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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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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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新学年开始后的四月二十日下午三点多……”藤野检察官说道。
  听到这番话,仍旧心神不宁的树理点了点头。
  “浅井松子遭遇了交通事故。”
  “是的。”
  “那天,你和浅井见过面吗?”
  “在遇到事故之前,松子就在我家…我们两人在说话。”
  好几个陪审员屏住了呼吸。真理子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山野纪央,血色正如潮水般从她脸上褪去。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在谈柏木的事。松子很害怕,坐立不安。”
  “为何会害怕得坐立不安?”
  “就因为那个嘛!”
  三宅树理急不可耐,竟用拳头敲击起裙子底下的大腿。
  “因为看了上一周播放的《新闻探秘》特辑,知道大出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两天后,学校举办家长会,会上大家只是啰啰嗦嗦地说个不停,没有一点实质性进展。松子的母亲去了那次家长会,回来向松子转达会上的内容,这让松子很绝望。还有人说举报信是编造的,连警察也如此断言,以此来推卸自己破案不力的责任。”三宅树理眼角上吊,拔高了嗓门,“松子哭了。她说,照这样下去,大出他们就没人管了。我和树理目击凶杀现场并写下举报信的事肯定会暴露。只要媒体认真调查,这种事很快就能查出来。可是,我,我……”
  语言赶不上嘴巴的动作,只见她的嘴唇凭空开合了好几下。
  “我劝她不能钻牛角尖,现在放弃希望为时尚早。茂木先生看上去比较靠得住,我们只要继续忍耐,一定会有所转机。我试图说服松子。是的,我试图说服过她……”树理重复着,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浅井和你分手的时候,大约几点?”
  “我记不清了。大概不到三点。”
  “分手时,浅井的精神状态如何?”
  “她脸色很差,哭哭啼啼,好像相当惊慌。我还对她说,回去路上小心。可是,松子她……”三宅树理嗓音变调,眼泪夺眶而出,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竟然神思恍惚地扑到卡车前面去了。”
  “事故的目击者对浅井的父母是这样说的,‘这个女孩子飞奔着冲了出来。’”
  藤野检察官冷静地纠正了树理的说法,可树理泪流满面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事故当时的情况我不知道。我没有看见。”
  “浅井由于害怕,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在担心举报人是你们俩的事实会暴露,因而变得神思恍惚。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是的。我想说的正是如此,的确是神思恍惚。我想,由于恐慌,松子已经有点神经衰弱了。”
  再次出庭作证的三宅树理说到一半时,山野纪央已经低下了头,用手紧紧攥住裙褶。
  “我想,和我分手后变成孤身一人的她感到害怕,想快点跑回家。”三宅树理一口气说到这里,重重地喘了口气。
  山野纪央攥着裙褶的手非常用力,指关节一个个都突了出来。
  “刚才你说,‘她基本上也算被大出他们杀死的’,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三宅树理道了个歉,语速很快,像是将什么东西揉成一团后赶紧扔掉似的,“这只是我的主观心情,不是说大出真的把松子推到了大卡车前面。”
  “陪审员们,请你们理解证人真正要表达的含义。”
  藤野检察官环视一遍陪审员。真理子想和凉子四目相对,凉子的视线却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休庭后的证人询问中,凉子一直如此,只是集中注意力一个劲地提问,连法官和辩护人都没有进入她的视野。或许,凉子并不想让任何人进人自己的视野。
  这样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过,真理子心中一惊。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事故发生三天之后,浅井同学去世了。”藤野检察官继续说,“你一定很难过吧?”
  “是的。”三宅树理点点头,又擦了擦眼泪,“由于刺激太大,我都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已经不要紧了吗?”
  “嗯,我能够出声了,因为我很想出庭作证。”
  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树理说出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为了松子,我要出庭作证,所以,我的声音回来了。我想,是松子给了我力量。一定是的。”
  “吧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了山野纪央攥住裙子的手背上。她坚强地抬起头,松开裙摆,擦了擦眼角。
  “感谢你鼓足勇气来出庭作证,谢谢!”
