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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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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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仲间学长还有个哥哥,是个不良少年,飞车党。据见过他的同学说,“他个子高,人很酷”,但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已经从高中退学了,与能文能武的弟弟正好相反。所以家里决定,让弟弟继承药店。
  “原来在我搭话之前,他一直以为我不认识他。不过即使搭了话,他也想不起我是谁但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仲间学长继续说,“他的脑袋似乎被自己的事情占满,所以眼前一片昏暗。他不是一直这样的吧?”
  凉子的心口喧闹不已。并不高亢激昂,而是如同暴风骤雨的前奏一般带着水雾与令人不安的喧器。
  野田健一细读完《日常生活中的毒药百科大全》,手里捏着笔记去药店买农药。他还藏起纸条不给别人看。当他知道看店的人是与自己同校的学长后,一下子大惊失色。
  “然后,他嘟嘟囔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逃也似的跑掉了。”
  是名副其实的“逃跑”。仲间学长不得不从收款处的柜台后方走出来,整理野田经过时碰乱的放着肠胃药的货架。
  “这事奇怪吧?”仲间撅起嘴唇,那模样就像幼儿园里的小男孩,“正好那时我老爸回来了,我就把这事告诉了他。可老爸一听,就坐不住了。”
  他父亲说,不是奇怪不奇怪的问题,那孩子要闯祸了。”
  “闯祸?”声音通过喉咙时,似乎夹带着干燥的吱吱声。凉子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在图书馆的书架前半弯着腰,既想用自已的身体藏起书本,又如此专心地阅读着《日常生活中的毒药百科大全》的野田健一。凉子叫住他时,他惊恐得像个被人当场逮住的小偷。
  对,那时野田就是想把书藏起来。
  “还有那个谁?对了,柏木,”仲间学长继续说,“那家伙也是你们班的吧?就是自杀的那个。我老爸说,正因为出过这种事,才觉得危险。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焦虑症’。说是在学校这样的封闭环境里,焦虑症异致的自杀会引起连锁反应。精神脆弱的人会受到自杀者的影响。”
  仲间学长的父亲说,那个叫野田健一的学生说不定想喝农药自杀。不要说初中生,就是成年人来买农药,如果形迹可疑,他也会怀疑其动机。
  “我笑他大惊小怪,想得太多。可我老爸相当顽固。他说,‘我做了二十年的药店老板,这双眼睛可不是用来出气的。’”
  于是仲间学长遭到了训斥。
  “看到的是我的这双眼睛,又不是他的那双眼睛。他说要给学校打电话,我想这下可真的要闯祸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让他放弃了。”
  仲间一边说,一边用两手做出抓人的姿势,逗得凉子笑了出来。然而,凉子感到自己的眼皮正在一跳一跳地抽搐着。
  “也不能完全不管不顾,所以我向他保证,我会亲自向野田本人了解情况。不这样说,就没法让我老爸善罢甘休。”说着,他又一个劲地骚起了头皮,不好意思地用余光看着凉子的脸,“野田最近有没有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模样?有没有旷课?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所谓表情,平时往往不会有意识地显现在脸上。就像呼吸一样,更接近身体的本能反应。
  可是,凉子现在就想有意识地做出某种表情。内心涌起的不安;希望打消仲间学长担心的好意;试图表示自己也不太了解野田的毫无缘由的辩解;不能对学长父亲的过度担心一笑了之的认真――这些相互矛盾的复杂感情,该如何用一个表情统统表达出来?
  太难了,这不可能做到。
  因此,凉子先叹了一口气。她想看看伴随着这声叹息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最早显现的感情可以抛弃,不需要变成表情的一部分。
  然而叹息之后,盘踞在心头的感情反而被浓缩了。
  如果说野田他没有那种表现”,会显得毫无责任感。因为凉子原本就没怎么观察过野田健一,怎么能肯定地说“没有”呢?
  如果回答“我不知道”,就太冷酷了,等于自己根本没把学长父亲的心意当回事。
  他的样子有点古怪,上次在图书馆遇见他时,还发现他在看很奇怪的书――如果这样如实回答,就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与野田的关系远比实际情况更为亲密。凉子很不情愿这样,因为这不符合事实。她喜欢仲间学长,而从未考虑过野田健一。
  不考虑?不放在心上?真是这样的吗?
