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年马月- 第1部分

作者：崔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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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在造人的时候，给人类规定的寿命只有二十年，人类抱怨上帝给他们的活命太少，祈求上帝多赐些活命给他们，上帝不给。



这时，驴和马走过来对上帝说：“尊敬的上帝，我们实实在在不愿意多活在这个世界上，能不能把我们的寿命转给人身上几十年？上帝同意了。于是，驴和马商量了一下，各自给了人二十五年寿命。



从此，人类过完了二十年快乐无忧的人日子以后，就开始为生存、为家庭、为种族、为社会像驴马那样劳累奔波，驾辕拉车，从而进入了五十年的驴年马月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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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总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用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谁也不知人间多少的悲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



孙总斜卧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样子，脚丫子晃着拍节听着叶倩文唱着《潇洒走一回》，鼻缝里时而跟着哼几声有动静的调来，不一会叶倩文就唱完了，孙总八成也听够了，便闭着眼伸出一只手向茶几上摸遥控器，然后大概地向DVD位子按了一下，感觉关了机就把遥控器又摸着放到茶几上便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养起神来。



《潇洒走一回》这支歌他听了二十多年了，不知是那根神经和叶倩文的嗓子搭上了弦，一有闲空就欣赏一把她的《潇洒走一回》，而且叶倩文的歌喉每次都能牵动他的意思流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瞎游一气，然后欣然地进入梦乡美美的睡上一觉。



停了音响，客厅里利马地显得一片死寂，豪华的独门独院的别墅楼地理位子好，隔音装修的也考究，所以没有外来的噪声污染。孙总躺在沙发上简直就象夜里存放在殡仪馆告别厅里的一具死尸，躺在那里也只能与鬼交谈或者自己静静让胡思信步游纲了。



孙总又开始天马行空地周游人生了。



孙总确实在无主观意识的胡思乱想。他今年毛岁已经六十一了，轮回了一把花甲，出生那年的天干地支呈现在挂历上天天暴露在他的眼前，他就有一种悲凉感。看着挂历上的猪八戒扇着大耳朵笑眯眯地看着他，总感觉着这头蠢猪好像在奚落他说：“哎，花甲老猪，今年是你公元2007本历年，按老规矩该杀了卖猪肉啦，正好今年猪肉价格疯长，十四五元一斤，你这二百来斤能卖两千多元呐。”



他躺在沙发上回味着自己的一生，简直就是他妈的弹指一挥间，他听着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想着自己几十年“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历程：停课革命、上山下乡、回城工作、停薪下岗、自谋创业、混到民营企业老总也地老天荒了，真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啊！我他妈潇洒走一回了吗？这一生，别人看我是一个有着千万资产的老板，活着象是又潇洒又风光。在这大千世界里，其实我就是一条不用扬鞭自奋蹄的驴，是为他人驾辕拉车的马；是与狼周旋共舞的狗，是黑白两道的贼。“我他妈算哪路的潇洒，算哪路的风光。我纯粹是个看着挺风光、挺道貌岸然的老驴老马。”孙总不自主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他就是这样，每听一次《潇洒走一回》都想着法地骂自己一句。



自从流氓儿子逼宫夺权解了孙总的甲以后，他就成了太上皇，虽然营业执照上的法人代表还是他孙乃正，但孙总经理这个职称也就有其名无其实了，只成了员工们对他的一种尊敬的称呼，真正大权在握的早已是他的儿子孙云龙了。他也认了这一步，他这位不争气的流里流气的儿子从小到大没让他省过心，恩恩爱爱半辈子的老伴走得早，这没有妈妈教育的孩子就是难管，搞得他这个当父亲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佛友们都说家家生儿子都是前世的冤亲债主，都是来讨债的，都是来败你的家的，生女子那才叫好字。嗯，说得在理。你看红楼梦里曹雪芹那首好了歌写得多他妈好哇：‘人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娇儿忘不了，世上慈善父母多，孝顺儿女谁见了。’他经常在心里暗自庆幸，共产党这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可太英明了，只要一个孩子的大政方针真是造福中华民族的大德之举。我要是再多生几个孩子这老命可能早就驾鹤西游了。这一个云龙就搞得我焦头乱额。现在还有不少糊涂虫东跑西颠的偷着生孩子，纯粹是酱坛子里放屁响（想）不开，也是作茧自缚。都口口声声言养儿防老，这年头儿女有几个能养老的，都是啃老族。