  藤野检察官坐了下来。三宅树理轻轻抽泣着,将手帕按在脸上。
  真理子朝教室后方看去,只见尾崦老师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但没有动身。
  “辩护人,需要交叉询问吗?”
  “需要。”神原和彦从座位上站起身,两手撑在桌面,两眼注视着证人,“三宅同学,你平静下来了吗?”
  三宅树理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将脸埋在手帕背后。
  “我只有一个问题。现在可以问吗?还是再过一会儿?”
  树理抬起头,眼圈通红,脸颊上湿漉漉的。
  “没关系,你问吧。”说着,她又抽噎了一下。
  “谢谢!”神原辩护人低下头,双手从桌上移开,端正自己的站姿,“三宅同学。”
  “嗯。”
  “你所说的看到柏木遇害现场的证言,是真实的吗?”
  沉默包裹住全场。与刚才阴冷的沉默不同,如今的沉默异常沉重。身处这凝重的氛围中,大家大气都不敢出。连证人席上的三宅树理,也瞬间停止了呼吸。
  “什么……你说什么?”树理断断续续的话音似乎并非源于哭泣,而是话语真的堵在了喉头,“什、什么?你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我提问的意思吗?”语调委婉,表情平和,可神原和彦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眸清澈见底,“好,那我换一种说法。三宅同学,你所说的真是你的亲身体验吗?不是脑海中凭空想象出来的吗?请你回答,到底是哪一种?”紧接着,他不温不火地加了一句,“你可是宣过誓的。”
  一动不动倾听着的藤野凉子,这时猛地站起了身:“法官!”
  “反对无效。证人,请回答!”
  是啊,我也想听听你的答复。三宅同学,快回答。真理子在胸中高喊着。快回答。
  三宅树理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眼泪又开始夺眶而出。她的嘴唇激烈地颤抖着。
  “需要我再问一遍吗?”神原辩护人的语调始终保持平静,“你的证言,是真实的吗?”
  无论在稳稳注视着树理的眼神中,还是在循循善诱般的语气中,都不含一丝诘难的意味,而是另一种情感。
  神原和彦简直像在抚慰三宅树理。真理子突然这样想道。
  睁大眼睛任由泪水流淌的树理的脸上,闪过一阵痉挛似的抽搐。她的脸愈发扭曲,嘴张得很大。她两手握住手帕,像要抑制呕吐似的按住嘴巴。“唔――唔――”指缝间漏出呻吟般的声响。
  “是……真实的。”
  真理子看到,听到回答的神原辩护人双肩无力地垂了下来,不是放心,也并非沮丧。
  是大失所望。
  眼中这悲悯的神色又是怎么回事?是在抚慰三宅树理吗?
  不,不是。真理子有些不明所以了。我怎么了?我的脑子肯定出问题了。
  可是,神原的那种表情,那种眼神,太诡异了。虽然稍纵即逝,大家都没注意到,可我确实看到了。
  他在向三宅树理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交叉询问结束。”
  视线从证人脸上移开后,神原辩护人坐了下来。真理子双手按在胸口,数着自己的心跳。镇静,镇静。我这是着了魔。
  尾崎老师来到前方,将蜷缩着身子哭泣的树理从证人席上拉起来。树理的脚步踉踉跄跄,像个醉汉似的一步步朝教室后方走去。
  突然,她回过头来。仿佛要挣脱出尾崎老师的臂弯,她扭动身躯,回头望了一眼。
  证人三宅树理用一记回眸结束她的“表演”,走出了法庭。她说出了真实的话语,然后离去,消失无踪。
  ?
  “大家休息一会儿,正午继续开庭。”井上法官一声令下,小法庭内的陪审员门获得了一小时左右的休憩时间。
  大家都朝休息室走去,山野纪央却对仓田真理子说:“仓田同学,我想到外面走一走,你能陪我吗?”
