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田菊的脸色忸怩起来。一个已婚女人,婚后频繁地与旧情人见面,这意味着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田菊整个表情彻底凝固,仿佛暴风雨前的安静。她不是一个会冲人发火的女子,但是此情此景,娴静如她也有些忍不住了。她终于再次焦急地问:“警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
“这……”聂成德回顾宫政,无声地跟他交换意见。如果现在告诉她可能会影响询问的内容。
看出两人的犹豫,田菊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颤声道:“警官,请您告诉我?千寻,他是不是出事了?”
“好吧。”聂成德顿了一下,“其实最近本市发生了两起命案。死者都是被毒死的,而且在现场都留下了这样的宋词密码。”
“我的天哪!”田菊捂着脸,难以想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凶案的事情显然打击到了她的情绪。
“现在,韩千寻杀人的嫌疑很大。他不但熟知宋词密码,而且是一名出色的西医,完全有能力利用毒药杀人。”聂成德沉沉地结语。
“不。他不可能是凶手。”田菊抬起头,露出拒绝的目光,使劲地摇头。
“我们没有认定凶手是谁,这只是普通的询问。如果你希望为他洗脱嫌疑,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情况都告诉我们。”聂成德诱导道。
“现在请您回答我,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间?”
“5月5日,最后一次见面。”
聂成德的余光习惯性地与宫政相碰,每当发现疑点时,两位老搭档的反射动作便是如此。
5月5日?离今天已经将近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内,他们居然未见一次。相隔过久,这里面必定有文章。
“韩千寻是什么时候跟你联系上的?”
词中女子(6)
“今年三月。”她似乎很清楚,即两个月前。
“期间,你们一共见过几次?”
“一个月前,我们相遇,差不多见面有十多次。”田菊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个月见面十多次,平均几乎两天见一次,这样频繁的见面意味着什么呢?答案大家心知肚明,不便再进一步问下去。
聂成德:“那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餐馆,贝莱餐馆。”
宫政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饭馆?”
“贝莱餐馆……怎么了?”田菊怯怯地看着他们,差点被聂成德和宫政抽筋似的惊讶反应给吓到。
——贝莱餐馆。第一位死者发现的地点。
“老板是这个人吗?”聂成德将被害人张天宝的照片递给田菊。
“没有印象。”田菊拿着照片端详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他们;摇头道,“贝莱餐馆是我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当初宋词协会聚会就是在那里,我记得以前的老板是一个和蔼的老头。”
贝莱餐馆是被害人在两年前从去世的父亲手中接管,在田菊读大学时期,此餐馆的老板确实是一位老人。
“那这个人呢?”
聂成德顺便也把第二位死者的照片递给田菊,没有想到田菊的反应异常惊讶,身体随之一颤。
“孙建!”
“你认识他?”
“恩。他追求过我。”原来孙健的死党说过的女人,就是田菊!宫政和聂成德再次对望了一眼。今天一下子涌出来的线索太多,以致他们俩都快互瞪成斗鸡眼了。
“我明白!孙建追求你的时候,你父亲是不是看好他?但是,你不喜欢他。后来,你嫁给别人,他与你父亲发生过多次的争执?”宫布布跳出来大声插话道。
“对呀!他怎么了吗?”
“已遇害!”宫政沉沉说道。
一系列的线索不断浮现,对于此案不啻是一个莫大的惊喜。
田菊曾经去过第一位被害人的餐馆,并且,与旧情人韩千寻是在此处相识,可谓定情之地。第二位被害人孙建与田菊亦有关系,曾经猛烈地追求过田菊。
接下去需要确认被害人与其他人的关系。
“韩千寻认识孙建吗?”
“不认识。孙建追求我时,他已去美国。两个人应该从未谋面。”
“那你丈夫认识孙健吗?”
“认识。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同时追求我,从开始便认识。”
“情敌啰!”
