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深春季节,山清水秀,日头西斜,阳光明媚而又不烈,恰是踏春的好时辰,一众巡哨们自也乐得遛马山边,嬉闹着纵马而驰,一派悠哉游哉之闲暇。
“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一众吐蕃游骑嬉戏得不亦悦乎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骤然响了起来,瞬间便将宁和的气氛击成了碎片,紧接着,不待一众吐蕃官兵回过神来,山道远端的林子间传来了一阵响似一阵的战号声,大地震颤间,一队队大胤军官兵从林子间呐喊着冲了出来,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山道口。
“撤,快撤,快去禀报赞普!”
一众吐蕃游骑之所以呆在这么个荒芜之地,等的便是大胤军的出现,可真等大胤杀到,众游骑却全都傻了眼,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汹涌而来的大胤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到了末了,还是为首的千户长率先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大吼,一拧马首便向德阳城方向冲了去,众吐蕃游骑见状,自是不敢再拖延,乱纷纷地跟着逃向了远处。
“全军止步,列阵!”
这一拨大胤军官兵在山中已整整呆了十天的时间,一个个早就憋坏了,一见吐蕃骑兵在前头,自是人人奋勇争先地向前追杀,也不管两条腿能否追得上四条腿,这一冲之下,整个队伍险些就此跑散了架,好在萧无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等情形的出现,一策马冲出山口,立马高声下达了整队的将令,旋即,号角嘹亮地响了起来,正疯狂追击的众将士这才悻悻地停下了脚步,全军就在山道外的空地上有条不紊地整理起阵列来。
“殿下,时辰不早了,不若先行扎营,明日一早再前行也罢,左右蛮子既知我军大至,必不敢懈怠,德阳无危矣,再者,我军此际进兵,若是蛮子大举来攻,恐难相持,还请殿下明断。”趁着大军整队的当口,燕云祥心疼地看了眼一脸子疲惫之色的萧无畏,谨慎地出言建议道。
萧无畏昨夜趁黑摸出了德阳城,于吐蕃军营外斩杀了一名倒霉的吐蕃游骑,夺了匹战马,连夜狂奔近二十里路,又摸黑走了近十里的山道,直到巳时过后,方才找到了集结在山林中的燕云祥所部,连休息都顾不上,便即率部走出山林,到了此时,早已累得够呛,再加上身上的伤势兀自未曾痊愈,整个人昏沉沉地直犯困,自是很想就此安营歇息,只可惜他不能,不单因萧无畏指望着大军前逼能给正围攻德阳城带来压力,从而缓解吐蕃军攻城的力度,更多的则是因明日的会战不容有失,与其明日长途行军去跟吐蕃军决战,倒不如此时累上一些,将大营安置在战场附近,也好多争取些战略空间。
”无妨,蛮子不知我军虚实,断不敢骤然来攻,再向前六里,而后安营!”萧无畏没有急着回应燕云祥的提议,而是先远眺了一下在己方大军前方里许外徘徊的吐蕃军游骑,一摆手,语气坚定地回了一句。
萧无畏既已下了决断,燕云祥等人自是不敢再劝,须臾,整好了阵列的大胤军以强行军的姿态向德阳城急赶而去,整齐的步伐震撼着大地,一派杀气腾腾之状,游曳在大胤军远处的吐蕃游骑不得不一退再退,不断地派人将大胤军的动态传回德阳城下的吐蕃中军。
申时末牌,日头早已偏西,德阳城攻防战却依旧在激烈地进行着,四面狂攻的吐蕃军一波接一波的冲着城,从巳时开战至今,几乎便没个停顿的间隙,在这等巨大的压力之下,城头的守军已处于疲于奔命之状态,几番被吐蕃军攻上了城头,若非李明新等诸将拼死四下堵漏,城池早已不保,饶是如此,形势已是岌岌可危矣。
“好,攻上去,今日务必拿下德阳!”
眼瞅着吐蕃军不单再次杀上了城头,且稳稳地占据住了一段城墙,而非像前几次那般一上城就被守军轰将下来,赤松德赞不由地便兴奋了起来,挥舞了下拳头,发狠般地吼了一嗓子。
“赞普英明,我军必胜无疑!”
“不错,区区南蛮怎能挡我大蕃天威,此城必下!”
“是啊,赞普天威又岂是南蛮子所能抗拒得了的,拿下此城自当斩尽杀绝,以为后续之榜样!”