  在图书馆里他帮自己解了围,自己对他有了新的认识。现在,自己的内心难以平静,难道不是在担心他吗?
  凉子的这些心理活动实际上只持续了短短十秒,但以她内心的时间来计算,便足有一个小时以上。她感觉自己已经在内心纷繁复杂的走廊里转了无数圈。
  在此期间,仲间学长一直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我去跟野田谈谈吧。”结果凉子抛出了这样的答案。
  这次轮到仲间学长叹气了:“是这样啊。那就拜托了。这样不要紧吧?”
  什么叫“不要紧”?什么情况才算“要紧”?
  “你们的班主任是森内吧?”
  “是的。”
  我老爸说,要跟那孩子的班主任谈谈。”说着,他皱起鼻子,“可这样做的话,不就等于告状了吗?再说,我也怕跟森内说话。”
  凉子心中另一个角落猛地亮起一盏灯。原来是这样。仲间学长不喜欢森林林。很多男生都嚷嚷着说森林林性感,仲间学长却不喜欢她这种类型。
  她很想说“好开心啊”,实际说出口的却是:“还是不跟森内老师说的好。像野田这样默默无闻的同学,她根本不会关心。靠不住。”
  仲间学长听了,竟出人意料地提高了嗓门:“啊,想不到藤野你说话也很尖刻啊。”
  我可没想说什么刻薄的话。会让人觉得我居心不良吗?
  “再说,一旦告诉老师,会显得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事实上并没有这么严重,野田肯定会觉得委屈。”
  “嗯,我想也是。我老爸实在太神经过敏了。”
  仲间学长的表情变得开朗起来。将此事交给凉子后,他顿感轻松畅快了不少吧?而接受了委托的凉子,能暗自感到高兴吗?
  后来,两人没再谈什么重要的话题。来到凉子家附近,他们便分手了。剩下凉子一个人时,她突然感到强烈的郁闷,与仲间学长的关系依然若即若离,却又背上了一个麻烦的负担。啊……真烦人。
  然而,她的内心深处确实感到了一丝不安。这份不安是无法用“神经过敏”“小题大做”之类的想法赶走的。
  为了稍稍发泄心中的气愤,她出声嘟嚷道:“谁向谁告白了?”
  用鼻子哼了一声,她推开了大门。
  ?
  之后的几天,凉子都是在郁闷中度过的。
  与其说郁闷,不如说成心神不宁才比较恰当。
  我去跟野田谈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让人犯了难。该怎么跟他说呢?野田,你为什么要去仲间前辈家的药店买农药?准备用在哪里?
  就这么没头没脑地问吗?他会如实回答我吗?
  如果他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再忽闪起长睫毛,回答说:妈妈在院子里种了萝卜,长了很多大青虫,很麻烦。那凉子又该以怎样的表情来回应他?然后他再说:就是为了找对付大青虫的农药去了仲间学长家的药店。那又该怎么办?两人一起笑一笑?
  那不就非常、非常……不是不浪漫,该怎么说来着?
  对了,索然无味。这不是索然无味,相当无趣吗?
  如果情况刚好相反,野田健一听到问题立马惊慌失措,一边掉眼泪一边坦白他真的想自杀,那又该如何是好?
  万一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又平白无故地变得亲近,那就又落入凉子想极力避免的状况。
  即使没有这些烦心事,凉子的日常生活也十分繁忙。不仅仅是凉子,每个认真学习、积极参加社团、乐于交朋友、家庭生活又丰富多彩的中学生,都会觉得时间不够用。而在此之外,还要处理这种微妙的人际关系,怎么吃得消呢?
  凉子不是没考虑过森内老师,可她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森内是靠不住的。如果贸然找她商量,相比野田健一的心理状态,她恐怕会对担心野田的凉子更感兴趣,一定会投来调侃的眼神。那种调侃和剑道社伙伴们的揶揄截然不同。她会怀疑凉子有什么问题吧。是啊,森林林肯定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设想一下森林林会负起身为教师的责任,找健一谈话的情况。估计也不会有好结果。要是野田健一真的想不开,甚至想要自杀,而森林林又咄咄逼人地诘问:“野田,你买农药想干什么?给我解释清楚!”不会更危险吗?