潘永利与孙建曾是情敌,同时追求过田菊,而彼时韩千寻已经去了美国,所以韩千寻与孙建和潘永利都是从未谋面。
今天的重大发现,令他们彻底推翻了之前凶手乃是无动机杀人的假设。
“5月5日后,发生什么事情?这两个星期,你们为什么没有见面?”聂成德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田菊的目光低垂于地,双手交叉捏紧,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宫政和聂成德都静静地等着,没有继续发问。场面一时沉寂。
田菊终于忍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咬牙说道:“其实,我丈夫已经发现我和他在一起!他责骂我,令我不许与他见面。我羞愧难当,没有再同意见他……”
聂成德与宫政又一次对视,这是新的发现。原来潘永利得知妻子与旧情人私会,对于男人,这真是个天大的悲剧。
“你丈夫什么时候发现?”
田菊捂住脸,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5月6日那天,永利突然指责我,并且,有照片!”
“照片?哪里来的?”
“不知道。”田菊摇摇头。
“他没有提怎么发现这事的?”
“没有。他很懊恼,除了责骂,就是沉默,不断地抽烟。”
“他有没有提出离婚?”宫布布突然问。 txt小说上传分享
词中女子(7)
“没有。他说他愿意原谅我。”田菊急急地说。
看来此事,田菊只知道这些。如果要进一步的线索,必须询问当事人潘永利。
不想离婚,却有照片?宫布布转着眼睛没有说话。依常理来说,除非是打离婚分财产,才需要雇人拿到照片一类的证据,潘永利似乎没有打算要跟田菊离婚,那这些照片应该不是潘永利雇人特意拍的。
宫布布在笔记本上若有所思地写下了两个字:
照片。
“你不见韩千寻,韩千寻是什么反应?”宫政上场询问。
“我跟他解释暂时不要见面,他的态度很坚决。他说他十年前被迫离开,现在他不会再放弃。他一直给我打电话,我把他的电话号码拉入黑名单。其实,我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做。”田菊拿出手帕,开始抹眼泪。
宫政:“坚决!他的情绪很偏激?上门找过你吗?他和潘永利发生争执?”
“没有。他不知道我的住址。他是个好人,他不会让我为难的。”田菊补充道。
宫布布心中摇了摇头。好人与坏人不是某一个人说了就算的,有时候,好人也会做错事情。韩千寻是不是凶手目前还不能断定,但是一定脱不了关系。不管是直接,或者间接。
“那封《蝶恋花》的宋词密码仍旧保存着?”
“应该还在。”
“能否找出来给我们?”
“好的。”
随后,宫布布、田菊四人离开警局,前往田菊家中,取那封宋词密码信。
“你们之间仍然相爱?”在前往田菊住处的途中,宫布布私下悄声问田菊。
田菊为此尴尬的笑容里流露出一丝幸福,从深处发出一个“嗯”的声音认可,并且,微点头。
一名有夫之妇见到旧情人,往事历历在目,压抑的火苗瞬间烧遍心灵,不就是印证《鹊桥仙》中那句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吗?抛开凶案,抛开世俗,这种场景多么美妙。
接着,便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人敞开心扉,柔情似水,私语往事,感叹过去。最后,告别之时,吐露心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一对偷情男女!