一众吐蕃将领见赤松德赞高兴,自是忙不迭地捧起了臭脚,个个面带媚笑地附和了起来,宛若德阳城已沦陷了一般。
“哈哈哈,好,说得好,就依尔等,屠城!看南蛮子还敢顽抗否,本赞普”在一片阿谀之词的包围下,赤松德赞兴奋得难以自持,仰天大笑了起来,用手中的马鞭一指城池,开口便是一番豪言,然则不待其将话说完,一骑报马已疾驰而至,卷起的尘土生生令赤松德赞狠狠地噎了一下,登时便气得赤松德赞吹胡子瞪眼睛地要当场发飙。
“报,南蛮大军已出南山,正向此处赶来,请赞普明断!”
那名报马一见赤松德赞面色不对,立马有些子慌了神,紧赶着滚鞍落马,一头跪倒在地,急吼吼地高声禀报道。
“什么?说,来了多少兵马,何人领军,说,快说!”一听到大胤军在这等时分杀出,赤松德赞立马便有些子气急败坏了起来,纵马上前,一哈腰,将那名报马当胸拎了起来,狠狠地摇晃着,怒气冲冲地喝问道。
可怜那名报马一路狂奔了近二十里,早已疲惫不堪,再被赤松德赞这么使劲一摇晃,受惊过度之下,登时就翻起了白眼,头一软,居然就这么晕了过去,可把赤松德赞给气坏了,手一振,将那名报马重重地掷在地上。
“赞普饶命,赞普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那名报马被赤松德赞这么一摔,反倒醒过了神来,紧赶着便一骨碌翻身而起,可着劲地磕头求饶不已。
“混帐,说,南蛮子有多少军兵,何人领军,说!”
一见这名报马在那儿纠缠不清地呼喝个没完,赤松德赞气得鼻子都歪了,挥起鞭子,狠命地抽了那厮几鞭,暴怒地喝问着。
“赞普饶命,小的这就说,这就说,南蛮子有五万,啊不,可能有六万人马,看旗号是燕王萧无畏,其军行极速,按脚程,最多一个时辰便会赶到城下。”被赤松德赞狠抽了几鞭之后,那名报马再不敢胡乱呼喝,紧赶着将军情报了出来。
“六万?燕王?”一听大胤军来得如此之凶,赤松德赞的脸立马就有些子黑了下来,没再去理会那名浑身哆嗦不已的报马,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抽搐了几下,呢喃地念叨了几声。
“赞普,末将请命率部前去迎敌!”
“不可,我军久战已疲,此时不可强战!”
“不错,南蛮狡诈,此来恐有蹊跷,还是小心为妥!”
赤松德赞半天不开口,其手下诸将不免有些子急了,纷纷出言献策,有嚷嚷着要去迎战的,也有说就此退兵的,各抒己见之下,中军处登时便乱成了一锅粥。
“报,南蛮大军已过刘庄,正在向城南冲来!”
“报,南蛮领军者确系燕王,其军已过了桑溪!”
就在赤松德赞迟疑不决之际,报马陆续赶至,各自高声禀报不迭,中军处的气氛陡然间紧张了起来,概因吐蕃大军已连续苦战了数日,今日又是分拨冲城,此际人马皆疲,实不合正面会战,再者,天色将晚,夜战对于骑兵来说,实是不利,到了此时,众将们亦不敢轻言战守,一个个眼巴巴地瞧着赤松德赞,等待着其下一个最后的决断。
“收兵回营!”
赤松德赞脸色变幻了良久,到了末了,还是没敢分兵前去迎击杀将而来的大胤军,又担心大胤军趁着己方攻城之际,来上个突袭,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全军回营固守,此令一下,一众吐蕃将领全都暗自松了口气,自是无人提出异议,号角声中,正在急攻城墙的吐蕃军各部纷纷后撤,缓缓地退回了大营之中,激战竞日的德阳攻防战就此消停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决战德阳(二)
初夏的天亮得早,卯时刚过三刻,夜色便已退了去,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亮色,沉寂了一夜的大胤军营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到处是一伙一伙集聚在一起用着早膳的士兵,只是却很少听到喧哗的嬉笑声,唯有压抑的气息在军营上空来回飘荡着。
该死,这么个样子如何能胜!萧无畏并没有急着去用早膳,而是领着几名亲卫在军营中巡视了一番,一见手下众军如此之拘束与紧张,心头不禁有些子发沉了起来,自也无心再多耽搁,疾步行回了中军大帐,蹲坐在沙盘前,默默地将全盘战略重又过了一番,还是觉得此战危险性着实太高了些,胜算最多只有三成而已。
胜算再低也得打,此战已箭在弦上,早已没了退路!萧无畏沉思了良久之后,终于站起了身来,长出了口气,断喝一声道:“来人,传行军主薄梁绮即刻来见!”
