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当时会认为是她干的呢?”
“潜意识里你认为她就能干出那种事的人。”
徐海城拍拍霍克的肩膀,说:“你果然是心理医生,一语说中。是的,我不知不觉地跟着孤儿院其他人一样,拿她当异类看,拿她当危险人物看。她肯定感觉到了,后来才会那么冷淡我。她性格别扭,别人越是误解,她越顺着误解做。我知道这跟她小时候受的苦有关,小时候她越是解释,越要挨打受罪。”眼前闪过今天下午看到的孤单女孩,徐海城心里一阵难过,又狠狠地喝了几口。
“原来她这么受苦过,怪不得这么小心谨慎……”霍克转着酒杯喃喃地说了一句。
徐海城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奇怪,但酒精已经发挥作用,这个念头一闪也就过了。而且此刻他很一种倾诉的欲望:“我以前一帆风顺,不知道被人误解的滋味这么的难受而且百口莫辩。我对她的误解,一定让她心里很苦吧。江美辉从小到大欺侮她,她却为当时没有救她一直备受良心的折磨,方离她其实一直很善良……”
“她本来就是个善良的女孩子……”霍克黯然地垂下眼睫,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要了一杯。
夜已深,酒吧里渐渐地热闹起来,徐海城与霍克的酒越喝越多,话也越说越多,越说越含糊,两人时而大笑,时而勾肩搭背,时而举杯碰杯……然后一起醉在夜色里。
徐海城都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醒来后,脑袋晕沉沉,拉开窗帘,日正当午,他不舒服地眯起眼睛,看着一室凌乱,顿时头疼起来。那天从马俊南嘴巴得知自己杀人的事情后,他生平第一次失去常性,揭柜子砸东西。此后几天就住在局里,所以家里地上到处都奖杯、奖章、照片。
他一一将它们捡起,一一擦拭,又一一摆好。只是那个“最佳射击奖”已被撞扁,他费了很大的劲也不能恢复原状,不免有点惋惜,这可是他警察生涯的第一个奖呀,当时高兴很久,写信给方离吹嘘自己是神枪手。
收拾完房间,闻到身上一股酒味与烟味渗合的怪味,赶紧去洗了一个澡,这才从宿醉中缓解过来。坐在沙发上抽烟,顺手打开电视。
“各位观众朋友们,期盼已久的曼西文化节还有三天开幕,市政府已经发布公告,开幕那天全市公休一日,让我们来看看11月10日的天气……”
换一个台。是个益民节目:“……文化节有那五个第一呢?知道的朋友可以发短信赢取奖品,移动用户请发往9688……”
再换一个台,是节目预告:“……20︰30,曼西文化节系列访谈之走近黄义森,走进考古人的曼西古墓梦……”
徐海城愣了愣,原本以为雷云山与何晴的离奇死亡,会导致这个节目会腰斩。转念一想,毕竟这个节目贯穿整个文化节,如果停播,引发舆论猜测确实不太好。黄义森是曼西千年古墓考察的二号人物,不知道会不会是鬼脸的目标呢?
正思忖间,听得手机哔哔几声,一看来电显示是局里电话,有一刹那的念头不想接听。对于停职这件事情,他心中自然有点不平衡。这些年他出生入死,把青春、热情、鲜血都奉献个自己的职业,却发现人家要抛弃自己的时候,是如此的简单,如此地不讲情面。
手机一直在响,犹疑片刻,他终于还是接起。
电话那端传来潘小璐故意压低的声音,“徐队,刚才我们被领导骂得狗血喷头。”
徐海城不以为然,“别怪他们,他们都是挨了上头的说,心里不痛快。”
“我听说你被停职了,是不是因为马俊南说的那些话?”
徐海城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聪明,这件事现在是他心里一根刺,实在不想提及。潘小璐很知趣,立刻转移了话题:“卢明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大家都快疯掉了。”
徐海城不解地问:“你们没有调查他的家人吗?”