  见山野纪央主动邀请自己,仓田真理子点了点头。她很高兴,因为她也想看看蓝天。
  “换个心情吧。”并肩走下阶梯时,真理子说道。
  “是啊。去背阴的地方走走。今天也很热。”山野纪央说道。
  真理子轻轻点头:“嗯,就是嘛。”
  仓田真理子还在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因为茂木记者说不定还在附近转悠。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那个记者跳出来,就由我来保护纪央。
  操场上没有人,校舍反射着强烈的阳光,连吹起的沙尘都裹挟着热气。两人默默地靠着建筑物行走,自然而然地绕着操场散起步来。
  “刚才真是要谢谢你。”山野纪央说道。此时,她们正好走到隔着操场能眺望教学楼的地方。
  真理子脸红了。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要是换作小凉,肯定不会像自己这么没用。
  “我想起了浅井的许多往事,很难过。”纪央小声说着,用手轻抚额头,像在遮挡阳光,也像在掩藏眼泪。
  “嗯。”真理子应了一声。
  “刚才向坂也说了,作为陪审员,我们现在就开始议论这些事情是不行的。不过,只是跟仓田你说说,应该不要紧吧?”
  “嗯。”
  自己在这种时候,倒只会说“嗯”了。
  山野纪央放下手,对真理子笑了笑:“我原本以为,自己看到三宅树理后会更加生气一点,事实倒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嗯。”纪央的眼角湿润了,“我只觉得实在非常可悲。”
  八月中旬的阳光照射在并肩行走的两人身上,投射出浓浓的身影,天空一片蔚蓝。暑假快要结束了――不知为什么,真理子突然想到了这个。
  “看到法庭上作证的三宅,我陡然萌生一种感触――啊,小松已经不在了。”
  浅井松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宅可以畅所欲言,小松却只能沉默。她自己的想法和主张,都不可能说出来了。因为她死了。”说着,山野纪央又举起手盖住了眼睛,“我总是忍不住想着,小松死了,小松已经不在了……虽然这么想也于事无补。”
  真理子将手掌贴在纪央的背上,感受到她的颤抖。
  “小松死后,就出现了传言,说举报信或许是三宅树理和小松写的。我从那时起就一直认为,小松肯定只是帮忙的那个。小松人好,三宅要她帮忙,她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嗯。”真理子轻轻抚摸着纪央的后背。
  “所以事到如今,无论三宅说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不过,直接从三宅口中听到这一切,和最初听到传言时的感觉还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山野纪央提高了嗓音,“接下来还要听大出的申诉吧?这也差不多。”说着,纪央将脸转向真理子,“大出他们杀死柏木的说法,最初也仅仅是传言。”
  “是啊。”
  “当时,我觉得大出他们不至于那么坏,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总之,那只是传言,没有任何依据。”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关于大出的事,也必须听他本人的说法。大出还活着,能说出他想说的话。我现在终于开始理解校内审判的意义了,虽然有点太晚了。”山野纪央笑了。真理子也笑了,她对纪央摇了摇头。
  不晚,一点都不晚。
  “校内审判预定到二十日结束,是吧?大出出庭作证应该就在明天?”
  “神原会安排的。他一定会让大出在最佳时机出庭。”说着,真理子又有些犹豫不决了。神原面对三宅树理时,总是会露出愧疚和安慰的眼神。这一点,要不要告诉纪央呢?
  “真是个谜。”望着教学楼,山野纪央咕哝道,“神原真是个谜。真理子,你不觉得吗?”没等真理子回答,她就自顾自说了下去,“他为什么要来当辩护人?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觉得,他不见得是出于单纯的正义感或同情心。事到如今,我怎么觉得心里没着落了呢?”
  纪央果然注意到了神原辩护人在交叉询问时的表现。即使用了不同的说法,她心中也明显怀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谜团。
  对此,向坂行夫又如何呢?竹田陪审长呢?小凉她又怎么样呢?
  而相比其他人,作为助手的野田离他最近。难道也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不,他应该会更深入一点。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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