啊。”一名制作人员提起话头。
“是的。老实说,刚开始就柏木的死和举报信的事开展调查时,因为不知道举报人是谁,城东警察署和城东三中也不太配合,曾经一度不得不中止采访。由于举报信上指名的三个人都未成年,采访便因此受到了限制。”
树理对茂木的评价是:长得不怎么帅,却是个一旦咬上就绝不松口的男人。
“后来发生了邻近的四中学生受到伤害的事件。得知施暴者的父亲与当地警察署串通一气,想大事化小,我们采访组就决定要继续调查下去。”
“可是,就算他们是具有暴力倾向的不良少年,也不能说明他们一定与柏木卓也的死有关。”
那人在泼冷水。茂木记者却十分冷静,毫无惧色。
“您说得没错。可是在城东三中,遭受他们三人的暴力欺凌后,由于得不到老师和警察的保护而自认倒霉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应该还大有人在。通过此次报道,我们要传达这样的信息:我们媒体会向他们敞开大门。”
“校方向学生和家长隐瞒举报信的事,确实也是个问题。”
“当然。学校本该平等地保护和教育所有的学生,不该屈服于部分学生及其家长,采取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逃避态度。”
“有关这起事件的采访还将继续,也期待观众们能提供更多宝贵的线索。”伴随结束语,画面上显示出电话和传真号码。树理将这些号码牢牢记在脑海里。
“我们把树理交给这样的学校,到底好不好呢?”父亲的双腿换了个姿势,说道。
他今天一整天都投入到绘画创作中,手指上沾满了颜料。据说他这次搞的可是一幅大作。
“看来得考虑转校。树理是个单纯的孩子,爸爸很担心。”
树理装出胆怯的模样,低声说了句“我没事”。
眼见事态变得如此有趣,怎么能转校呢?
“不用担心我,爸爸。倒是森内老师受到这样的对待,真可怜。她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老师。”
“可她分明在撒谎。”父亲严厉地数落开了,“毫无责任感,不懂轻重,根本没有当老师的资格。”
“这个森内老师最近不去学校上课了,是吧?树理。”
“嗯。开学典礼也没来,好像一直没来学校。”
离开气势汹汹地嚷嚷“停职处分”的父亲和感叹“世风不正”的母亲后,树理钻进了卫生间。
一股爆笑的冲动涌了上来,她连忙拧开水龙头。即便这样,嘴里冒出的笑声仍有可能传到门外,于是她赶紧把毛巾咬在嘴里。
这样就能毫无顾忌地尽情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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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无顾忌地尽情欢笑着。
一个人生活的垣内美奈绘根本没必要顾忌什么。她一边看着《新闻探秘》节目一边开怀大笑。太开心、太满足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