没招法了，他发财以后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走后门送儿子当兵。他花了不少钱好歹把儿子送进了兵营，在部队干了不到半年怕苦怕累又跑回来了，死活不回部队，非要在家里做一个资本家的少爷。儿子成个油头粉面的社会小混混，整天和一群小地癞泡酒吧泡舞场，动不动还动手打群架。兵没当成还整天惹事，老被公安派出所传讯罚款和赔付医药费。逼得他这个老爸实在没智了，发了狠心干脆送儿子自费出国，去加拿大留学念书去，让他去国外混去，这叫眼不见心不烦。还别说，可能加拿大的社会混混们的花天酒地和中国不一样，儿子在国外还真混出个人摸狗样的来，还算挺争气，混了七八年混来了一顶商务管理学的博士帽。不过在国外混这些年有些更流气了，花天酒地结交狐朋狗友和老爸比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爸是迫于生计立足社会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不得不迎合黑白两道的狼群虎豹。儿子不然，他是已经成了一匹狼。你看这小子一回国就胁天子令诸侯，说老爸的社会理念这也不对那也落后，劝说老爸赶紧让位下岗。儿子说：“老爸，别看你老过了天命、到了耳顺这一把年纪，你对当今市场世界的规矩还是搞不明白，对在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里怎样生存法你更是一门子的糊涂。你老赶紧禅让，看你儿子怎样大显身手一展才能。当个大陆的李嘉诚。”儿子还告诉他：“要在中国地盘干一番大事闯天下，你既要有松下幸之助的日本东方的礼仪模式，还要有西方比尔盖茨、安德鲁&；#8226；卡耐基的韬略和胸怀。仅这些还大大的不行，最主要的别忘了改革开放以来不断变化的当代国情，必须学会做胡传魁，‘钩挂三方来闯荡，老蒋、鬼子、青红帮。’老爸你对付当今社会上的七匹浪的手段太不及格啦，一味地哄着他们顺着他们，那可不行，绝对是下下策，你不能让他们总高兴，有时候还要让他们向隅而泣才行。你得视不同对象采取不同措施，按孔夫子的说法就是‘君子予以理，小人绳以法，鞭子抽驴。’不管他们是哪道来的都让他们晓得点我们的厉害。老爸你看我的，等我把企业做大了，做强了，我让这七匹狼都变成我的宠物狗，让他们乖乖的冲我摇尾巴，我扔个大饼子他跑去给我捡回来；我仍个嗤嗤冒烟的手榴弹，他也得跑去乖乖的给我捡起来宁可炸死自己也不松口。这年头，心软找祸害，无毒不丈夫。”孙总听儿子这番话，知道败家子开始行动了。儿子的这套混世逻辑他是说什么也不认可的，他现在是奉行“持善之家必有余庆，持不善之家必有余秧；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的观点。他是过来人，一生干了许多不地道的蠢事，到了晚年才悟出了这些道理。尤其是近十来年他苦读佛经，接受了佛陀倡导的人生活法，对滚滚红尘的大事小情有些漠不关心。对儿子的抢班夺权也视为自然，他把这一切都看成是不觉悟的可怜悯者玩着贪嗔痴的游戏，是在庸人自扰和作茧自缚。他很高兴地把一切大权都交给了儿子，巴不得落个无职一身轻，甩手自在王。“家业没有永久的兴盛，该败的时候就让它败了吧。还什么加拿大商业管理学博士，讲的一套一套的，我看你是任麻不是。”从此，孙乃正总经理大名便被挂起来，留守在独门独院的家里，成了一块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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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地走了几十年，风风火火的忙乎了一辈子，这还是头一回把这一堆一块扔在家里躺在沙发上去体会品尝着闲情逸致的味道。人的心态总是矛盾的，忙碌的时候羡慕佛陀看破了世间和出世间的微尘万象，厌烦了竞争带来的诸多苦恼，而这一娴静下来，孙总又是真真地感觉到了一种百无聊赖袭上心头。“看来什么事情都不要看破，彻底看破就没了人生乐趣。看来人生少了酸甜苦辣相伴利马就变得索然无味没有意思，看来一个人一退出人生舞台上的角色也就没有了价值，人生只有在争斗中才能有价值。与天、地、人奋斗其乐无穷，看来伟大领袖毛主席说得没有错啊。看来人就是经受七苦八难的物种，不吃苦不受累他不舒服。这人和大千世界上的动物没什么区别啊，都离不开竞争。孙中山说物种以竞争为原则，人类则以互相帮助为原则，我看是实实在在地把人性给抬高了。他说的是圣人的觉悟、是雷锋的觉悟、是佛菩萨的觉悟。这是人类大觉悟中的凤毛麟角，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境界。”他虽然这么一闪念的想一下但他的心态却很坦然，他深深地知道让位于儿子这是中国人几千年人生旅程的必然归宿，老骥伏枥，也只剩个志在千里，奋蹄闯过了四五十年的驴年马月之后，也就马老珠黄了。人生必当先是被社会阶层淘汰，接着就是被儿女淘汰，最后被生命所淘汰。人生下来就和死亡抗争，最终无一不是被死亡所征服。他知道他已经死了，因为他坚定一个信条：“人生的本质在于担当人生使命的运动，在于舞台表演，在于创造，人被扔到了安谧宁静的生活圈子里就是死亡。”凭他一生的表现，尤其是在青年和中年时期的表现，他其实是一个喜欢在四海翻腾云水怒中叱咤风云，乐于在五洲震荡风雷激里打鱼摸虾的活跃人物；他从小就爱出风头，不畏惧困苦艰难；他喜欢被别人对他妒忌、使坏、背后玩小人伎俩。他的一贯观点是饱经苦难是大丈夫，不招人忌妒是真庸才。他AB血型，是具备A和B两种气质性格的人，这大概也是物质决定精神吧，有时他内向得可以几个月不露声色，谨小慎微的沉默一言不发；有时他外向得象一个滑稽幽默演员，十足的精神病患者。四十多年前，他还是插队知青的时候，一位和他一起劳动的遣送回原籍的北大教哲学的教授精通易经，教授用易经给人算命很准，大家在地头休息的时候，社员们都围着教授让他给算命，轮到他孙乃正时这位教授对他讲：“普通人生辰八字里的五行都是比较平和的。推算五行平和的人命是十年行一大运，五年行一小运，可怪异人物的命运气数就不是这样常理推算了，他们大体分前半生和后半生，从你出生的八字上看你就是这种大起大落的怪异之命，你三十岁以前是九死一生的苦难命，你要是逃过了这些如此多劫不死，三十一岁以后你一定会进入大富大贵，送钱的送钱送名的送名，你一定是名利双收。”现在回味这番话还真说着了。“我这辈子一步一步走的还真的分毫不差，人的一生我算看透了，就是在冥冥中早就安排好了的一场大梦。大梦谁先觉？肉眼凡胎的人呀，我们都不知啊！”