3
车外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陌生行人,十几年来,日日都是如此。平静的城市,人们只关心颠簸的物价,谁也不想知道某个旮旯角会发生异常的事情,牵连到自身。
田菊在车产生的振动和景物的划过中陷入沉思。这两首宋词带给她许多回忆的片段,仿佛某种力量茫然间将她带到一种意境中。
“锦筵红,罗幕翠。侍宴美人姝丽。十五六,解怜才。劝人深酒杯。 黛眉长,檀口小。耳畔向人轻道。柳阴曲,是儿家。门前红杏花。”
韩千寻送过她很多首密码写成的宋词,她不记得有这一首。不过,她也多次读过这首词,它在表达情人初次邂逅、一见钟情……
十四年前,天气比现在还炎热些,六月六日的黄昏,一大帮人外出联谊就餐,在贝莱餐馆。当初,贝莱餐馆的装修很简单,老板是位老头。大家包下整个餐馆,许许多多的人。
她被室友牵着穿过人群,走到几名男孩的桌前,便一眼看到他。他们的目光碰撞,击中她的心灵。韩千寻比她早一年入学,他读的医学专业是五年制,她读的中文专业是四年制,其实,他们之前曾经见过,擦肩而过的那种。屡次的擦肩而过,似乎使他们彼此早已成为旧相识。
那天,她就坐在他旁边,两人悄声细谈,就如同《更漏子》中那首词中的情景……
这首词不能不让她回忆起那段美好的日子,热恋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时光。这种时光对于她来说,只能在回忆之中。 。。
词中女子(8)
而将她这段美好的日子打入为记忆的人竟是她的父亲,就好像《鹊桥仙》里表达的故事,牛郎与织女被王母娘娘残忍地阻隔。
十年前的一天,她的父亲田严怒气冲冲地从外面归来。当时自己正在给韩千寻发短信。突然,父亲不由分说地夺过她的手机,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她的卧室内,反锁上卧室的门。
“你就在房里好好待着,不要再想那个臭小子。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爸,这是为什么呀?”她开始哭泣,她不断地敲击着门,试图打开,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你忘了你妈是怎么死掉的?”父亲在外面咆哮,“你妈就是被那些西医害死的!”
“可是,又不是他害死妈的!”
“西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爸!求求你!放我出去。你不要这样啊,爸!”
外面传来“啪”地一声,是她的手机与地面强烈的碰撞的声音,这预示着一切都将毁灭。
就这样,整整过去两个月,也许是更长的时间,她不记得自己在密闭的空间里待了多长时间。反正她几乎快疯掉,没有他的音讯,没有爱的信号。
她曾经尝试剪掉床单,结成绳子,从窗户爬出去,结果,被父亲发现。
“如果你敢逃出去见那小子,我就把他宰了!然后,我也不活!我含辛茹苦养大你,你却是一个不孝女!你叫我如何去见你黄泉下的妈妈!”父亲大声的哭泣,终究还是触动她脆弱的心灵。
父女俩抱头痛哭,她不是不孝女,能够感知到父亲的情感。那是她最痛苦的一刻,她做出抉择,她的心在流血,血流干了,变得冰冷。
后来,她离开那阴森的卧室,然而,她再也没有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他的影子,经过多方探访,她得知他已经离开中国去美国留学了。
他们没有故事里牛郎织女那么幸运,连一年见面一次的机会都没有,而是十年后才相见,却已是他人妇。
四月一日,愚人节那天,上天与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
放学后,她离开教学楼,走出校门口那一个瞬间,“菊!”一声久违的轻唤,打乱了她寂静十年的心灵。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冲她微笑,比以前更加英俊,更加帅气。那刻,他们宁静地四目相对,她的眼中含着泪水。
那天,他们通过通济桥,一直走到斗潭公园。两颗心灵默默地相惜。人生总带着那么点天意,天意弄人。
她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快乐,不管是说什么,做什么,都带着一份美妙的感觉。他说的每一句话依然打动她,让她充满少女时代的幻想。
“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
“可是,我已经结婚。”
“只要我们相爱,没有东西再可以阻扰我们,婚姻只是一副世俗的枷锁,你可以脱掉它。我们可以在一起,我爱你,菊!”那一声依旧会震颤她的心。
一个多月来,他们频繁地见面。她知道她不应该那样,这是婚外情,会被人唾弃。可是,她无法停止重燃的爱情之火。
5月1日那天,她的丈夫潘永利组织一些业务上的医生出外旅游,时间是两天。这对于他们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可以完整地呆在一起整整一天。
他们在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