“昨天冯队长联系了瀞云市公安局,派几个警员跟伍警官一起去卢明杰家里了,不过那家人一看照片说,那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儿子没有长的这么丑,又说他们儿子早在半年前的山区考察失踪了。”
“很好的借口。”
潘小璐惋惜地说:“是呀,本来还想了解一下,结果遇到他们女儿发癫,倒吓警员们一跳。”
“卢明华?她不是刚好吗?怎么又发疯?”徐海城挑眉,随即意识到,多半是演戏给警员们看的。
“谁知道,我听瀞云公安局的警员们说,她本来在医院里挖了七年墙洞,后来莫名其妙就好了,结果另一个照看她的护士开始挖墙洞了,你说诡不诡异呀?还听说那护士家里人上卢明杰家里闹时……”
徐海城心想我早知道,转念悟出,潘小璐此通电话是怕自己因为解职而郁闷,特意说些趣事宽慰他,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暖,假装从没听说卢明华诡异康复一样地听完,然后说:“确实挺古怪的。”
“徐队,你看到今天的访谈预告了吗?你说会不会找上黄义森呢?今天上午开会时吵成一团,因为第一起案子死的是小偷许三,第三起案子死的是何晴,有一半的警员认为这连环凶杀案并不是只针对文化节组委会的,否则为什么前两期上节目的于从容和副市都安然无恙呢?”
徐海城想了想说:“目前来看,黄义森成为凶手目标的可能性最大,你们应该暗中埋伏,趁机找出凶手。”
潘小璐赞同地说:“就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徐队,冯副队长找我,我挂了。”她飞快地挂断电话。
徐海城捏着电话,想了想案件可能的发展趋势,隐隐担心潘小璐他们不见得能理清楚,心里顿时火急火燎起来。恨不得马上找马俊南问个清楚,然后能够回到工作岗位。这个念头一起,再也坐不住了。
到马家,按完门铃,很快看到猫眼后面有只眼睛转动,但是半晌才有人开门。
马俊南恢复得相当不错,脸部又有了肉,本来桔子皮般的皮肤也润泽了不少,但看着徐海城的眼神里依然充满戒备。他立在门口也不请徐海城进去,分明是不打算长谈。“你是为报告的事情来找我的吧?”
徐海城点点头。
“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
“真的是你看到的吗?”徐海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
马俊南皱眉,说:“你不相信我还来干吗?再说诬陷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后面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确实,马俊南与徐海城根本就没有利益冲突,这也正是徐海城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上次你说时,我很震惊,所以没有思考过。后来我仔细想了想,都觉得非常不妥当,如果我真的中了幽灵蛊,我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就算是我中了幽灵蛊疯狂射杀他们,又怎么会是近距离射击呢?难道他们都不会闪躲,他们手里可是拿着枪的。同样地,如果我没有中幽灵蛊,而因为脑袋中枪发狂,也不可能是近距离射杀他们。”
马俊南的神色稍有缓和,眼底闪过一抹深思,说:“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但是我说的是我见到的。”
“如果你的记忆出错了呢?”
马俊南瞪眼看着他。
“在那种情况下,你的腿又受过重伤,被枪战吓着有错误的记忆也正常。”
“徐队长,我听说你被停职了,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变得偏激,开始胡言乱语。”马俊南已经有些不悦,提高声音。
徐海城也不快,说:“你的说辞明显与物证有出入,那四人全是死于近距离射击的。”
“那是你们警察的事情,我再重申一遍,我只说出我看到的。”马俊南冷冷地说,“我还有事,就这样吧。”说罢,砰地把门关上。
徐海城一拳击在墙壁上,悻悻然地离开马俊南家门口。想通他嘴巴得知真相,明显不可能,这次见面,他比上次强硬了很多,也坚定很多。上次的对话里犹对徐海城的疑问抱着部分认同的态度,那这次却是直接地指责他因为停职而迁怒。
心里说不出的郁闷,为什么自己会不记得后面的事情?是因为大脑受伤的缘故吗?如果是,那自己应该是最早中枪的,又怎么会射杀四人呢?怎么推测,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其他的幸存者不是精神失常就是植物人,是帮不上自己的,除非自己能找回记。