  野田也害怕和森林林说话。
  藤野凉子的聪慧人尽皆知,可她思前想后的结果又是怎样的?
  最终,和仲间学长一样,她决定求助于和野田健一亲近的朋友。那个人选自然是向坂行夫。
  那天是仲间学长找凉子谈话后的第二个星期三。每周三都没有社团活动,下午两节课过后就没什么事了。在此之前,凉子一直没有找到和向坂行夫交谈的机会,因为她一直很忙。
  那天下课后,野田健一早早地回去了。教室里还有几个同学没走,向坂行夫也在其中。那时,行夫正和坐在他前面的仓田真理子说话,两人似乎聊得很开心。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
  凉子犹豫了一下,因为真理子也在场,会比较麻烦。可就算单独面对行夫,一样会有麻烦。行夫会把她说过的话透露给真理子,真理子便会不依不饶地缠着自己:“野田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嘛?”
  唉,既然如此,还是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说吧。
  “向坂,真理子。”向两人打招呼后,凉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有点事想跟你们商量。”
  “什么事呀?”真理子立刻两眼放光,向坂行夫的眼神里透着些许惊讶。
  “这事可千万要保密哦。”
  “保密,一定保密,是吧,向坂?”这就是真理子最拿手的轻诺寡信。
  行夫和真理子不同,听说有事要跟他商量,他是绝不会在心里欢呼雀跃的。
  “怎么了?”他用平稳的声调问道。
  “你们都和野田很要好,对吧?”
  “嗯”真理子兴冲冲地回答,急切地期待着下文。行夫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野田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们有没有听说些什么?”
  “哎?”真理子的反应很强烈。有什么好兴奋的!凉子一下子气上心头。不行不行,不知怎么的,最近就是对真理子横竖看不入眼。
  “藤野,你觉得小健他有什么不正常吗?”
  “呃……嗯。”
  “小凉,你最近跟野田好上了?”真理子插了一句。
  凉子急忙用力摆摆手:“不是那么回事……”
  “哎?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没辙了。看来不把来龙去脉全讲出来,绝对混不过去。
  “不是我注意到的,是别人问我,说野田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烦恼?因为我跟他同班,就问我有没有发觉什么。”
  “嗯,倒也是。上次你们还一起到我家来玩了呢。”
  那天凉子和健一出图书馆后顺便去了她家。
  凉子只得微笑着对真理子点点头:“那天很开心呀。下次再聚会吧。”
  “嗯,好啊。”
  啊……现在的凉子果然应付不了真理子。行夫察觉到这一点,便低声对真理子说:“真理子,你不是要去老师办公室吗?”
  “哎?什么事来着?”
  “读后感啊,要去拿回来吧。”
  下个月有某出版社主办的初中生读后感大奖赛。城东三中的学生一律自愿参加,真理子相当踊跃,已经写好上交了。可是刚交完她又想重写了。幸好离截稿日还有十天左右,她想拿回先前的稿子,重写后再交上去。
  “你昨天回去时,不是也忘了去拿吗?我们在这儿等你,快去拿吧。”
  “是啊、是啊。”真理子连声应着站起身,将椅子弄得咯吱作响。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先说好了。”扔下这句话,她匆匆跑出了教室。
  “好的,我替你拿着书包。”行夫说着,将真理子的书包放到她的课桌上。
  “真理子她太闹了。”行夫笑嘻嘻地说,没有一点责备或挖苦的意思。等真理子离开后,他便一本正经地问:“藤野,你注意到野田有什么不正常吗?”没等凉子回答,他又说,“我最近也有点担心他。小健他最近确实有点怪。”
  “你也有这种感觉?”
  凉子非常惊讶。一是因为与野田健一亲近的向坂行夫也发觉了他的反常,二是因为行夫当机立断支开了真理子,让凉子可以没有顾忌地与他交谈。
  在此之前,凉子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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