八成是近些天心情悲凉的关系，孙总胡乱跑的意思流总爱往让他沮丧的臊裤裆沟里钻，越钻越觉得他的思路越憋屈。他想着，苦苦地思索着，好像在悟着什么道理，看来人不能看破红尘，看破了那些喜怒哀乐悲思怨就都没有了，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涟漪，没有了激情，真成了寺庙里的一胎泥菩萨，或者是人生舞台上的一具麻木的行死走肉，那可怎么活啊！他越来越觉出步入老气横秋的，不，应该说老气衡冬的氛围的可怕来。“童心不可泯灭，灭了就意味着痛苦。我得向老顽童周伯通学习，永葆童真天性。”他想到这里，脑瓜子里利马突发出一种再不能圈在家里当孤独翁，做一头吃饱就睡的猪。他萌生一种要出游大千世界的愿望。他不怕孤独，他认为孤独是雄才大略人物的伴侣，运筹帷幄之中时总是需要孤独寂寞相伴的。他没少过这样的日子，所以他一点也不怕孤独，甚至还喜欢孤独。他是觉得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实在没有意思，想焕发出一些稚气童贞，找一找儿时撒尿和泥玩、放屁嘣坑玩的感觉。哪怕能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打打啪吉，弹弹玻璃球，让自己的身心回到少年时代；或者哪怕再上山下乡一次，再当一回中国知青、再玩玩知青时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