想到这里,徐海城心里一动。
在回家的地铁上,又看到移动电视里的“黄义森的访谈”宣传,心里蓦然一阵冲动,要打电话回刑侦大队,提醒他们该注意的地方。转念一想,现在可是冯副队长当职,而他也是久经风雨的刑警,那有自己指手划脚的地方。心里顿时说不出的黯然,不是因为自己被解职,而是因为自己成为案子的旁观者。就像是喜欢打魔兽世界的游戏,结果只能站在别人旁边看他打一样,心痒难搔。
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晚点时候要去电视台附近转转。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因为一件意外夭折了,一个来自特别调查组的电话,要求他立刻赶到市公安局,对马俊南的报告作出辩解。
行动如此之快,可见于从容的推动功不可没。
徐海城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哪一处得罪了他。或者是那句话已经无意中得罪了他,也可能是那天自己的说话方式冒犯了他。这种权贵人士见不得他人忤逆,当天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意思十分清楚:你,徐海城要出局了。
到市公安局时发现特别调查组的人员自己都不认得,看着装,有三个警察,大概是从外单位调来,而且特别挑了与他没有交情的;另外一个应该是市里派来的人,戴着圆形的眼睛。他们问东问西,徐海城也不厌其烦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大意跟今天下午与马俊南说的差不多。
三个警察立刻感觉出来确实马俊南所说与物证对不上,但市里派来的眼镜不表态,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调查其实不需要一个小时,但是硬拖到三个多小时,到徐海城离开市局时,已过九点,黄义森的访谈已过大半。
他索性站在路边的公众电视看完,发现热线电话取消,短信平台还在,主持人换了。节目非常精彩,黄义森毕竟是曼西古墓考古中的二号人物,侃侃而谈,天花乱坠,将北斗七星造型的古墓说的犹如天上的北斗七星般熠熠生辉。
有不少路人驻足看得入神,包括徐海城,虽然他进过古墓,但当时是危难时刻,只来得及浮光掠影的一瞥。现在听他这么讲解,顿时觉得墓里每个细节都叫人悠然神思,同时也大感遗憾,如此古墓竟然毁于人祸。
一直到访谈结束,也没有发现异状。
就在徐海城以为今晚无事,忽然听到警笛声大作,由远而近,一辆警车从眼前飞驰而过,副驾驶上坐着的正是潘小璐。他不假思索地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上警车。看警车前行方向正是电视台,心又提了起来。
警车快到电视台附近时候转进小街,停下,潘小璐与冯副队长跳下车,举着枪往某个地方冲去。徐海城也赶紧跳下车,才发现这条街前后左右堵了好多警车,只是不知道被堵住的人是谁?
路边有些行人驻足张望,不过更多的行人赶紧远离。
徐海城正想走上前,看一究竟是什么人被堵住,忽然看到路边停着的一辆奔驰十分眼熟,仔细一看,果然就是于从容的,看不到车后座,不知道他是否在车上。
开车的是上次于家别墅开门的保镖,副驾驶上坐着的是袭击过自己的何爱军的弟弟何爱民。他调查过,知道何爱民本来也在瀞云驻军当特种兵的,上个月在部队里因为何爱军的死与部队领导大吵一顿,然后就退役了。不知道何时成了于从容的保镖?
此时这两人都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一会儿,两名警察押着一个人走向警车,那人双手被反剪身后,也不挣扎,走到警车上坐下时,偏头看着车外面,视线正好朝着徐海城的方向,两人远远地打个照面。
是卢明杰!
徐海城微吃一惊,不明白市局逮住他的意图。转眼又看到于从容的车子无声无息地开走了,难道他们也是为了看抓住谁?
警察们纷纷上车,几辆车叫嚣着离开,小街又恢复平静,恍若刚才的杂乱从来没有发生过。片刻,徐海城的手机叮咚一声,他打开,一条短信蹦出来:“徐队,我们抓住了卢明杰。”是潘小璐发来的。
徐海城心中一暖,知道她清楚自己心系案情,也知道她是怕自己被停职而郁闷。初见时看她开朗活泼,以为是个粗线条的女孩子,没想到不仅心底善良,心思也极为细腻。可是这番好意,他却是无法回报的。
他没有回她,扫视四周寻找最近的地铁站。走到路口,又听警笛大作,刚才过去的几辆警车又从他眼前冲过。他忍不住再次拦下一辆出租车,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