梁绮,京师人氏,本是项王萧睿帐下听用之辈,一向专管着后勤辎重,算是军中老资格的后勤官员,此番萧无畏出兵德阳,其被项王指派到了军中,任行军主薄,干的依旧是老本行,值此大战将起之际,梁绮自是忙得够呛,大半夜便起了,忙活着指挥民壮与火头军生火造饭,调度军资,好不容易等诸事就绪,正待喘上口气呢,就见一名侍卫前来传话,说是燕王有请,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一路小跑便进了中军大帐。
“末将梁绮参见燕王殿下!”
梁绮并不清楚萧无畏相招的用意何在,可也没敢直接发问,一行进中军大帐,入眼便见萧无畏高坐在文案后,忙疾步抢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道。
“免了。”萧无畏虚抬了下手示意梁绮免礼,而后对着侍候在一众亲卫挥了下手道:“尔等全都退下。”
萧无畏既下了令,一众亲卫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应诺而去,帐内就仅剩下梁绮与萧无畏二人单独面对。
“殿下,末将”
梁绮实是搞不懂萧无畏来上这么一手的用意何在,心里头不免有些子发虚,咽了口唾沫,张着嘴,干巴巴地唤了一声,却又不敢问将出口,着实尴尬得紧了些。
“梁主薄不必紧张,本王请尔来,是有一事要交待,尔且附耳过来罢。”一见梁绮紧张万分的小样子,萧无畏不由地被逗得笑了起来,起身从文案后头踱了出来,招手示意了一下。
梁绮愣了愣,还是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萧无畏的身边,立马就见萧无畏贴着其耳朵,低声地吩咐了起来。
“啊,这”梁绮听完了萧无畏的吩咐,脸色怪异万分地惊咦了一声,木讷地看着萧无畏,一时间竟有些子茫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嗯?”一见梁绮光顾着发愣,萧无畏的脸立马板了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内里满是不悦之意。
“啊,是,末将遵命。”萧无畏一变脸,梁绮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哆嗦,紧赶着一低头,语带颤音地应了诺。
“那便好,尔这就抓紧去办罢。”萧无畏没有多留梁绮的意思,挥了下手,吩咐了一句道。
“是,末将告退。”梁绮伸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恭敬地应答了一声,略有些子慌乱地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辰时正牌,大胤军营地中一阵激烈的鼓声轰然响起,一队队披甲持戈的大胤军官兵踏着鼓点从营门里鱼贯而出,就在营前的空地上排开了阵列,旌旗飘扬间,煞气冲天而起,惊得数十骑正在远处窥视大胤军营地的吐蕃游骑纷纷勒马向后撤出了老远。
“点火,烧营!”
大胤军阵列好之后,萧无畏策马缓缓行到了阵列之前,扫视了一下手下诸军,一挥手,运足了中气,断喝了一嗓子。
萧无畏此令一下,自有数百名手持火把的军卒纷乱地冲进了营中,四下点火,不数息,大营中处处火起,很快便烧成了冲天之势,一众官兵们完全没想到萧无畏居然下令放火烧了自家大营,不由地全都慌了神,一阵骚乱很快便在阵列中不可遏制地蔓延了开去,议论之声噪杂成了一片。
“众军听令,为家中独子者站出来!”
萧无畏没有出言制止诸君的骚动,直到火势冲天之后,这才高声断喝了一声,此言一出,诸军更是茫然不知所谓,片刻之后,方有千余人迟疑不定地从阵列中行了出来。
“兄弟皆在军中者,幼弟出列!”
待得独子出列已毕之后,萧无畏依旧没有旁的指示,再次断喝了一声,旋即,又有近千人从整齐的军列中行了出来,与先前站将出来的独子前后分列成了数排。
“梁绮何在?”
萧无畏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再出列,也就不再多等,提高声调呼了一声。
“末将在!”
梁绮先前指挥后勤辎重营的军士烧了营房,被一众将士们碜人的目光看得冷汗直流,浑身不自在到了极点,此时正低头站在一众将领们的后头,这一听萧无畏点到了他的名字,赶忙跑上前来,一躬身,紧赶着应答了一声。
“梁主薄,这些站出来的官兵皆随尔辎重营走,。即刻转回山中,战后方出,去